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把梯子竖好后,子琦第一个沿着梯子爬到了后院厢房的屋顶上。他站在屋顶往院子里张望了一下,庭院的天井很小,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不过后院的房子都非常气派,北面的正房为五楹,两侧厢房都是三楹,而且造型非常的大气。

楹,古时指堂屋前面的柱子。凡是木架结构的房屋,前面皆有落地的屋柱,五楹也就是五间房屋,这是典型的明代房屋样式。

后院房屋的门窗也都非常的精美气派,正房前面是棂格镂花的双扇四框门,门上方是横批的镂空气窗,门框两边也是长条抱柱的镂空窗,门上布满细棂条榫合的图案,犹如一幅立体雕刻装饰画屏。另外在门口上部的边沿嵌镶着黄杨木雕。所有的大窗户都是双扇对称,左右各有一框,为固定的棂格镂花窗,四扇窗均用细棂条榫合成漂亮的图案。整个建筑看起来古朴典雅,又带着说不出的神秘气息。

苏苓手里提着综合勘查箱也随后爬上房顶,叶雪寒没有跟上来,苏苓让他在外面做接应。

子琦和苏苓一起把梯子提到了房顶,然后放到后院里,随后两人顺着梯子下到了阴森森的庭院里。

天井的青砖地面上有一层厚厚的已经干了的青苔,踩在上面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看得出这里长久没有人进来过了。正房和两侧厢房的门窗都紧闭着,整个院子里如同墓地一样没有一丝生机。

子琦走到离得最近的西厢房窗户前,想看一下里面的情景,一条黑影突然从窗棂间蹿出来,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黑猫从屋子里窜出来。他回头看了苏苓一眼,轻声说:“吓了我一跳,没想到是只野猫。”

“屋子里有什么?”

“除了刚才那只猫什么都没有。”

“这间屋可能只是过道,外面那道门就是通到这间屋子的。”

子琦嗯了一声,转身向东厢房的门口走去。两扇格栅门上原来都贴着窗纸,现在已经没有了,所以能很清楚地看见屋内的情景。只见在东厢房的屋子中间有一尊真人大小的雕像,奇怪的是雕像全身赤裸,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苏苓提着勘查箱紧跟在子琦身边,看到屋子里的雕像后惊异地说:“我还是第一次见没穿衣服的神像。”

“这个不是神像,是针灸铜人。”

“针灸铜人,颜色怎么不像是铜铸的?”苏苓好奇地问。

“这是因为铜人的表面涂了一层掺入了颜色的蜡,所以看起来不像是铜铸的。”

“我知道了,这是铜人模型,是供学习针灸用的。铜人内装水,外涂蜡,让学生针刺穴位,如取穴准确,里面的水就会流出来,否则针就扎不进去。”

“不错,这个铜人不但用来练习,还可作考试之用,初学中医的人经常使用。”

说着话,子琦转身向正房走去。四框的双扇门同样紧闭着,从上部的棂格可以清楚地看见正对门口的是一尊医祖塑像,神像前有一张供案,上面有香炉蜡台等东西。

子琦并没有进去的意思,根据库房穴在人体的位置,他猜测入口肯定不在正房。通过门上的棂格向里面张望了一下,他随即转过身,默默地巡视着庭院里的建筑,琢磨着藏匿秘籍的入口处会在什么地方。

苏苓轻声地问道:“发现在哪里了没有?”

子琦指着西厢房说:“我知道为什么把进入这里的门口设在西厢房的山墙上了,那个地方应该是胃经梁门穴的位置,依次向上是承满和不容,从不容穴拐出来……”他边说边走到天井中央,指着靠近东厢房的一个石墩说:“这个表示乳根穴,你再看这个圆形的窗户,这个表示膺窗穴。”

苏苓注意到子琦指的窗户果然很特别,与其他窗户都不同,于是问道:“那东厢房就表示库房穴了?”

子琦摆了摆手:“当地通常的东厢房都是两间,而这里却是三楹房,在足阳明胃经上,膺窗穴上面的三个穴位刚好是屋翳、库房和气户,而这三个穴都与房屋有关。”

“我明白了,东厢房刚好是三间房,而中间有针灸铜人的这间应该是库房穴的位置。”

“不错,我相信藏匿秘籍的入口处就在中间的房子里。”

子琦边说边走到了东厢房的门口,打量着挂在门上的那把老式的铜锁,琢磨着怎么把锁弄开。

“闪开让我看一下。”

苏苓把勘查箱放在地上,蹲在门口前查看了一下锈迹斑驳的老式铜锁,然后打开勘查箱,从里面取出一把不锈钢锥子,把尖头插入锁眼里捅了几下,锁身上方横着的铜棍就拔出来了。

子琦惊喜地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让你打开了。”

苏苓看了看手上的铜锁,平静地说:“其实这个东西就是挡君子不挡小人,如果不是怕弄坏了,用手就可以扭下来……”话没说完,苏苓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急忙把手上的铜锁伸到子琦面前,“你看这把铜锁,很明显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动过了。”

子琦不以为然地说:“不错,这里的确是很久没人来过了。”

“这就说明三药写的那封密信上的内容是假的,既然这个入口长时间没人来过,那他如何进到藏匿《禁方》的密室?”

子琦的确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想了想说:“会不会还有另外进入密室的地方?”

“也许有这种可能吧,还是赶快找到入口,等咱们进入到密室就知道真相了。”苏苓边说边走进东厢房。

真人大小的针灸铜人站立在房子的正中间,而且是面向北方,铜人的下面是一块方形的大石板。除此之外屋内没有其他任何东西,屋内地面是由大块方砖铺成的,苏苓用力跺了跺脚,听不出有异样的声响。她自言自语地说:“地面这么坚实,入口会在什么地方……”

子琦围绕着针灸铜人转了两圈,轻声说:“你注意到没有,针灸铜人的位置很蹊跷,我想打开入口处的机关肯定在这个针灸铜人身上。”

“针灸铜人的位置的确很奇怪,对了,你说机关会不会是用银针扎铜人身上的穴位?”

“嗯,我想应该是,关键问题是应该扎哪些穴位,如果扎错了肯定不能启动机关。”

苏苓仔细审视着眼前的这个针灸铜人,不仅身材比例与真人无异,面部的五官也是惟妙惟肖。最令人称奇的是,铜人身上布满与人完全一致的穴位和经脉,只不过穴位全部被蜡覆盖住了,从外表看不出来。她忽然对子琦说:“我记得你说过打开入口也必须使用神医门的‘预断生死’绝技,会不会与你找到这里的方法是一致的?”

“神医门之所以把秘籍藏匿得如此严密,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考验寻找者的医术水平。作为一个医生,面对的病情是千变万化的,所以我感觉相同的方法在这里肯定行不通。”

“我认为库房穴或许就是打开入口处的关键穴位,我们可以试一下吗?”

“不行。”

子琦摆摆手:“不可以试。以前听我爸说过,在寻找过程中一旦失败就必须退出,只能等第二年再来。”

“如果是这样,我看成功的希望就太渺茫了,任何一种病都要扎十多针,万一有一根针扎的穴位不对,不就失败了。”

“其实好的中医给病人治病,往往一针见效,用药也是如此,只要一两味药即可。一个药方开十多味药的都是庸医,因为对病情和药效都没有把握才会如此。所以我相信打开入口的机关也一定很简单,就在于一个关键的穴位……”

子琦的话让苏苓想起一件事,她小时候有个毛病,时常会无缘无故地腹泻,有时会连续腹泻好几天时间,父母带她去过几家大医院,总是查不出病因。有人劝妈妈带她去子家诊所让老中医看看。苏苓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子琦的父亲给自己诊过脉后,微笑着对妈妈说:“这个孩子的病既不用吃药,也不用打针,去菜市场买五斤山药,每次半斤,削皮后和大米放在一起熬粥,一定要把山药熬烂,每顿饭喝一小碗,三天后如果病没好再来找我……”

见苏苓忽然沉默不语,子琦好奇地问:“你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哦,想起小时候让子伯伯看过一次病,当时腹泻很厉害,子伯伯让我妈用山药和大米熬粥给我喝。说来也怪,我喝了粥后第二天就不腹泻了,而且后来再也没有犯过腹泻的毛病,直到现在我还经常喝山药粥。”

子琦不以为然地说:“这件事听起来有点让人难以置信,但如果了解山药的药性就不奇怪了。山药可以滋润血脉,固摄气化,宁嗽定喘,强志育神。你的腹泻肯定是阴阳失调引起的,不是什么细菌病毒造成的,用山药调和阴阳,补益了气血,病自然就好了,同时还强壮了体质。”

苏苓摆摆手:“咱先不说这个了,快想办法找到藏匿秘籍的入口。”

“我已经猜到打开入口的穴位了……”

“啊,是哪个穴位?”苏苓迫不及待地问。

“肯定是五腧穴中的一个穴位。”

“五腧穴在哪里?”

“人体的十二经脉,每条经脉上都有五个重要腧穴,即‘井、荥、输、经、合’简称‘五腧’,这五个穴位都分布在肘膝关节以下。五腧穴是脏腑原气输注、经过和留止于十二经脉四肢时的腧穴,所以又称为原穴。‘原’是原气之意,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原动力……”

子琦边说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精致的长方形小盒,用拇指按住小盒一侧锁扣,啪的一下将盒盖启开,从里面取出一根银针,然后指着针灸铜人的左小腿说:“足阳明胃经的五腧穴为厉兑、内庭、陷谷、解溪和足三里,医祖扁鹊所作的《难经》一书中详细论述过五腧穴,并且在第七十四难中指出,春刺井,夏刺荥,季夏刺俞,秋刺经,冬刺合。现在还是春节,所以应该刺井,而胃经的井穴在……”话没说完,子琦突然停下不说了,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表情。

苏苓急忙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胃经的井穴在厉兑,不过这个穴没法用针刺。”

“呃,为什么没法刺?”苏苓不解地问。

“身体上的厉兑穴其实有三个,第一个在食指上,第二厉兑穴在第二脚趾的指甲根边缘,第三厉兑穴在右脚的第三根脚趾的第一关节和第二关节之间,但是这个厉兑必须从脚底刺,而胃经的井穴就是这个第三厉兑穴……”

苏苓明白了子琦的意思,针灸铜人被站立固定在地上,右脚踩在地上,所以根本无法用针刺脚底部的穴位。她急忙问:“会不会是你考虑错了?如果这些穴位不能刺的话肯定不会是打开入口的机关所在。”

子琦仔细考虑了一下,语气坚定地说:“应该不会错,现在还是四月,正是气在脾的时候,所以取厉兑穴泻之绝对错不了。”

子琦把手上的银针又放回到针盒里,然后把针盒顺手递给旁边的苏苓,自己则绕到针灸铜人的后面。他蹲下来观察了一下铜人膝盖与脚部的情况,随后用左手按在膝盖后面的腿窝上,右手握住铜人的脚踝,然后用力往后搬,随即听到一阵咯吱咯吱的响声,铜人的小腿竟然向后抬起了,脚底朝向南侧墙壁。涂抹在膝盖处的蜡脱落了一些下来,露出了几条缝隙。

见此情景,苏苓预感到子琦肯定找对了穴位,这显然也是神医门设下的一道难题,如果不能破解,就无法打开入口。

子琦随后取出银针,准确地扎了铜人的厉兑穴,将针拔出来后,一股小水柱随即从针孔喷射出来,飞溅到南面的墙壁上。

两人都静静地看着喷射出的水柱,等了大约一分钟,忽然听到脚下有轰隆轰隆的响声。苏苓站在针灸铜人的前面,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微微颤动起来,吓得她急忙躲闪到一旁。

只见铜人前面的六块方形地砖忽然向下凹陷,随即中间裂开一道缝隙,随着缝隙的扩大,最后出现了一个黑糊糊的洞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