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第二天的晚上零点,三个指针合在了一起。这就意味着,他的故事可以开始了。

他搬来我们宿舍的第二个夜晚,是我们一生中最难等待的漫漫长夜。

“可以开始了吗?”我焦急地问道。今天的专业课都没有心思听,老想着昨晚他讲的那个被父亲遗忘的小孩子。

其他人都坐好了,目光聚集在这个宿舍新成员的身上。

“嗯。”他慢条斯理地点点头,瞥了一眼时钟,“这次,我要讲的也是一个父亲和一个儿子的事情。”

故事,接着昨晚的结尾开始……


箢箕鬼的事情就这么暂时过去了。我也回到家里,因为学校里还有课要上。我人虽然在课堂上,可是心却跑到九霄云外,总盼着再一次跟爷爷去捉鬼。没想到的是我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我没有时间到爷爷家去,爷爷倒亲自到我们家来了。我那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原来是又有人找爷爷捉鬼,并且那人是我们一个村的,所以爷爷为了方便就到我们家来住一段时间。

来找爷爷的人是我的“同年爸爸”山爹。叫他“同年爸爸”是因为他的儿子跟我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在常山村这么巴掌块大小的地方碰得这么巧的事情很少发生,于是两家之间都觉得比别人要多一分亲热。这也是我们这里一带人的风俗,无可非议。我虽然不愿意,却不得不服从地叫他一声“同年爸爸”。

山爹为什么要找爷爷呢?这个事情还得从去年说起——那时山爹的儿子还没有被水鬼拖走。

那是去年的暑假,山爹的儿子兵兵和几个同村的玩伴在荷花塘游泳。跟这几个小孩子在一起的还有山爹养了五年的老水牛。山爹早就想换一条年轻力壮的水牛了,毕竟家里的几亩田不能荒了。老牛没有人要,山爹就想杀了老水牛卖肉赚点儿换条小水牛的本钱,可是山爹拿着塑料绳还没有绑上老水牛,老水牛的眼眶里就盈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掉落下来,它预先知道这个做了它五年主人的人要杀它了。山爹一看耕田的老伙伴流泪,又不忍心杀它了。山爹的女人劝了他几次,山爹说:“再用它几年吧,虽然耕田慢了点儿,但是这么多年也有了感情。”

老水牛是有灵性的,山爹的儿子兵兵要下水的时候,老水牛犟着鼻子不肯下塘。如果换在平时,老水牛一定会跑在兵兵前面下水,把漆黑的嘴巴浸在水里“嘶啦嘶啦”地喝个够。兵兵叫上他的伙伴一起来拉老水牛,缰绳把老水牛的鼻子拉出了血,老水牛仍是不听话,牛蹄子用力地打地,将荷花塘堤上的泥打落了一大块。

“不喝就不喝!”兵兵生气地甩下缰绳,把牛丢在岸上,自己和一帮贪玩的小伙伴纷纷摆出各种飞腾的姿势跳进水里。

燕燕是女孩子,不好像野小子一样在村里的池塘游泳,嘟囔着小嘴吓唬他们:“我听四姥姥说过,牛眼睛是可以看见鬼的,你们小心给水鬼拖走做替身了。”

兵兵淘气地说:“要拖也是拖你呀,你长得好看,拖下去做水鬼的媳妇,哈哈!”其他几个伙伴听燕燕提到水鬼,怯怯地不敢下水,又听兵兵一说,哄笑一片,放心地跳进水里。

男孩子们都跳进了荷花塘里,欢快的笑声打斗声顿时使这个燥热的夏天清凉起来。

正在男孩子们闹得欢时,岸上观看的燕燕忽然指着荷花塘的另一岸大叫:“那边荷花里有东西动!”

荷花塘的南面是洗衣的水泥台阶,碧波荡漾,北面却是一片茂密的荷花荷叶亭亭玉立。南北两岸相隔不过五十米。男孩子们都顺着燕燕指的方向朝荷花塘的北面望去,长着长杆的荷叶和荷花剧烈地抖动,仿佛一条大鱼在水下急速地穿梭,慌忙中撞到了浸在水下的荷叶杆,发出“沙沙”的声响。

几个胆小的孩子立即爬上岸,吓得哇哇直叫。兵兵和另外几个稍大的孩子呆立水中,眼睛直直地盯着荷叶那边。

荷叶那边的水被什么东西搅动得“哗哗”响,片刻又安静下来。大家都瞪着眼看着水波荡漾开来的地方,呼吸都不敢大声。稍等一会儿,见没有动静了,兵兵哈哈大笑:“你们怕什么呀?是大鱼呢。”

其他几个年龄稍大的孩子为了在伙伴面前表示自己不怕,也跟着笑起来,附和着说:“是呀,是大鱼呢。我们去把大鱼捉上来吧!”这个提议得到了少数几个人的呼应,其余的小孩子仍是不敢再下水。

燕燕怯怯地说:“我看你们还是上来吧,我看见长长的黑毛了,恐怕不是鱼。”

兵兵讥笑燕燕胆小:“还看见长长的黑毛了?水里哪有长长毛的东西啊!吓晕了看花了眼吧。”他边说边撑开双手划水,向池塘中间游去。三两个大孩子跟着游过去。

燕燕说:“只怕是水鬼。我听大人说水鬼是有长长的毛的。水鬼在岸上没有力气,在水里力气比牛都大呢,三四个大人都不是它的对手!”

燕燕的话还没有说完,果然荷叶那边又响起“哗哗”的水声。一个黑漆漆的东西游出荷叶的遮盖,向兵兵他们这边来了,水下是什么形状看不清楚,水面漂着长长的如同水藻的黑毛,仿佛一个女人在潜水!

兵兵大声尖叫,想回头已经慢了。他后面的几个人脸色都紫了,拼了命地划动双臂朝岸上冲刺。顿时水花打成一片。

岸上的人只见长长的黑毛迅速冲向兵兵,带起巨大的波浪。长毛卷住兵兵划水的双臂,兵兵身体一沉,喝了一口水,努力挣扎出水面,口里的呼救还没有喊出来,又被拖下去。岸上的人始终看不清水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大声哭叫呼喊救人。

路过的人听见呼救,连忙跑过来,可是兵兵再也没有浮起来。两个中年汉子脱了外衣跳下水,在兵兵沉没的地方摸了半天,也没有碰到有重量的东西。他们扩大了搜索范围,还是一无所获。而此时的荷花塘里,除了他们两个中年汉子弄出的水波,再也没有其他的异常。

这时岸上的水牛撒开四个蹄子奔跑,在一处停住“哞哞”地呼唤。众人以为它发现了兵兵,都跑过去。两个中年汉子在水牛站立的下方来来回回摸了几遍,还是不见兵兵的踪影。大家都不知道老水牛的意思。

中年汉子刚要离开,老水牛立即“哞哞”地呼唤得更凶。大家都说:“老水牛肯定知道些什么。刚刚水鬼还没有出来它就预感到了,只是没有人听懂它的意思。”

两个中年汉子只好又在原地潜下水去寻找。岸上又有几个人跳下水,再不把兵兵救起来就来不及了。

水里的几个人潜水摸了一阵,还是没有找到兵兵。老水牛仍旧哞哞不已。其中有个人脚在塘底碰到了硬物,眼前一亮,说:“我知道老水牛在说什么了!”众人惊异。

那个人说:“老水牛经常在这里喝水,知道这里有个水桩。抽掉水桩就可以让池塘里的水流走,池塘没有水了不就可以找到兵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