“咋啦?心里头在想事情?”张幺爷站在日渥布吉的身后问。

日渥布吉回头看了眼张幺爷,没有说话。

张幺爷从贴身的衣服兜里摸出包裹着的叶子烟,蹲下,拿了一根,递给日渥布吉。日渥布吉接了,和张幺爷并排着蹲下。

日渥布吉并不会抽叶子烟,手里拿着张幺爷递给他的叶子烟,看张幺爷咋裹烟,然后一边跟着学。

张幺爷见日渥布吉裹烟的样子很笨拙,就将自己裹好的递给他,又将他的拿过来继续裹。裹停当了,摸出火柴划了一根吧嗒着点上。日渥布吉叼着烟凑上去,对着燃着的火柴刚吸了一口,立刻被呛得大声咳嗽起来,一时间眼泪汪汪的。

张幺爷说:“多呛两口就学会了。我小时候学抽这个玩意儿的时候,还被闷昏过呢。这东西劲大,抽起来过瘾,还止咳化痰。”

日渥布吉其实是想用抽叶子烟这种方式来缓解一下神经,放松心情,但这种方法显然是不咋奏效的,而且得不偿失,抽一口咳嗽一阵子,抽一口咳嗽一阵子,很是难受。烟熏火燎的眼睛也被弄得刺疼。

张幺爷看着日渥布吉,眼睛里满是同情的神情。他觉得日渥布吉连抽口叶子烟都这么艰难,很是费解。

日渥布吉似乎在跟自己较劲似的,张幺爷越是用这种眼神看他,他就越是要抽出个火星四溅出来,于是将叶子烟衔在嘴上,吧嗒吧嗒地狠抽起来,一股股青色的烟雾从日渥布吉的鼻孔里、嘴巴间喷吐而出,袅绕着上升,不一会儿,就在高大的树梢间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氤氲之气。

“你这哪是抽烟,你这是抽气,没你这种抽法撒,真是糟践东西!我这是自己栽的柳烟,从新都锦江那边淘过来的种子,金贵着呢!”张幺爷不满地朝日渥布吉说。

日渥布吉不理会张幺爷,只是不停地吧嗒着嘴里的叶子烟,叶子烟在他的嘴里很快就燃去了一大半。虽然不怎么咳嗽了,可是却被熏得眼泪汪汪的,两腮的唾沫腺被叶子烟辛辣的气味刺激得清口水直冒。可是日渥布吉没有朝地上吐口水的习惯,只好把刺激出来的唾沫一口一口地朝肚子里咽。

张幺爷朝他说:“口水你得吐出来,吞肚子里去了容易闷心。被叶子烟闷住了,比喝醉了酒还恼火。”

日渥布吉根本就没有听张幺爷在啰啰唆唆地说些什么。他现在就是心里堵得慌。

突然,日渥布吉听见头顶上方的树枝间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咳嗽声。这声音很轻微,没有极其灵敏的听觉是很不容易听出来的。

日渥布吉原本被嘴里的叶子烟熏得眯缝着的眼睛里闪出了一束冷飕飕的光,就像有两把刀的刀锋在他的眼里寒光闪闪地晃动了一下。

张幺爷一直看着日渥布吉,日渥布吉的眼神将张幺爷的心里弄得一寒,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而日渥布吉已经停止了继续吧嗒嘴上的叶子烟,蹲在地上一动不动,耳朵里的所有触觉都集中在了头顶上方的树枝间。

张幺爷不明就里,问:“你咋啦?咋一下子就愣在那儿了?是不是被叶子烟闷着了?”

而日渥布吉却用又冷又硬的眼神盯着张幺爷。张幺爷似乎领会了日渥布吉眼神的意思,不吱声了。他感觉日渥布吉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异样,后脖子处不由自主地就冷飕飕地冒出一股冷气来。

张幺爷情不自禁地扭头朝身后看了看,身后是密密匝匝的原始森林,里面似乎弥漫着一层神秘莫测的雾气。

张幺爷掉回头,吧嗒了两口叶子烟。

突然,张幺爷也愣住了,眼神一眨不眨地盯着日渥布吉了。他也听见了头顶上方的树枝间发出了一两声极其轻微的咳嗽声,而且是女人的咳嗽声。

“树上有美女蛇?”这是张幺爷的脑子里电光石火间闪出的念头。

日渥布吉用眼神示意张幺爷不要大惊小怪地出声,又使劲吧嗒起了嘴上的叶子烟。

张幺爷很害怕,原本是要抬头朝树上张望的,看头顶上方的树枝间是不是挂着一条美女蛇。但日渥布吉用很凌厉的眼神压制着张幺爷的这种想法。张幺爷完全明白了日渥布吉的意图,也跟着日渥布吉快速地吧嗒起叶子烟来,腿肚子却打起了颤。

两支裹得又粗又长的叶子烟在他们蹲着的那棵树下同时抽动起来,一股股辛辣的叶子烟味瞬间将整棵大树给笼罩包裹住了。

大树的枝叶间果然传来了一阵猛烈的咳嗽声。

日渥布吉和张幺爷几乎是同时从蹲着的地上跳起来的,仰起头,死死地盯着大树上部浓密的枝叶。两个人的眼睛在稠密的树枝间仔细地寻找起来。

树枝间没有出现张幺爷心里想出的美女蛇,而是静悄悄的,只有叶子烟熏出的烟雾在枝叶间袅绕弥散。

“在那儿。”张幺爷突然朝树上一处最为稠密的枝叶间一指。

日渥布吉顺着张幺爷手指的方向看去,在大树昏黑不清的枝叶间,仿佛真躲着一个人。或者不确定是一个人,而更像是一只体格不小的动物。

猴子?张幺爷和日渥布吉几乎是同时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但猴子的品性张幺爷和日渥布吉都是再了解不过的了。遇上这样的情况,此时的猴子是不会安安静静地潜伏在树枝间的,它们或许早已经开始在树枝间腾挪纵跃,施展起它们闪展腾挪飞檐走壁的特殊功夫了。

猴子绝不会这么安分地躲在树上的。

然而,此时,躲在稠密的树枝间的那个黑影却是一动不动的。它的身体被大树粗实的枝干遮挡着,露出的一双眼睛极其谨慎地盯着树下的日渥布吉和张幺爷。

不像是人的眼睛,那眼神闪烁着一股邪性阴森的光芒,倒像是一只豹子或者别的什么野物的眼睛。但是,张幺爷和日渥布吉明明听见的又是一个女孩子似的咳嗽声。

难道这棵枝叶浓密的大树上还藏着一个人?

“究竟是人还是鬼?”张幺爷小声问日渥布吉。

日渥布吉没有回答张幺爷的话,而是绕着树走了一圈,他在寻找最好的观察角度。

这棵大树虽然不是很高,但是却生长得虬枝盘复,枝叶极其稠密,茂盛的树冠几乎覆盖了二十几平方米的天空。

而在这棵大树的周围,再也没有另一棵可以与之媲美的大树了,紧挨着它生长的都是一些不成林的灌木矮树。这棵大树在这一片不算开阔的地界上,倒是显得有点孤零零的鹤立鸡群了。

或许也正因为这样,躲在树枝间的那个人影一般的动物才被无意中困在了上面。

正在不远处寻着干柴火的张子恒发现张幺爷这边好像出了状况,于是走过来,顺着张幺爷的眼光朝树上张望。由于这棵大树的枝叶太过稠密,张子恒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发现什么状况。

“幺爷,你们在看什么西洋镜啊?”张子恒莫名其妙地问张幺爷。

张幺爷神秘兮兮地小声朝张子恒说:“树上头好像躲着一个人,还是女的!”

“啊!”张子恒的眼睛瞬间就瞪得大大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