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罩揭下,崔二侉子突然双目圆睁,腾腾腾倒退几步,手中面罩“当”的一声掉在了棺材底板上。就在这一瞬间,他只觉一股刺骨的奇寒从背后突袭而来,硬生生从尾骨一直麻到脑后,只吓得全身发抖,既想转身奔逃,又想抓起什么东西在前抵挡一阵,但两条腿如被钉在地下一般,难以移动半步。若非崔二侉子胆大异常,这一声惊吼也差一点脱口而出。

良久,他强自镇定精神,勉勉强强扶着棺壁站起身来。使劲儿揉了揉双眼,再次定睛向前望去,就在他目光所及之处,皇太极骷髅头骨两眼正上方不到一寸处,竟然还长着一只眼睛!

只见这只眼睛比另外两只略小,就在双眼正上方一寸左右位置,在手中汽灯光线照射之下,正在冷冷地看着他!崔二侉子猛地一个激灵,不禁又是一阵寒战。

棺外老八见他久久没有声响,喊道:“二哥,情况怎么样?”崔二侉子恍若不觉。老八再次问道:“二哥,怎么样?”崔二侉子这才听到,又强自镇定了一下,答道:“没,没什么!”声音嘶哑,简直已不像人声。

崔二侉子不敢再看,拾起那个黄金面罩,匆匆将尸骨用锦被盖上,翻身要爬出棺木。此时他双腿软得似棉,直爬了三次才勉勉强强地翻了出来。

老八见他脸色阴晴不定,连忙询问。崔二侉子缓了缓神儿,苦笑了一下,答道:“没什么,棺材里面的气味实在难闻!”老八点了点头,接过崔二侉子手中的面罩,只见这一面罩整个是用黄金打制,做工极为精美,入手甚沉,左耳位置镶了一块巨大的宝石,右边位置似乎被磕了一下,瘪了进去,钻石也已不见。

老八也未多问。不多时,在军师指挥下很快将第二口棺椁打开。大伙儿取出财宝分类装好,再将一时拉不回去的大件宝物码放在棺床之上。忙活完毕,众人兴高采烈,抬着整整五麻袋珍宝古物从盗洞返回。

回到大屋,崔二侉子思索良久,将军师拉到屋外,把方才棺中所见详详细细讲了一遍。军师听罢,也呆住了,半晌儿,问道:“二哥,你没有看错?”崔二侉子缓缓点了点头,道:“不会错的,这件事情不能对弟兄们讲,只能找你商量。”军师点了点头,喃喃道:“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天眼’?如此说来,这皇太极恐怕……”军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崔二侉子也明白了军师的意思,道:“夜长梦多,看来我们要从速离开此地!”军师沉吟了半晌儿,道:“除了这个以外,我还担心另外一件事情。”崔二侉子问道:“什么事情?”

军师缓缓道:“凤儿!”崔二侉子一愣,问道:“凤儿?”军师道:“方才我见到十一弟,他今天下午,与凤儿进过城!”崔二侉子点头道:“不错,是我让十一弟陪凤儿去的,临走之前,凤儿要去买些女人用的东西。”

军师跺了跺脚,道:“二当家,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崔二侉子神色一变,问道:“莫非出了什么变故?”

军师摇了摇头,道:“这还不确切知道,不过方才十一弟见到我时,神色紧张,我问了他几句,十一弟吞吞吐吐……”崔二侉子道:“他说了什么?”军师道:“什么也没有说,不过,十一弟的性子你知道,他是瞒不住事的,所以我感觉,他和凤儿这次去奉天,一定是出事了!”

崔二侉子道:“军师觉得,会是什么事情?”军师道:“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说到这里,军师思索了片刻,抓住崔二侉子肩膀,道,“二哥,你说得对,我们是不能再耽搁了,必须马上回山,今晚就动身,一切事情等回山再商量!”

崔二侉子狠狠点了点头。当下两人在屋外商量了一番,决定由军师带领大部分兄弟先行回去,为保安全,从盗洞第二入口出去。而崔二侉子与另外几名兄弟将大屋洞口填死夯实,安排好善后工作后,再行撤离。

二人回屋将这一决定告诉大家,众人立刻收拾东西,只带墓中盗出的珍宝以及武器轻装出发。临行之前,军师将从古墓中取出的那只觐天宝匣交给崔二侉子,道:“二哥,这只盒子抵得上其余所有宝物了,我们分别带回山。这样即便一拨弟兄出事,我们也不会空手而回!”崔二侉子将盒子收下,众人互道珍重、洒泪而别。

崔二侉子坐在崔家屯自家后院中,将这一次山寨众弟兄盗掘奉天皇陵的详细经历,原原本本讲与萧剑南,最后道:“军师等人回山之后的事情,萧大哥就都知道了。我们封好盗洞准备出发,正赶上萧大哥带人抓捕。”萧剑南听到这里,脸上一红,神情歉然。崔二侉子一笑,道:“这件事情萧大哥不必过多自责,你只是尽警察的本分,况且俺们当时干的也不是什么光彩事。萧大哥拼了身家性命救俺出来,兄弟极是承你的情,一切只怪阴差阳错。”

说到这里,崔二侉子叹了口气,道:“俺现在担心的,只是军师几人是否平安回到山寨,还有就是我在皇陵之中见到的景象,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说句实话萧大哥,我这些日子来,每日里都不安稳,总觉得要有事情发生!”

萧剑南心里一紧,想起刚刚听崔二侉子讲述的事情,虽在白天,可后背还是隐隐感到发凉。沉吟了片刻,他问道:“崔兄弟,当日你在棺木中看到的到底是什么?会不会是看错了?”

崔二侉子听萧剑南问起当时情景,虽日隔已久还是不由得一凛,半晌儿才道:“应该不会,绝不会看错!”顿了一顿,道,“揭开面罩的时候,我着实吓得不轻,缓了好一阵子才壮起胆子又看了一遍,当时我手里擎着汽灯,照得整个棺材里面雪亮,绝不会有错!”萧剑南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所说的第三只眼睛,究竟指的是什么?”

崔二侉子皱起眉头,似乎在思索如何解释,过了好一会儿,道:“就是那骷髅两眼正上方,还有一个窟窿,比两只眼睛略微小一些,大概有铜钱大小。”说着话,崔二侉子伸手比画了一下。萧剑南低头沉思了片刻,问道:“崔兄弟,你确定是眼睛腐烂后留下的窟窿?不会是其他原因造成的?”崔二侉子马上明白了萧剑南的意思,摇头道:“应该不会,他是皇上,谁敢在他身上动手脚?况且那个窟窿就在眉心正上方将近一寸处,比量的还准。而且形状比另外两只眼睛还圆,我猜想,一定是天生就是这么长的!”

萧剑南虽自幼也上过几年私塾,但很快就进入洋学堂学习,后又分别留学日本和英国,接受过了许多国外先进科学知识的教育,所以他是一个绝对的无神论者。方才听崔二侉子叙述,虽未明言,但也感觉得出来,崔二侉子所指就是传说中神仙的第三只眼睛“天眼”!换句话说,就是二郎神眉心正中那只能够洞悉一切、预知过去未来、无所不能的“天眼”!不过在萧剑南看来,鬼神之说实属缥缈,事情虽然诡异,但他还是不信会与所谓“神仙”、“妖怪”有什么联系,事情的谜底,他也绝对相信用科学的方法一定可以找到答案。

萧剑南低下头来,开始在心中默默搜索有关皇太极的资料。然而与这位清军入关前最后一位皇帝有关的故事、记载甚至是传说野史都少得可怜,远不如他的后代康熙、雍正、乾隆那么多。萧剑南只隐约记得清初第一大疑案似乎与皇太极有关,传说皇太极的皇位得来不是那么光彩,此外,皇太极死因也比较蹊跷,记忆中这位皇帝好像是暴卒,原因已不可考。

想到这里,萧剑南问道:“崔兄弟,你说的那个孔洞,有没有可能是刀刺或箭伤?”崔二侉子摇了摇头,道:“不会,刀伤箭伤我见得多了,绝不是这样!”

萧剑南点了点头,喃喃道:“不错,除非是有人在他死后故意在头上钻出来的,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两人沉吟良久,崔二侉子忽道:“萧大哥,据军师所讲,当年努尔哈赤以祖上留下的十三副盔甲起兵,没多少年就夺了大明的花花江山,现在想来,没有神助,恐怕……”萧剑南一愣,随即笑道:“崔兄弟是不是说,皇太极一家,不是凡人?”崔二侉子讪讪地笑了笑,没有作答。

萧剑南看了看崔二侉子,看来崔二侉子毕竟没念过太多书,迷信色彩还是很重,而且挖参出身的人,鬼神之说在心目中根深蒂固,一时无法消除。但转念一想,也不由得觉着崔二侉子有他的道理,想当年清太祖努尔哈赤以祖上留下的十三副盔甲起兵,满人当年总共人口也不过几十万,却在不久后便夺取了大明上万里江山,也不能不说是一个奇迹。

想到这里,萧剑南道:“崔兄弟,鬼神之说,实属缥缈。我猜想你在皇陵中见到的情景,一定有它的原因,只是我们一时无法破解罢了。”崔二侉子点了点头,但脸上还是一副狐疑之色。萧剑南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没有确凿证据一时难以说服他。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心念一动,道:“对了崔兄弟,你能否带我再下一次皇陵?”

崔二侉子听到萧剑南这话,先是一怔,脸上闪过一丝恐惧,但片刻之间镇定下来,思索良久,斩钉截铁道:“不行,我绝不能带你下皇陵!”萧剑南见崔二侉子拒绝得如此干脆,不禁一愣,只听崔二侉子继续说道,“萧大哥,你是俺救命恩人,按理说你要俺做什么,即使赴汤蹈火、两肋插刀,也是在所不惜。但不带你下去,俺一不是怕死,二不是怕你取了俺们剩下的宝物,而是这事实在凶险,没弄清楚之前,俺绝不能让你也冒这个险!”

萧剑南问道:“有什么凶险?”崔二侉子叹了口气,道:“萧大哥,实不相瞒,最近这些日子兄弟心里一直不踏实,我总觉得一定会出事儿,而且,是大事儿!所以,我绝不能让你进皇陵。”顿了一顿,又道,“这样吧萧大哥,若是半年之内没什么大事,到时候俺八抬大轿抬你去查!”萧剑南见崔二侉子如此执迷,知道再说也是没用,于是不再提进入皇陵这件事情,而是旁敲侧击跟崔二侉子又聊起盗墓的一些事情。别看崔二侉子只是一个粗汉,但粗中有细,只要萧剑南一涉及皇陵盗洞第二入口,崔二侉子马上将话题引往别处,有几次几乎要张嘴说了出来,但还是硬生生地打住。萧剑南知道再也套不出来,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得作罢。

二人又闲聊了一阵儿,天色渐晚,正要回房休息,突然之间前院门声大作。两人一愣之下,抄起手枪。只听前面院门被敲得砰砰作响,有人喊道:“二叔,二叔!”声音颇为耳熟,似乎是崔振阳的声音。

崔二侉子示意自己的女人去开门。果不其然,不大会儿工夫,崔振阳神色匆匆冲了进来。崔二侉子见是崔振阳,完全愣住了,连声问道:“振阳,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崔家屯,出了什么事情?”

崔振阳见到崔二侉子,神情复杂,一把抱住崔二侉子,喊道:“二叔,我……我总算找到你了……”崔二侉子将崔振阳扶起,再次问道:“振阳,到底怎么回事儿?”崔振阳眼圈一红,道:“二叔,出事儿了,出大事儿了!”崔二侉子一呆:“什么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儿?”崔振阳哽咽道:“八叔……死了,七叔和十一叔,都失踪了!”说到这里,崔振阳放声大哭。崔二侉子看了看萧剑南,两人全都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