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少德揭开锅子的时候口水已经流了不少,当他用手扫开蒸气时,却被锅子里的小孩子吓了一跳,立马就把锅盖盖下去。我和韦龙也吃了一惊,本以为是什么山珍海味,怎想煮的竟是一个小孩子,是一个人!许少德顿时垂头丧气,大声咒骂,说扫了老子的兴,找了大半天香气居然来自一锅清蒸人头,真他妈晦气。

厨房里就只有这口锅冒着热气,就算这里还有些吃的,我们也不敢再碰,生怕也是用人肉做的。那小孩子被蒸了那么久,肯定已无性命,所以我们想救也来不及了,所以便全都走出了厨房。我脑子里一直想着锅里的小孩子,总觉得很别扭,有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脑海里忽闪忽现。我们进入十号井之前,看到了一个小孩子站在井口,后来又不断地看见小孩子,甚至在盐井上看见昏迷的老者旁有很多个小孩子。这些孩子不知什么来历,没有一点童真,仿佛都弥散着一股阴气。

走回了大厅,范里和小光刚好苏醒,我松了一口气,正好不用向韦龙解释了。他们这次醒得挺快,比往时都快,也许是肚子饿得厉害,把他们饿醒了。我对他们说,香气是一锅清蒸小孩子飘出来的,千万别用力闻,省得恶心了肠胃。

“真的是小孩子?”小光很诧异,似乎也不愿意相信香气是来自这么一道菜。

“那还用说,人家说虎毒不食子,我看这家人八成是拿自己的孩子煮来吃的。”许少德忿忿地说道,“我说盐井下面有这么多孩子,肯定有问题,一定是哪个女人特别能生,一窝生了七八十个,养不活了就煮来吃了,太他妈没人性了。”

“你老婆才能一胎七八十个,母猪也没这么强的繁殖能力,我看这地下古城的人也不是善类。”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道。

“你确定是小孩子?”范里问了一句,似乎不相信我们的所见。

“难不成你怀疑我们把东西独吞了,所以编个谎言骗你吗?”我没好气地答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奇怪。”范里不紧不慢地答道,让我的气一下子消了。

我们进来的时候没带什么吃的,谁都没想到一进来会这么久没出去,所以只好继续饿肚子。我又饿又渴,记起范里有一瓶水,便想跟他讨水喝。本以为有不错的交情,范里会网开一面,不会当着众人的面拒绝我,怎知我和韦龙一样给他拒绝了。

我赌气要走出大厅,老者忽然呻吟了几句,有要醒来的趋势,所以我便停住了脚步。小光立即走到老者身边,想听听老者在说什么,可是老者只醒了一下子便又晕厥了。老者醒来的那半会儿,呻吟了几句模糊的话,我听着觉得熟悉,便去问范里和小光他们有没有听明白老者的话。

“是不是你们的广西话?”许少德在一旁抢着问道。

“不是,广西话虽然分很多类,但是绝不是广西的方言。”我否定道。

“我也听不出,不像我们的土话,他们也不像广西人。”韦龙说完就往椅子上一坐,似乎想保存体力。

小光和范里摇摇头,表示听不明白老者的话,我不知道越国人的语言和现代人有何不同,但如果小光能看懂越国人的鸟字,又怎会听不懂他们的话呢?又或者越国有很多种方言,他说的不是越国通行的语言,所以小光才会不懂?我们在讨论的时候,老者又醒来了几秒钟,他竭力地想说话,但是只说了一两句又昏迷了,似乎体力已经耗尽,张个嘴都要使出吃奶子的力气。

我这次靠得近,老者说的话听得稍微清楚,但是小光他们全都说不明白老者在说什么。我望着每一个人,心里觉得十分奇怪,并不是奇怪老者说了奇怪的话,而是奇怪只有我意外地听懂了老者口中呢喃的话。

老者说的话是不是古代的越语我不确定,但这些话曾听父亲说过很多次,那时候进山打猎,他经常这么自言自语,有时候他也教我说这些话,可惜那时候年幼的我只记挂着多打几只野兔,哪有心思记住这些古里古怪的方言,所以会的不多。这些话不像广西土话,也不是普通话,更不是罗城仫佬族的语言。我瞧大家都没听懂老者的话,心里竟暗暗骄傲,觉得自己有点博学,甚至多才。

“他说的是,快救小蝶,她不能死,如果她死了……这里就……”我将老者的话原样翻译出来,大家将信将疑,似乎都觉得我在说谎。

“这里就怎么样,说啊?”韦龙不明就理,以为后面还有话,等了半天却没见我再开口。

“后面就没了,你没看见这老头翻白眼儿了。”我没好气地答道。

“万藏哥,你是真懂还是装懂,这时候可别瞎说。”许少德饿得站不住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力地望着我们。

“我是这么爱慕虚荣的人吗?”我话一说完,心里觉得自己的确爱慕虚荣,所以马上转口说道,“你们不信我也没办法,不知道这老头说的小蝶是谁,漂不漂亮?”

“漂亮又怎么样,弄不好是妖精,专吸男人的阳气的。”许少德说道。

“你真的听得懂吗?”小光忧心冲冲,好象有很多话要说。

“我相信他没说谎。”范里看了我一眼,替我答道。

随后,没人再说话,估计全都饿昏了头,说话的力气都没了。房子里弥漫着香气,我的嘴里流着口水,可是一想到锅子里蒸的是一个小孩子,我马上又觉得很恶心,当下把口水咽进了肚子里。范里和小光在对望着,我心想他们真不害臊,现在居然暗送秋波,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了。许少德实在饿得不行了,大喊起来,说要出去,离开这该死的地方。可是,他没有再躲进黑暗里,和先前的又不一样了,变得正常了一点儿。虽然他大吵大闹,但我总算安心了,也许刚才煤道里有不良气体,所以许少德才有点异常。

“万藏哥刚才不是抱了一只大灵猫吗,现在我们都快饿死了,把那只猫宰了吧!”许少德看我在傻笑,就冲我说道。

我像是被敲了一棒子,立刻惊醒,刚才从盐井爬下来,把大灵猫给忘记了。天知道这只猫跑哪里去了,许少德要是不提起,我早把它忘记了。许少德不相信我真的把那只猫给丢了,一直在说他的道理,说什么现在我们如果饿死,那只猫就没价值了。要是现在我们吃了它,获得了新生,那这只大灵猫就死得其所,值得表扬。我心里也觉得奇怪,大灵猫照理应该和我们在一起,是它自己来找我的,为什么又不告而别,难道它碰到了危险?

韦龙饿得厉害,他被埋在地下几天,滴水未进,根本撑不下去了,再撑下去这次就要真的死了。他吞吐地建议把锅子里的孩子吃了,以后要是能出去,就给这孩子盛葬,绝不食言。我一听就摇头,说这也太损了,再饿也不能吃小孩子,虽然他人死了,但是这等野兽的行为还是别做的好。韦龙使劲闻着香气,哪里还记得锅里的是小孩子,他忍不住想去厨房,我本想阻止,但是老者忽然又醒了,并断断续续地梦呓。我琢磨老者肯定知道些什么,这时我便不再去理韦龙,任他吃个够,其他人听到老者梦呓也都围了过来。

“小蝶,小蝶不能死……快来救我们,快……”老者很痛苦地说话,用尽了力气才说出了这么一句话,和上一句差不多。

我翻译了出来,许少德还是不怎么相信我会听得懂,但是看我不像是装的,就说这老头大概说的就是广西方言。我懒得和他计较,就问小蝶是谁,可是老头又不说话了,两眼一闭,随便我怎么问都不理我。我只会说一点这种话,没想到今天会派上大用场,心里懊悔万分,早知道多学一点儿。

范里又取出了随身带的小瓶子,把里面的水倒给老者喝,老者喝了以后脸色红润了不少,我盯着瓶子两眼发光,恨不得夺过来一口喝光,可是范里小气地收着,我又不好明着抢,所以只能望瓶止渴。老者喝完以后,咳嗽了几声,意识比原来清醒了一点儿。他一醒来就急着说话,可是却一直咳嗽,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我用父亲教过的古怪话语和老者交流,老者刚开始还在艰难地喘气,可是听到我说话以后却来了精神,马上不咳嗽了。我喜上眉梢地看着老者,看来马上能从老者的口中知道地下古城的来历了。老者不等我再问话,便主动说:“小蝶不能死,千万不能让她死了,不然这里就全毁了!”

我听得一惊一乍的,还想继续听老者说话,可是他又两眼一翻,怎么都叫不醒了。我这次对着大家讲解老者说的话,可是他们却全都一脸惊疑的模样,像是看疯子一般。许少德拍了拍我肩膀,摸了摸我额头,又摸了摸他自己的,然后眉头一皱,显得很苦恼。

“没发烧啊,怎么竟说胡话?”许少德对着我说道。

“你才发烧,我哪里说胡话了。”我生气地说道。

“你刚才就是在说胡话,我们又不笨,你骗人也得实际一点儿吧。”许少德干笑道。

“你哪只耳朵听见我骗人了?”我没想到许少德会这么说,心里极为失望,敢情这胖子变节了,危难之时居然不帮我这一边。

“你真没骗人?”小光试探性地问道,但是我一听就知道她也不相信我。

“你也不相信?”我转头问范里,可是他好象没听见我问他,两眼盯着别的地方不理睬我。

“我说万藏哥,你别再问他们了,你根本就是唬人,别把我们当成傻子好不好?”许少德有点不高兴地说道,好像是我侮辱了他。

我觉得众人有些古怪,难道是他们嫉妒我能听懂老者的话,能与老者交流,所以就全都说我是骗子。可是,和他们交往了这么久,他们应该不会这样,难道真是我听错了,但我的的确确听到老者这么说的。小蝶应该是个女人的名字,这个女子究竟是谁,她现在在哪里,听老者的口气,这女人似乎有危险,老者为什么这么紧张她的安危?

大家只当我是疯子,全都用奇怪的眼光盯着我,我觉得很难受,就躲到一边不想理会他们。我偷看了一眼小光,她的样子万分焦虑,范里也有点不寻常,竟露出了一丁点儿的不安。我赌气地不理他们,心想他们烦死算了,谁让他们不相信我的。小光这时候和范里耳语着,我更加生气地想,这两人到底在干嘛,难道脸皮真的那么厚,在死了这么多人的地方也敢打情骂悄。

谁知道,小光忽然朝我走了过来,我看后马上转头看着地上,心想如果来道歉我还可以原谅你们。小光走过来就对我说道:“你可以跟我来一下吗,我有话对你说。”

我听着心里舒服了一点儿,心想你们知道冤枉了我吧,现在道歉倒还来得及,我也不是这么难搞的人。可是,正当我沾沾自喜的时候,韦龙却大叫了起来,然后骂了一句广西脏话:“我吊你老妈,这……这是怎么搞的?”

我听见韦龙大喊就不高兴,难得小光主动道歉,什么时候不喊偏挑这时候喊,早知道让他继续待在棺材里。我们想要去看个究竟,可是不能全都去了,总要留下一个人看着老者,万一有危险,也好保护老者。范里主动留下,解决了我们的难题,我忽然又想起上回许少德在厨房大喊,我们去看到底怎么回事,范里也是主动留下的,难道他早知道厨房里的情况?小光没看出我心中所想,推了我一想,我便不再停留,领着大家走向了这座屋子的厨房。厨房离大堂不远,没走一会儿就能走到,只是位置很不明显,在一个角落里。按现在的建筑来说,厨房不应该是在不通风,又阴暗的地方,这样烧出来的油烟不方便散掉。可是,这座地下古城是古时建筑,或者建造这里的人是想用厨房的火气烧掉角落里的阴气也不一定,古建筑多考虑风水阴阳,倒不怎么在意科学方面的因素。

我满心疑虑地走向厨房,想着难道锅里又多出了一个小孩子,或者两三个,哪知道和大家进去一看却立刻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