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幺爷按捺不住性子,朝前面的静园老和尚大声喊道:“静园师父,你听出啥不大对劲的地方了吗?”

前面的静园老和尚没有理会张幺爷。但黑子的叫声这时却停止了。

张幺爷喃喃地说道:“狗东西的耳朵还真是灵性得很呢。一定是听到我的声音了。”

张幺爷的话刚说完,就看见黑子的身影突然间从浓雾中箭一般地射了出来,直直朝着张幺爷这边疯跑过来。因为跑得太急,到了张幺爷的跟前收势不住,“呼”的一声射过了田坎,又一个急停急转,纵跃着到了张幺爷的脚跟前,在张幺爷的腿肚子上又是蹭又是咬裤管地撒娇。

张幺爷俯下身,拍着黑子湿淋淋的脖子,就像对小孩子般亲昵地说:“黑子,乖,跟老子说说,大白天的,你看见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黑子摇着尾巴,伸出长长的舌头,“呜呜”地低吟着,就像小孩子受了啥委屈似的轻轻地抽泣。

张幺爷直起身,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看起来老林子里真的是藏了啥脏东西了,连黑子也吓成这样了。”黑子的身子果然在不停地哆嗦着。

这时庹铮小声说道:“那边的雾好像朝着我们这边侵过来了。”黑子也朝着雾气弥漫的方向发出几声“汪汪”的叫声。

张幺爷有些担忧地问道:“真的有雾朝这边过来了吗?”

庹铮嗯了一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朝着他们这边侵袭过来的雾气。很快,前面静园老和尚和白瑞峰的身影变得模糊不清了,就像被白茫茫的雾气溶解掉了一般。

庹铮小声说道:“这雾咋来得这么快。”

张幺爷恍然大悟般地说道:“我想起来了。我在朝霞寺的时候也遇到过突然间起雾的怪事情。赶紧蹲下,别出声。”

听张幺爷这么说,而且声音还那么紧张兮兮的,庹铮将信将疑,看了眼张幺爷,又看了眼崔警卫。崔警卫此时的表情说不出是淡定还是紧张,他也正看着庹铮。而张幺爷已经蹲下,将黑子抱在怀里。

庹铮和崔警卫面面相觑地对望了一眼,也只好照着张幺爷的样子原地蹲下了,因为白茫茫的雾气已经侵蚀了过来,丝丝冷气将脸颊割得生疼。

“记住,把眼睛闭上,最好捂住耳朵,无论听到啥动静,都不要动也不要出声。这雾多半就是障眼法,那些东西只要不去惊扰,一阵子就过去了,不会惹啥大麻烦的。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干。”张幺爷又朝庹铮和崔警卫叮嘱道。

庹铮和崔警卫对张幺爷的话当然是持怀疑态度的,可是听张幺爷说得那么煞有介事的样子,又不好不给他台阶下,所以只好不做声,相互间对望了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笑。

而弥漫过来的雾气却在很短的时间内将周围的空间灌了个满。庹铮和崔警卫之间只相距了三四步的距离,而此时却已经看不见了。如此浓厚的白雾的确是显得有些蹊跷了。

黑子在浓雾中的低吟声变得愈加哀怨和凄婉。张幺爷轻声安抚黑子道:“黑子,别怕,别怕……”黑子果然就不做声了。

白茫茫的雾气突然停止了流动,世界在失去了所有的景象之时,周围的空间变得空旷而且寂寥。没有一丝声息,整个空间变得混沌一片。人在此时仿佛不是站在冷飕飕的旷野里,而是存在于鸿蒙之初的那种不太真实的状态中。一种独特的不期而至的孤立存在,会让人暂时迷失在空间和时间之外。

蹲在原地的庹铮越来越感觉到这雾气里的蹊跷成分。在他的记忆里,如此厚重的雾气是从来未曾见过也未曾经历过的。他索性闭上眼睛,用整个身心倾听着从这个混沌的世界里发出的哪怕是极其微妙的声息。然而,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极其凌乱起来,无论如何也难将心情平息下来,一颗心在胸腔里“扑通扑通”跳动得很是厉害。

这种心烦意乱的感觉来得突兀而且莫名其妙,他意识到,一定是他这颗敏感的心灵感应到了某种令他不安的信息了。于是他又张开眼睛朝四下里望了望,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世界只是一片白茫茫的混沌之状,任何事物都消失了。

庹铮突然感觉自己变得渺小而且茫然无助起来,心里泛起轻微的惊慌情绪,逐渐深切地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感,有种被这个世界彻底遗弃的伤感从杂乱无章的心间油然而生。就像迷路的孩子般孤独无助的庹铮突然有了想流泪的感觉,他无奈地只好又将眼睛紧紧地闭上了,晶莹的泪水顺着白净的脸颊默默地开始流淌。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他睁开眼睛,在最近的距离内,他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就蹲在自己的旁边。是白瑞峰。庹铮对白瑞峰的身影很熟悉。

“别出声,庹铮。”白瑞峰小声对他说。

庹铮的信心顿时从悲凉的心境中滋生起来,他似乎被白瑞峰从一个迷失的世界中拽了回来。他朝白瑞峰轻轻点了下头。

这时,周围的环境出现了异动,原本寂然不动的空气似乎又开始了流动。

“把眼睛闭上,不要和你身边的气场发生感应,不要去感觉你周围发生的变化。”白瑞峰又小声对庹铮说。

庹铮在白瑞峰的提示下又紧紧闭上眼睛。他将身体内所有敏感的神经都尽量地关闭起来,竭力让自己处于一种平和放松的状态。而白瑞峰这时将他的手攥得愈加紧了。

庹铮虽然竭力让自己这颗敏感的心灵不和周围的气场发生感应,一直用毅力排斥着周围的世界,然而,身处在这个现实的世界中,各种奇妙的信息却像无孔不入无处不在的雾气一般,仍旧丝丝缕缕地浸入到他的感应器官里。

庹铮的耳畔出现了奇怪神秘的声音。这些声音杂乱而且不确定,就像捉摸不定的风声在他的耳畔迂回纠缠。庹铮很想真切地捕捉住这种奇怪的声音,于是他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敏感的触觉。

白瑞峰一直紧紧握住庹铮的手,清楚地知道庹铮在和周围的世界发生着感应和交集。于是他将手上的力气加大了几分,向庹铮传递着某种信息。但是,庹铮拒绝了白瑞峰的提醒,他把感应的触觉深深地朝着他感应到的那个世界深入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