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方似乎有些古怪。我关上手电筒,不由得又四下张望了一下。这时,我突然感觉到似乎有些什么物体正在慢慢地向我逼近,这让我顿时毛骨悚然。我希望这只是由于紧张而产生的错觉,但是似乎并不如我所想,在头灯光线的尽头,真的有物体慢慢地向我移动过来。

这时,突然有好几束明晃晃的光线集中照向我,雪白的光芒刺得我根本睁不开眼睛。唯一能让我稍稍放下心的是:这些过来的物体是人——这总比怪物要好得多。

紧接着我耳边听到了一个声音:“你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听到这个发音不太准确而且还很生涩的中国话,我马上就知道了,围在我身边的这些人是那群德国人。大概上次在街上碰到他们时,他们没有留意我,所以没有认出我来。我用手遮挡住这刺眼的光线,紧张之余感到有些好笑:这些老外也不看看这是在哪里,竟然问我为什么在这里。

我还没有答话,大概是他们其中的某个人看到了我身上背着马彼得的背包,几支手电筒放了下来。其中一个长着浓密络腮胡子的人用手指着背包问我:“这个,你是在哪里得到的?”

“我在洞口捡的,怕这个人困在山洞里,就进来了,没想到让水给冲到了这里。”我撒了个谎,没敢说实话,因为我也拿不准马彼得离开这支德国探险队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这么偏远的地方,你怎么会到这里来?你们来了几个人?”这个德国人肯定不会相信我的回答,继续追问。

我回答说:“我是看到纪录片上介绍的外星人遗址后感到好奇,就和朋友过来了,结果当地有人说这山里才有真正的遗址,所以就找到这里了。我们一共来了四个人,刚才让地下水给冲散了,还不知道他们的生死。”

我这样说的目的主要是想让他们利用自己的潜水设备下去找一找张凡他们,但是我这个天真的想法很快得到了德国人的否定。那个络腮胡子冷冷一笑,说:“刚才我们都走了一段距离了,结果听见你的叫喊声,这才返了回来。你那几个朋友比你幸运,没有进到这里,这个地方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听了这话,我心里猛地一颤,心想:进来出不去?这话的意思不会是要灭口吧。

“进来出不去?那你们为什么还要来?”我壮了壮胆子问道。

络腮胡子指了指我的背包,眼眉往上挑了挑,不在乎地说:“我们都是死士,没打算能活着回去。你身上背的背包就是我们队的一个成员的,他是个局外人,所以我们就让他先走了。”络腮胡子说到这里,旁边一个个头不高的人厉声用德语说了句什么,然后这个络腮胡子不以为然地轻摇了两下脑袋,不再说话了。

这个络腮胡子看来对中文了解不少,竟然知道“死士”这个词。他嘴里的话也让我很是吃惊。这么几个人,竟然抱着必死的想法来到这里,看来这个地下真的有惊天秘密。后来说话的那个人虽然个头不高,但是说话却很有威严,应该是他们的头儿,似乎在呵斥络腮胡子讲得太多。但是络腮胡子似乎并不以为然,大概他觉得反正都不能活着出去,说不说的也没啥关系吧。

我记得马彼得说过,他们的队长名叫科恩,大概就是眼前这个矮个子。

科恩盯着我看了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他的眼神盯得我有些发毛,我觉得此刻他一定在考虑用什么样的方法把我灭口。过了半天,他终于说出了一句让我放心的话来:“跟着我们走吧,不许乱跑。”

络腮胡子看到我听到这句话后露出的笑意,冷笑着小声说:“别高兴得太早,反正你也出不去,到时候一起死吧。让你乱跑还真怕你搞出大乱子来。”

我发现这个络腮胡子特别爱说话,这也大概是他中文口语这么好的原因。我刚想再问他几句,他却快步走到那两具尸体前面,把他们身上的冲锋枪摘了下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科恩走了两步,然后转身朝着队员挥了挥手,示意跟上他的步伐。

队里其中一人打开一个大号的手提灯,光线一下子变得通亮起来,让我这双忍受了很久暗淡光线的眼睛解放了出来。

一边跟着队伍,一边在这强烈的光线下观察着四周,我这才看清这间巨大的石室。我本来以为一开始进洞时那个石室就已经够大了,没想到这个石室竟然比那个还要大上五六倍。更令人称奇的是,这里的石壁已经不是像先前看到的那样凹凸不平,而是平整光滑,如同刀削一般。

络腮胡子看我瞪着石壁惊讶的样子,说:“岩石离地表越深,硬度就会越低。以我们目前的深度,岩石可以说如同饼干一样。”

我不解地说:“就算是和饼干一样酥软,但是也不可能出现这么平整的壁面啊。”

络腮胡子说:“这当然是外力造成的。”说着,指了指脚下,“你看看你的脚下。”

我低头看了看,发现脚下的地面除了平整以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

络腮胡子见我满脸不解,伸手从兜里掏出来一枚硬币,随手往上一扔,等到硬币自由落地的时候,我听到了一个让我惊奇的声音——金属的撞击声。我不敢相信竟然出现了这种声音,就停下脚步,蹲下身子,抚摸地面。地面潮湿阴冷,手感和石头没什么区别。我捡起那枚硬币,又扔了出去,听到的仍旧是金属相撞的声音。我指着地面,不敢相信地问:“这下面是金属?”

络腮胡子似乎觉得能让我惊奇,感到很有成就感,得意地点了点头。

“怎么可能?”我仍然不相信地摇了摇头。

络腮胡子没理会我的疑问,只是用手推了一把站在原地的我,让我跟上前面的队伍。

我抬起头,发现队伍已经离我和络腮胡子有一段距离了,便急走几步,跟了上去。科恩在前面走得,但我发现他走向的是一片光滑的石壁,根本没有路可走了。

等走到石壁跟前,科恩拿出一张地图看了起来,然后一边对比着地图,一边在石壁下来回走动。在一个夹角处的下面,找到了一个仅容一人上下的洞口。

洞口边上还有一根锈迹斑斑的铁链直通下面。

科恩趴在洞口边向下望了望,又扔了个东西简单地判断了一下深度,确定下面并不是很深之后,便把身子向洞内探了进去。在进洞的瞬间,把夜视仪戴上,然后抓住铁链一点一点地往下滑。后面的人也一个个地鱼贯而入。等到拿手提灯的那个关掉灯光爬下去的时候,上面变成一片漆黑。

我头上戴的马彼得的夜视仪已经在刚才的暗流中被水给冲掉了,现在灯光一关,什么也看不见了,只能站在原地。我身后有一个人拍了我一下,我知道是络腮胡子,便问他:“这是谁弄的铁链子?”

络腮胡子生硬的中文掩饰不住他的自豪感:“你以为不死军团只是故事吗?”

“不死军团?”我习惯性地扭过脸来,想看看络腮胡子,显然这是徒劳的,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

络腮胡子不再答理我,用手扶着我走了两步,然后把铁链拉了起来,放到我的手里,示意我下去。

我抓着铁链,摸索着找到洞口,顺着铁链慢慢向下滑动。大概过了四五分钟,我这才觉得脚下一顿,踏到了实地。我试探着往前走了两步,我知道科恩他们都在,就高喊了一句:“太黑了。”果然喊声一出,就出现了灯光。

科恩从那个拿灯人的手里接过灯,向我走了过来,把灯递给我:“就你自己用灯,这个灯还是你自己拿着比较合适。”

我接过灯,刚想询问科恩一些问题,他却转头走了。

络腮胡子这时也下来了,在后面轻推了我一下。我提着灯,小声问他:“你还没有告诉我不死军团的事呢。”

络腮胡子诡异地一笑:“不死军团的故事以后再跟你说,你先快走,马上就能看到普通人一辈子都不会见到的场景了。”

灯的余光照在了络腮胡子充满兴奋的脸上。从他的目光里,我还看到了期待,这让我对他的这句话产生了信心。

这时,在前方两米的拐角处,传来了科恩他们一声声的惊叹,似乎他们已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场景。强烈的好奇心驱使我急走了两步,快速通过了拐角。

虽然心里有所准备,但是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幕还是让我惊诧不已。

这个空间大概有一个篮球场馆那么大,一改前面看到的黑色石壁,四周的墙壁在手提白炽灯强烈的照射下,散发着耀眼的金属光泽。中间有无数个大小不一的齿轮,密密麻麻地互相咬合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齿轮柱。头顶上有很多类似玻璃管的物体,盘根错节地互相纠缠着,布满了整个空间的顶部。

我悄悄碰了一下身边的络腮胡子,小声问他:“这是什么地方?”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这要问我们的队长科恩。”络腮胡子嘴里回答着我,眼睛却仍旧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景象。

这时,科恩已经指挥人员散开,开始了各自的工作。从目前情况来看,科恩似乎比较熟悉这个地下场景,他应该知道这个地下埋藏的秘密。

我靠近科恩,问他:“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你们为什么要到这里来?”

科恩见我这样问他,冷笑了一声,说:“你马上就要变成一个死人了,还这么好奇干吗?”

听了科恩这话,我心里一惊,但是又不想在科恩面前露怯,大声说:“那你还怕回答一个死人的问题吗?”

科恩又冷笑了一下:“为什么来这里?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应该知道科拉钻井吧?”

“科拉钻井?”这名字我好像在哪里看到过,但是一时却想不起来。

“科拉钻井就是那个号称世界最深的钻井。”科恩提示道。

科恩的这句话让我猛地有了印象。以前我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关于这个世界第一深井的介绍。

在上个世纪六十年代,随着苏联和美国冷战思维的支配,两国的太空竞赛也不断升温。在无休止的战备竞赛当中,双方都投入了巨大的财力物力。美国推出了一项深度钻探项目后,苏联立刻跟进,选择了科拉半岛人迹罕至的帕钦加地区(Pahenga)湖的一个荒岛作为基地,开始了通往地心的钻探,历时二十年。在钻出了深达一万两千米的世界最深的探洞后,他们停止了钻探。

但是苏联的科学家似乎并没有从这个史上最深的探洞里得到有用的科学发现,甚至还传出了很多违背科学理论的传言。停止钻探的原因据说是钻井下面传出了令人恐怖的声音,就像是恶魔的叫声。现场的工作人员都感觉像是挖通了地狱。随着更多不可思议的现象出现,最终苏联停止了钻探。

科恩见我似乎想了起来,继续说道:“你不会也天真地认为苏联人会无聊到这种地步吧——仅仅为了一个深度的纪录就花费巨资不停地往下钻?”

“是够奇怪的,苏联人付出的努力对地球学确实没有产生太大的价值。”

我反问科恩:“那你觉得他们是为了什么呢?”

科恩说:“虽然斯坦福大学的地质学家佐白科曾经分析过原因,认为科拉的目标没有其他项目那么明确。导致这一结果的原因可能是该项目只是为了获得胜利,只想比其他国家钻得更深,并不是出于一个特殊科学目的。世界上绝大多数人也是这么认为的,但我们通过一个秘密情报得知,他们不停地往地下钻,是因为他们发现了一个东西。”

我听了科恩的话,用嘲弄的口气说:“苏联的技术可真发达,竟然能发现地下七英里的物体。”

科恩没有理会我讥刺的腔调,继续说:“当时发现的时候并没有这么深,而是在地下仅仅二十多米。”

“二十多米?”我听了心里一惊,犹豫了一下,问,“难道,你是说……那个东西……会自己……往下走?”

科恩肯定地点了点头:“对,是这样的。一开始是地质测量时偶然发现地下有金属物体,以为是古代的什么东西,便用挖掘设备往下挖,结果挖了十多米才发现,这个地下的金属物体竟然会自己往下沉,始终和地面保持二十米的距离。于是,有关部门便调来了国内最专业的钻探专家,想用钻探的方式初步了解一下这个东西,但是后来发现,钻头也面临着同样的问题,也是始终保持着固定的距离。就这样,一直钻探了十五年,已经达到所能钻探的极限,那个物体仍旧和人类的器械保持着二十米的距离。”

我听了深吸一口气,说:“就算你说的是真的,那和这个洞有什么关系呢?”

科恩笑了起来:“这个洞里有和那个物体同样的东西。”

我听了诧异地问:“那个东西在什么地方?”

科恩用手指了指四周:“我们正在这个物体的里面。”

我不敢相信地望了望周围,说:“这怎么可能?你不是说这个东西能自动往下沉降吗?那怎么可能停止在现在的位置上不动了呢?”

科恩抿嘴笑了一下,没有理会我的问题,而是大声用德语朝着他的队员喊了起来,喊了几句之后,又把头转向我,叮嘱我说:你也小心些,刚才上面发现的尸体上都有一厘米左右的洞状伤口,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弄的。

我想起武成和那两个解放军战士的尸体,从他们临死前恐惧的表情和眼神中可以判断出,他们是在刚刚看到攻击者时,还没有作出足够的反应就立即毙命的,但是此事也有蹊跷之处。由于当时设备所限,他们并没有类似夜视仪这样的设备,而且在整个洞里也没有发现提灯之类的物品,那么,在如此漆黑的洞内,他们是怎么看到攻击者的呢?

刚才科恩说他们的尸体上都有伤口,难道这个攻击者是某种凶猛的生物?想到这里,我不自觉地又拿起手提灯往周围照射了一下。四周除了那群德国人之外,并没有什么异常。

科恩走到德国人中间叽里呱啦地用德语说了些什么,然后这群人就散开了,每人手里都拿着一张纸,不停地比对着,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我也好奇地加入到德国人的队伍当中,凑到其中一人跟前,想看看他们在寻找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