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南犹豫了一会儿,才说:“这件事本来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我从不愿向任何人提起。但是,两位警官和苏先生都是信得过的人,再说事过境迁,现在再说出来对我哥哥也没有妨碍了。其实我哥哥在戈登教授的诊所里主要从事心理创伤的治疗。本来这个职业是要求绝对的职业操守的,医生不能透露病人的任何隐私,可是一年间,却先后有几位女病人向戈登教授反馈说,我哥哥私下约会她们,向她们借钱,数目很大,如果不肯,就威胁要把她们在被催眠时说的隐私公开。开始教授也不信,可是,次数多了,教授也开始怀疑我哥哥。所以,我哥哥只好被迫辞了职去了费城。他不愿待在公立医院,就自己开了家私人诊所。因为小雪在美国公干时去那儿看病,我才和小雪在那儿遇见了。”

听完讲述,秦阳的脸色也严峻起来。

“博士,如果这些女病人反映的情况属实,那你哥哥可是涉嫌敲诈罪了。”

“的确是这样,我也曾经问过他,可是他的说法是这些女病人都爱慕他,都是他的女朋友。然而我哥哥却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他可以和女人卿卿我我,发生关系,却绝对不愿结婚束缚自己。所以每当这些女人提出想要结婚时哥哥便会冷淡地疏远她们,也正因为这样,她们才会去戈登教授那里污蔑他、报复他。两种说法中,我也很难断定哪种是真实的。哥哥的性格的确是风流不羁,从中学起,就不断有女同学对他投怀送抱,他也多次跟我说过,他只谈恋爱不结婚。所以,像他自己说的这样,也有很大的可能。不过,现在真相究竟是什么已经不重要了。”

苏雨目光闪动:“博士,您哥哥他现在在哪儿?为什么您会说现在说这些对他已没有意义了?”

司徒南脸上掠过一抹忧伤:“不瞒诸位,我哥哥已经不在人世了。就在我和小雪认识的那一年,我哥哥独自去瑞士登山,结果遇到山体滑坡,就此失踪。登山搜救队搜索了两天,只是在一个悬崖边找到了他的登山装备和留下的求救信息。我接到消息的那天是个黑色星期五,我还记得很清楚。现在我已经是我们司马家在这个世上的唯一幸存的人了。那年,多亏小雪在我身边鼓励我、陪伴我,可是现在她也生死未卜。”

秦阳和王刚都深深地叹息了一声,这个故事听来实在让人惆怅,连窗外暖暖的冬日阳光都变得阴郁起来。

“博士,您确定您哥哥已经在登山活动中遇难了?”苏雨却在这时追问道。

司徒南愣了半晌,才说:“那当然,登山装备是他的,山下的那个小镇上有不止一个人见过他在往山上爬。瑞士登山搜救队正式发了公函给我的。难道还会有假吗?谁会开这样的黑色玩笑?再说,他如果没死,为什么不联系我?连他在费城的屋子、汽车我都已经帮他处理掉了,他的社会福利号都已经销号了。可以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我哥哥这个人了。”

苏雨默默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这时,重症监护室里走出来一个医生,让病人家属快点回去取些换洗衣服来。秦阳忙安排王刚送司徒南去陈雪居住的公寓取衣物。

两人重新在走廊长椅上坐下,秦阳一边掏出烟来一边问:“苏雨,你刚才问司徒南他哥哥是不是真的死了,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和这个案子有关啊?”

“我怀疑司徒南的哥哥并没有死,而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苏雨的话令秦阳大吃一惊:“变成另一个人?谁?”

“唐珏!”

秦阳倒吸了一口冷气:“唐珏,唐珏,如果真是这样这个人实在是太诡异了。说说你的推论。”

苏雨还未开口,秦阳的手机突然响了,他听完电话刷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事,秦队?”苏雨问。

秦阳脸露雀跃之色:“苏雨,这回真是抓到大鱼了。那个失踪的助手詹姆斯被美国警方逮住了。受了重伤,差点就被黑帮杀了。现在正在医院里,等手术一做完警方就会讯问他。到时候就能知道是哪些人从他手里得到了海妖之歌。局长让我们现在赶回队里去,开个案情讨论会,部署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苏雨也兴奋地点点头。

他隐隐感到破解谜团的那一刻就要到了,仿佛幽暗山谷中的一支火把已经握在自己手中,只需要再走几步,再往前走几步而已。

但那一刻,苏雨万万没想到,不久后,他跨出的这几步几乎让他坠入生命的无底深渊中去。

不知不觉,天边日影悄悄西斜,时间在无情地一点一滴地流逝,由于等待而使每分每秒都觉得很漫长。

市刑警队办公室里,几个男人手里的烟让屋里飘荡着一股浓浓的烟草香味。

但推门而入的何丽却不觉得这是一股好闻的味道,她皱了皱鼻子,横了王刚一眼,径直走到默默坐在窗边的苏雨面前。

“苏雨,给,这是你要查的唐珏的背景资料。”

苏雨忙接过仔细翻看着,何丽撅着嘴说:“似乎没什么可疑,出身于华侨家庭,父母经营中国餐馆,有一个哥哥一个弟弟,读大学时成绩很普通,经历也很平常,先在华盛顿工作,接着因为和秦浩天是美国同一所大学的同学,应他的邀请来到江城,一边在大学任教一边行医。只有一点特别一些,他曾经有一段时间因为工作压力过大在华盛顿的一家心理诊所治疗过半年。”

苏雨猛抬起头,想了想,又低头翻到了资料中的某一页。那上面清楚地记录着:曾经因为精神压力过大在华盛顿戈登教授心理诊所治疗过半年,后来康复了,离开华盛顿才来到了江城。

“戈登教授心理诊所,华盛顿。”苏雨轻轻重复这几个词,若有所思。

何丽又递上一张纸:“这是司徒南的哥哥司徒风的死亡证明。我查了,他的确是在一次登山事故中死去的。没有找到尸骨,但是找到了一颗牙齿,做了DNA检测,确定了是他。这也是处理登山遇难者的一种国际惯例,往往有好多人是只能找到一些残骸的。”

苏雨接过看了看,问:“他生前的经济情况怎么样?有负债吗?”

“嗯,很糟糕,这个司徒风好像是专喜欢做一些投机的投资,股市上亏了一大笔,又有喜欢赌博的毛病,各种赌的方式都喜欢,输赢都很大。幸亏他死了,拍卖了他的房子也只是还了一小部分债务。其他债主也只得罢休了。”

“而且他还是个好冒险、风流成性的人,这些嗜好都是很费钱的。你不觉得他的死亡似乎是太巧合了吗?对了,有没有这个司徒风的照片?”

“也找到了,你看,可是看上去和唐珏有很大不同哦!”

苏雨细细看着何丽递过来的那张照片,虽然那是张证件照,但是一眼看上去还是和唐珏有很大的不同。司徒风是一个留着短寸头的眼神慵懒的青年。

唐珏虽然算不上美男子,但是绝对也是一副俊秀的书生模样。

难道是自己的猜测有偏差?

苏雨轻轻地皱起了眉头,这时王刚在那边焦急地问秦阳:“秦队,这美国警察究竟什么时候才能问出个结果来啊?都等了两个小时了。”

“别急,沉住气,美国方面说了,一有结果马上就会通知我们。医院、都宝公司、九里香溪别墅那边都有人盯着,人跑不了,一定得等到有实质性证据才能行动。”

秦阳说完,吸了口烟。其实他心里何尝不急,但是作为刑警队的头儿,他必须加倍冷静。

何丽走过去点了点王刚的头,意思让他别嚷嚷,多点耐心。

一直沉思的苏雨走过来坐下说:“何丽,我想请你再查查唐珏的家人现在都住在哪里,试着跟他们联系一下,问问三年前唐珏离开华盛顿时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王刚凑过来问:“你还是怀疑唐珏和司徒风就是同一个人?可是,他们俩的样子可是一点也不像啊!”

苏雨微微点点头:“司徒风七年前在瑞士登山遇险失踪,唐珏恰恰就在三年前离开华盛顿;司徒风曾经在戈登教授诊所当心理治疗师,唐珏那么巧也在那家诊所接受过治疗;司徒风曾经被投诉利用病人的隐私敲诈钱财,而曾经在唐珏那里做过治疗的宋紫欣就对魏鹏飞说过她在被别人敲诈。这么多的交叉点和相似点,不得不令人怀疑这个司徒风和唐珏之间有某种隐秘的联系。至于相貌的差别,或许——”苏雨顿了顿。

王刚插嘴:“难道你怀疑他整过容?”

苏雨没说话,又把手里的资料细细研究了一下,才开口:“两个人的血型都是A型,身高都是一米八,而且都喜欢打桥牌。但是这个司徒风是个桥牌高手,资料上显示他这个人很聪明,不管玩什么都很快能出类拔萃。而唐珏只不过是入门水平。可是奇怪的却是,唐珏自从来到江城以后,似乎桥牌水平突飞猛进,曾经获得去年市里的企业家俱乐部的桥牌赛冠军。”

苏雨合上资料继续说:“简而言之,司徒风是个天才型的人,他风流倜傥,游历世界,见多识广,各种时髦刺激的活动他都很精通,而三年前的唐珏只是华盛顿这个大都市里一个最普通的上班族。这两个人,要判断他们是不是同一个人,应该有一个简便有效的办法。”

“测DNA!只要把司徒南的DNA和唐珏的做个对比,一切就真相大白了。一个人外貌无论再怎么变,他的基因是变不了的。”王刚和苏雨会心一笑。

“知我者王刚也!我正在想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取得唐珏的毛发和血液样本。”

何丽在一边柳眉一竖:“直接把他拉来,剪一缕头发下来不就行了?”

苏雨和王刚又互相看了一眼,笑了,是苦笑!真是位麻辣女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