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松林里的确有一间破旧的寺庙,上面写着“金万藏”的古体字,不晓得这间庙与我的名字有何联系?古庙紧关大门,但是门前竟不通畅,因为有一具男性尸体横在门前。在这佛门净地,竟有如此血腥之物,我们着实呆了好一会儿。

尼姑庵的大门是用朱漆做主色,黑色的小图案纹在其间,显得十分压抑又庄严。尼姑庵的木门半开着,上面有一个模糊的血掌印,似乎是有人匆忙之下打开后逃了进去。要不是朱漆已经斑驳褪色,我们很难发现上面有一个血掌印。我心想,这肯定是有人杀了地上的男人,但又听见山下有人,于是只好推门逃进去。如此看来,他们是在抢夺这个红色盒子,而盒子里的帛书肯定是他们都想要的。

我仔细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尸,他穿着粗厚的棉衣,面相属于大众脸,腹部和胸部给人捅了共五刀,此刻红色的鲜血已经染遍了他四周的泥土。他壮实高大,若是我们三个大男人也不一定能放倒他,估计是个熟人干的。可是,眼前是座尼姑庵,这男人怎么会和尼姑熟悉呢?

我们摸不着头脑,但我们一路上来并没看见有人下去,所以都断定凶手躲进了尼姑庵,所以大家毫不犹豫地从半开的木门踏了进去。尼姑庵似乎经历过一次大扫荡,很多摆设都被摧毁,里面空空如也,连个人影都没有。范里说,估计是破四旧时给捣毁了,又或者是当年日本侵略时把古物夺走了。

奇怪的是,尼姑庵的大堂外竟有一座灰色的屏风,这有违常理。屏风上是刻画着一片湖水,水面上似乎有一个女子在端着镜子梳头什么的,又或者是捧着一个烧饼在啃。因为屏风饱经风雨,而且似乎遭受过人为破坏,所以上面的图案看得不清不楚的。在古时候甚至现在,很多人家都会立一座屏风在自家大厅前,说是能阻挡外来邪祟,保主人平安,但是从没见过寺庙里也有这种建筑。出家人六根清净,而且是佛门净地,哪有邪祟侵扰,也不必画蛇添足地立座屏风在此。

许少德一看屏风就轻蔑道:“这群尼姑还害羞不成,摆个东西挡着,大爷我还不稀罕看呢!”

“你懂什么,也许她们在欣赏艺术,这可是艺术品,哪像你浑身粗糙,没点墨水!”我说着就走了过去,想一窥屏风的奥秘。

“你说这屏风应该很古老了吧,搬出去卖了,应该有一两千吧?”许少德打量着屏风说道。

“你就别贪小便宜了,先看看寺里都有些什么美女,青天白日的也关着门,莫非个个国色天香?”我开玩笑道。

“那更好,我正觉得孤单,现在已是文明社会,尼姑们应该还俗,随少爷我回家,做个少奶奶,二少奶奶,三少奶奶……”

“你哪来这么多的少奶奶,新社会就只有一个老奶奶。”我赶紧让许少德打住,以免他亵渎神灵,污了佛门净地。

“嘘,你们别说话,里面有人!”范里双眼紧盯大堂之内,说话时也没看我们一眼。

虽然是大白天,但是春天的大连还是阴云压顶,而且小山丘上黑松密集,所以光线不是很好。佛堂内一片浑浊,我看不清楚,但好象有一个女子正往外轻挪莲步。我想,那肯定是尼姑们了,如今她们杀了人,又被我们几个大男人撞见了,莫非要杀人灭口?

许少德对得起自己的名字,我刚胡思乱想,他就破口而出:“这下糟糕了,老子没带枪没带炮,这群尼姑的丑事给我撞见了,这下她们要先奸后杀了!”

“得了,就你那样子,人家还不愿意吃亏呢!”我苦笑道。

正谈话间,范里看我们没完没了地胡闹,于是低沉地嗯哼了一声,但他似乎已经瞧清楚了来者,所以又惊讶地轻吸了口气,但这动作很轻微,似乎没发生过一样。当我好奇地想看看杀人尼姑是谁时,却看到了一个令我也感到意外的女人。佛堂里走出了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当我把这美妞儿看了个通透后,嘴上立刻脱口而出,大叫道:“你什么时候做尼姑了!”

门里的美人听了这话,笑道:“好你个金万藏,几日不见,竟把我当成了尼姑?”

“这不是小光吗?”许少德指着门里的小光说道。当日小光在金竹峡谷卷走了夜明珠,许少德耿耿于怀,小光的模样怕是已被他刻进了心里,因此最不可能忘记小光的人就是许少德了。

范里对小光的出现颇为惊讶,但随即镇定下来,他没有出声,只是望着小光,然后自顾自地走进了佛堂里。小光的衣服并不是尼姑装,只不过朴素了点,但看着清新淡雅,如清水一般。我还没来得及再出声,许少德又迸出一句话:“快把夜明珠还我!”

“别把眼珠子瞪出来,珠子我有用处,等完事后自然送你。”小光不置可否,并不承认夜明珠是许少德所有。

我也奇怪小光当晚为何带着夜明珠不辞而别,所以就想此乃天意,既然重逢,何不问个明白,以解心中困惑。可是我还没能开口,小光又抛出一句话来:“刚才门外吵闹,可是你们做怪?”

“我们是在说话,怎么了,莫非打扰了尼姑妹妹的清休?”许少德不依不饶地说道。

“你们正经一点,刚才门外打斗,我听得仔细,可是出来一看,却是你们三人?”小光疑惑地问道。

我听着觉得蹊跷,刚才在山丘下也是听得此处吵闹,接着红色盒子滚落,可是上来一瞧竟四下无人。要么人躲进了古寺里,要么从别处跑了,可是看小光的模样,打斗之人似乎没有撞见她。虽然不清楚小光的来历,但是我相信她不会随便杀人,要不早在金竹峡谷她就可以动手解决我们了。

范里还未走远又转头回来,我以为他看到凶险之物,谁知道他不作声色,暗中将我手中的红色盒子拿走,然后若无其事地藏在了怀里。方才许少德夺走盒子,我担心他弄丢,所以又拿了回来。现在范里将盒子收起,我想他是不想在小光面前显露山水,我也会意地没提刚才的事情。我本担心许少德说走了嘴,哪里知道他只记得那颗夜明珠,十句话里都离不开珠子。

我见气氛缓和后,马上问小光:“你怎么在此处?”

“难道这里也有夜明珠!?”许少德死性不改地问道。

“我只是借宿此处,不过……”小光似有难言之隐,未下决心诉明来由。

我看她吞吐之状,觉得有些古怪,中华大地少说也有千百幽雅之地,为何偏偏借宿此地?难道看破了红尘,准备出家,若真是如此,倒可惜了一副好容貌。可是看她青丝尤长,不像出家之人,看来这庵中定有文章。

小光踌躇了一会儿,又对我们细语:“这寺里有妖精!”

我听着就觉得小光以德抱怨,别人提供住宿,她却造谣这里有妖精。不过,我随即想到卓海小时候在这里的经历,所以又觉得小光所言非虚。卓海是否夸张了自己的经历尚不可知,但我们还未进寺就已几遇奇诡,怕是这座古寺大有来头。

我对小光说道:“你可别吓唬我们,佛门净地,哪来的妖精!”

“就知道你们不信,等会我带你去瞧个明白!”小光看我们不信,马上一脸不服气地答道。

“别把牛皮吹破了。”我回了一句话,便踏过了寺门。

古寺里并没有繁琐的建筑,进去不到六米,便是一间庙堂。里面果真未供奉任何神象,古怪得紧,而且正值中午,白日高挂,却也未见僧侣敲经颂佛,莫不是已经准时午休了?我急于把艾伯特的遗物交给寺的主持,也不管是否有妖精,所以就问小光:“寺里可有一个老和尚?”

“这里是尼姑庵,哪来的和尚,你以为这里是淫秽之地?”小光气得脸发白,以为我心怀不轨。

“姑娘误会了!”我将事情告之,小光这才想起当天情景,但她一口咬定这里没有和尚,所以我只好无趣地做罢。

“我来这里是为了……”小光看我们都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便把话挑明,“是为了追回帛书!”

“哦?”我自是心虚,所以不敢多言,怕露出破绽。

小光没有多想,出口便道出了来这里的原因。原来,在那批新疆文物运送到北京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恰巧一伙贼人经过,文物被洗劫一空,运送人员也全都命丧当场。这批文物几经流转,终于到了大连这个地方。小光当晚曾要求我们盗回帛书,我不肯做贼,于是推脱不干。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帛书又回到了我的手中,只是这其中曲折,并不尽数知晓。小光还说,她跟踪那伙贼人来到此处,却跟丢了。她确定那伙人就在此地消失,想来这里有机关暗道,又看见这里有间尼姑庵,于是借故住下,以此探听虚实。

我听得连连惊乍,想不到一个细小的女子竟敢做此等之事,要是一个不留神,那后果可不敢想象。我佩服之于,又有些内疚,毕竟别人这么辛苦地寻找帛书,我却占为己有,这似乎有些过分。

范里和小光少有交流,也许他听小光这么一说,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便问:“那这里的尼姑没和你说,这里的地形吗?也许哪里能藏人?”

“我要是能问早就问了!”小光耸耸肩,无奈地答道。

“此话怎讲,莫不是这里没人?”我惊道。

“有人倒不假,可是任凭天皇老子来了也不可能问出个子丑寅卯辰来!”小光惋惜地答道。

我看着古寺蛛网满布,青苔四起,根本不像居住之所,莫非这些尼姑都不是人?听小光的口气,这群尼姑嘴硬如铁,不肯透风。这等骨气应当尊重,不过只是探探此地有无藏身之所,为何不肯开口?难道和许少德一样的德行,要拿了白花花的银子才肯出声?

想到这里,我便答道:“佛门中人,自是与人为善,你可别诓人!”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答,有本事自己去问。”小光隐隐一笑,似在说有好戏看了。

许少德在一旁听我们聒噪,一时无法插话,所以就先行一步踏进佛堂。他一进去便大喊,佛呢,我要拜佛。我也奇怪古庵里无佛无神,早就想一窥究竟,听闻许少德大喊,便跟了进去。我想寻个尼姑问话,可是里面只有几张坐垫,连个人都没有,更别提尼姑了。庙宇空旷阴暗,一股霉味扑鼻而来,挡也挡不住。神台上空空如也,不过看上面的痕迹,似乎以前曾经有个庞然大物镇在此处。这个神台也是不寻常,它与庙宇连接一体,是此处的一块顽石,被人打磨光滑以后,就成了一个神台。

我以为石台有机关,但是上面连个疙瘩都没有,而且是实心的,肯定无法藏东西。我跟着大喊了几声,去不见有人回应,难道真如小光所言,尼姑不肯轻易开金口?庙宇里只有一座空无一物的神台和几张发黑的坐垫,我看那坐垫黑得可以刮下几层泥,所以也不去跪拜,反正连神象都没了,跪也白跪。

“先别管尼姑庵的尼姑了,门外还躺着个死人呢,到底该怎么办,总不能装作没看见吧?”我犯难道。

“真是晦气,为什么死了人都是我们先看见的,我还真是有点心虚了,就算不是我们杀的,我都觉得有些不安。”许少德也有点苦闷。

“先出去看看吧。”小光说完也不管我们同意不同意,自己就先往外走了。

许少德担心小光又跑了,所以急忙跟上去,我和范里也不想小光忽然消失,因此也往回折返。小光一走出门外就怔了一小会儿,我心想她不会正好认识那个死人吧,可当我们都走出门外然后往地上一看,却都惊奇地呢喃道:“这……这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