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跟我讲和尚可怜的时候,我顿时想到歪道士。是不是歪道士也会觉得自己的技艺像西落的夕阳。“捉鬼有什么用?不能当饭吃,不能当钱使。认真读你的书吧。好好考个大学生,为家里争光。”妈妈就经常这样教训我。

“你说传香不是女鬼?”同来的人问道。

“嗯。”和尚回答。

“那我们那里怎么死了那么多男人?并且死得奇怪?”

“我没有说你们那里没有鬼。只是鬼不是传香。”他指着佛像前香案上的一个铜鼎,说,“帮我把那个鼎拿过来。”

香案上的铜鼎有巴掌那么大,高一尺,三足鼎立。铜鼎上刻有花纹,或云或树或鹤或蛇。鼎内装有沙子,数十根烧尽的香插在其中。

爷爷走向香案,取下铜鼎,交给和尚。和尚将里面的沙子倒在身旁,又吩咐道:“佛像后面有一个酒坛,帮我搬过来。”

几个人走到佛像后面,才发现这个佛像是两面的,正反两面有两副完全不同的面孔。正面是慈眉善目态度安详的佛,后面却是面目狰狞怒目张嘴的如同恶魔的像。

一人问道:“佛堂里怎么会有这样吓人的魔鬼像呢?”

和尚说:“那也是佛。”

那人疑问:“佛怎么是这副凶恶的模样?弥勒佛、观音、佛祖不都是和蔼可亲的模样吗?这个佛怎么让人觉得可怕呢?”

和尚说:“佛是有两面的,对可引导为善的人当然是慈眉善目、和蔼可亲,让人觉得安详舒坦;但是对那些作恶多端不知悔改的恶人厉鬼,自然要有严厉强悍、铁面无私的另一面。能引人为善,又能惩戒凶恶,才称之为佛。”

大家似有所悟。

佛像下面果然有一个酒坛。大家合力将它搬出来,放在和尚面前。酒坛的坛口很宽,和尚伸出与他年纪极不相称的手,掬起一捧酒。

酒在他的手掌中虽然稍有滴落,但是流失很慢。众人觉得奇怪,换作是他们中任何一个人,会如竹篮打水一般捞不起几滴酒水。

和尚将手移到铜鼎上方,缓缓撒开。酒水却像沙子一样以极细的颗粒状落在铜鼎里,颗颗透明,散发酒香。落在铜鼎底部的酒水也如沙子一样堆成锥形,慢慢向四周滑开。和尚抓住铜鼎的两个短足,轻轻一摇,酒水平摊开来,又成为水一样的液体,波光粼粼。

“这是光阴盆,可以看到过去发生的事情。”和尚说。大家拥上去,探头看铜鼎中的酒水。

“你们用心看。”和尚说。

后来爷爷跟我讲当时的感受。铜鼎里水平如镜,倒映着他们几个挤在一起的脑袋。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用心看。”和尚低沉地说。他的话似乎有催眠的功效,他们都按照他的指示用心看着平静的水面,酒香渐渐进入鼻子,有些醺醉的感觉。

“用心看。”和尚用更加低沉的声音说。他抓起一撮刚才倒在旁边的沙子,撒入水中。水面起了许多细小的波纹。

水波渐渐淡去,水面恢复平静的同时,铜鼎里的水面发生了变化,他们的脑袋不见了,换而出现的是一间房子,大家都认出那是志军的家。志军的娘提着菜篮走出来,估计是要去菜地摘菜。志军的娘刚走,两个人鼠头鼠脑地出现,一个是洪大刚,一个是洪春耕。

他们两人轻轻推开虚掩的门,走进传香的房间。通过敞开的窗户,可以看见传香坐在床边做针线活,头发懒懒地披下来,透出一丝妩媚。

洪大刚和洪春耕推了推门,没有开。洪大刚躲在墙角,洪春耕站在门口。洪大刚给洪春耕递个眼色,示意他敲门。

洪春耕敲了敲九-九-藏-书-网门。

铜鼎旁边的人都听见了敲门声,仿佛他们都站在门口,而洪大刚和洪春耕看不见他们。

传香起身来开门。

门刚打开,洪春耕便一把抱住传香往屋里跑,洪大刚随即跟上,返身关上门。

洪春耕一手捂住传香的嘴巴,不让她叫喊,一只手伸到衣底。洪大刚按住传香挣扎的两只手。

“不要吵,”洪春耕威胁道,“现在外面的人都认为你是女鬼呢,你依了我,我可以证明你不是女鬼。你若不依我,我就让谣言变成真的。”

洪大刚笑道:“还有我呢。那些出事的男人都是命根子不见了。如果我们和你做了,但是我们还好好的,不刚好给你避开谣言吗?”

“你浑蛋!”传香在洪春耕的手掌下闷声骂道,额头渗出汗珠。

“你手脚快点儿!别让那老婆子回来发现了。”洪大刚催促道。洪春耕奸笑着扯开传香的上衣,塑料扣子崩断了线,落在地上滚到床底。

洪春耕俯下身来要亲传香的脸,传香不停地摇晃脑袋,避开他的厚嘴黄牙。

“不让老子亲?老子就想不通了,我三十多岁还没碰过女人,志军那个呆头呆脑的小子居然这么快就找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洪春耕一面说一面扒传香的裤子。

传香突然不挣扎了,对洪春耕露出一个妩媚的笑。

洪春耕和洪大刚被传香的笑弄得迷糊了。

“你笑什么?”洪春耕问道,把捂在传香嘴巴上的手稍稍放开,但是他时刻提防着,随时马上捂住她呼救的声音。

传香笑说:“你急什么呢?要做可以呀,志军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我早就不满意了。让我自己来脱裤子,好吗?”

洪大刚警觉地说:“别相信这个娘们儿,别上了她的当。”就在洪大刚分心的时候,传香抓起刚做针线活用的剪刀,刺向压在她身上的洪春耕。

那个动作和那个晚上刺伤假扮的和尚类似。

洪春耕偏头躲开,剪刀扎在他的裤裆。洪春耕大叫。洪大刚怕外面经过的人听见,慌忙放开传香捂住同伙的嘴。

“不要叫不要叫!被邻居听到就不好了。”洪大刚压低声音警告,拉住洪春耕往外拖。

洪春耕在门口转过头来,狠狠赌咒发誓:“老子不害死你不姓洪!”

传香浑身战栗地坐在床上,眼角流出委屈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