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幺爷掉到地厅里去了,石营长他们并没有发觉,三个人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朝着他们步步紧逼过来的那一双双闪烁着邪恶寒光的眼睛上。

三个人中,崔警卫毕竟年轻,在漆黑的洞穴中面对如此密集的光点,也不禁有些胆怯了。

“营长,会是什么东西?”崔警卫小声朝石营长问。

石营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那些密集的光点,说:“我也不知道。”

“会不会是老鼠?”

“天底下没有那么大的老鼠。”

这时兆丰说:“一定是刚才那种奇怪的声音把这些东西招来的。”

“你觉得这些东西应该是什么?”石营长又朝兆丰问。

兆丰摇头小声说:“不知道。”

“怎么办?营长!”崔警卫又小声问道。

石营长没有回答崔警卫的话,而是用更加敏锐的目光窥探着这一群庞大的不速之客。

而掉进地厅里的张幺爷来不及顾及被摔疼的屁股,朝冯蛋子和一群民兵们大声喊:“你们撞煞了!撞血煞了!”

而冯蛋子他们哪里还能听见张幺爷叫喊的声音,一个个只顾着害怕,在地厅鬼哭狼嚎地乱成了一锅粥。有两个人纵跃起来,已经攀到了两米多高的洞口上,一双血淋淋的手死死地抓住了洞口的边缘。因为都想抢先爬上洞口远离这个恐怖之地,而能够用脚使上力气的凹槽却只有一个,所以两人便相互挤踹。伸手慢半拍的一个民兵被另一个毫不留情地踹了下来,被踹下来的民兵当然不心甘,于是翻身从地上跳起来,扑上去拖住尚且来不及朝洞口爬的那人的双腿,“轰”的一声把那人硬生生地拽了下来。两个人一起倒在地上。

被硬生生拽下来的那人发了急,朝拽他的那人恶骂了一声粗话,便扑上去,两个人就在地厅里扭打成了一团儿。

冯蛋子此时已经在恐怖和惊惧中变成了无头苍蝇,当他发现洞口是唯一的出路时,早已顾不上在地厅里扭打在一起的那两个民兵,几步冲到洞口底下,朝另外的民兵大声喊:“赶紧过来给老子当肉梯子,顶老子上去。”

冯蛋子的喊声在此时虽然依旧蛮横霸道,但是民兵们的耳朵早已失聪,根本听不见冯蛋子在朝他们喊什么。看见冯蛋子抢先到了洞口底下,一时间都明白了那个洞口在这个凶险之地意味着什么,于是一起争先恐后地朝着洞口拥挤过去。

冯蛋子见这些平日里服服帖帖的人一下子不听自己的招呼了,一时间有点调整不过来心态,又大声喊道:“你们跟老子抢啥子?等老子先上去!还有没有规矩哦?”

民兵们一是听不见冯蛋子的喊声,二是根本也不会听冯蛋子的话,反而簇拥在洞口,把冯蛋子硬挤了出去。

冯蛋子的绝对权威在恐惧的威慑下被彻底地瓦解掉了,一时间又惊又怒,脑门子“轰”的一声燃起了一团烈火,头脑瞬时滚烫起来,身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震怒了。于是他从身边一个民兵的肩膀上一把扯过去步枪,“哗”地拉动了枪栓,朝着一个民兵的后背开了一枪。

步枪子弹射出去时发出的声音在狭小的地厅里没有扩散开去,震得张幺爷和石营长他们的耳膜“嗡嗡”地响。

冯蛋子和民兵们听不见步枪射击的声音,但是他们却感受到了空气中的震动,于是突然间都停住了拥挤,一起扭头看着冯蛋子。而那个后背中了子弹的民兵已经软塌塌地朝地上滑了下去。

开了枪的冯蛋子反而愣住了,傻站在原地,看着那些停止了拥挤的民兵。这时他才发现,这些满脸血污的民兵们的眼睛里都跳动着一束束诡异邪恶的火苗子。这一束束火苗子烧灼了冯蛋子的每一根神经,他从每个瞳孔中看到了能够将他淹没和吞噬掉的愤怒。

冯蛋子胆怯了,害怕了,他大声朝盯着他的民兵们喊:“你们想干啥子?”

民兵们当然听不见他的喊声,而是朝他一步一步逼上来。

冯蛋子预感到了什么,又拉动了枪栓,朝民兵们大声喊:“你们究竟想要干啥子?想要造反哇?想要不听招呼了哇?”

也许冯蛋子再次拉动枪栓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错误,这个威慑性的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这些民兵们也许都懂得先下手为强的道理,在冯蛋子还没来得及把步枪端起来的时候,已经有几个民兵朝着他一扑而上。

民兵们的倒戈一击完全出乎冯蛋子的意料,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自己草率的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一愣神间就被几个民兵轻易扑倒在地。

这些民兵此时就像中了邪一般,一起上去,朝着冯蛋子拳打脚踢地一顿暴揍。被淹没在人堆里的冯蛋子发出一阵惨烈的呼吼声:“好!好!你们这些狗日的!你们敢打共产党!哎哟!打得好!哎哟!打得好!哎哟!妈呀!妈呀……救——命!救——命——啊……”

一旁的张幺爷开始还有点惊慌失措地想要上去拉劝这些失去理智的民兵,这时听见冯蛋子杀猪一般的呼吼声,张幺爷反而咯咯地笑了起来,说道:“你狗日的也有今天,遭报应了哇?背时倒灶了哇?呵呵……打得好!给老子使劲打!呵呵……”

而洞口的石营长他们已经无暇顾及地厅里的混乱,他们全神贯注地死盯着越逼越近的那些神秘可怕的家伙。在距离他们有四五步距离时,这些家伙居然停住了。而阴森森的豆点寒光却在漆黑的空间里闪闪烁烁。

石营长、兆丰以及崔警卫都没有动,他们屏住呼吸,每一根神经都在感应着对方的丝毫动静。

喧嚣混乱的地厅此时跟他们似乎是毫不相干的。

突然,地厅里的那盏马灯也在混乱中被踢灭了,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中。

失去了仅有的光线,民兵们就像收到了统一的行动命令,立马住了手,不动了。地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只有冯蛋子一长一短的哎哟声显得格外的别扭。冯蛋子“哎哟”了几声,也没有声息了。这一刻,时间停止了,空间也似乎静止了,只有各自“怦怦”的心跳声和轻微的喘息声。

石营长他们都觉得奇怪。

崔警卫附在石营长的耳朵边小声说:“营长,怎么一下子就安静下来了?”

石营长在黑暗中用手肘碰了碰崔警卫,示意他不要出声。

在死一般寂静的狭小空间里,弥漫着的是一种诡异和恐怖的气息。这种气息黏稠压抑,几乎令每一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耶些在黑暗中闪烁着的光点这时变得愈加诡异,就像已经拉弓上弦的一束束冷箭,只等一声令下,便会“嗖嗖”地朝着石营长他们直射而来。相隔的距离是如此的近,他们没有丝毫可以躲避的机会!

石营长用手轻轻拉了下崔警卫的衣角。崔警卫心领神会,他又拉了一下兆丰的衣角。兆丰也是心领神会。三人开始悄无声息地朝后面退了几步,试探着从洞口下到地厅里。

三个人从洞口滑下地厅的动作娴熟精准。地厅里的人根本没有察觉出又多了三个人,眼前一抹黑的张幺爷当然更没有察觉到。

石营长他们在地厅里潜伏了起来,眼睛仍旧观察着洞口处的细微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