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都从石墙上跳下来后,黄千山和郝大力就将五只昏睡的豺狗扔得老远,同时其他人赶紧下山,免得豺狗醒了又追上来闹个没完。另一面的山坡被三个高低不一的山峰包围,一切看起来都阴沉诡森,没有另一面那么阳气正盛。高木之下,山路幽静,轻风吹打树叶响起沙沙声,却更显寂静山川的苍凉冷郁。

草木表面缀满白色滴露,黄千山才走了几步,鞋跟就拖起一大坨黏土,且鞋中灌水,踏地扑哧作响,每个人都觉得很不舒服,恨不得将双腿砍掉。下山的时候,黄千山还发现向阴的这面山坡生长了许多的珍奇草药,平常难得一见,于是他就顺手将其纳入囊中,以备不时之需。

走到山下以后,顾长天问接着该往哪走,劳月就答:“山里的村民说,要找到神秘的村落和那堆黑石,翻过石屋山后要绕进一个岩洞,穿过岩洞再走过一个林子就能到达。”

蔡敏敏打量着四周,怀疑地问:“可是这里哪有岩洞,就连老鼠洞都没看到。”

郝大力得意地说:“我们早打听好了,当年村民进来时,他们也没有发现岩洞,但是那天忽然下起了雨,有一条河水变得幽绿,绿色的河水准备溢出河道时……”

郝大力说到这儿就打住了,黄千山不喜欢别人卖关子,于是就催问:“溢出河道又怎么了,该不是河里漂来来个大桃子,里面又钻出个桃太郎吧?”

梁小玉把话接下,她说:“那时候雨势太大,河水漫出河道后,村民为了躲避洪水就往河边的山坡跑。他们跑上山坡时发现山脚下有座古庙,河水漫到古庙处就再也没涨,因为那时会出现一个岩洞,河水都灌了进去。”

黄千山大失所望,他沮丧地说:“那完了,现在烈日当空,昨晚才下了雨,今天明天后天大后天都别指望老天爷发山洪。”

劳月倒信心满满,她说:“也许那次山洪引发了什么机关,岩洞才会出现,我们找找应该能发现。”

梁小玉也不气馁,她从包里拿出一张地图,然后说:“村民说的只是发现岩洞的经过,也许还有其他的法子能打开岩洞,古庙就是那座,他们给我们画了张地图。”

黄千山暗哼一声,心想他救了这群人的命,没想到他们居然还提防着他,有地图不早说,害得他还担心找不到岩洞的位置。地图是当年入山的村民凭记忆画出来的,因为村民都没画过地图,所以这副地图画得很深奥,一不小心还把众人往回路带。地图上标着有古庙的山是三座山峰中最低的一座,黄千山鄙夷地瞧了一眼,感觉那山不是山,放在广西充其量只能是小丘陵。

“他大爷的,看着三座山不远,腿都走瘸了还没走到。”郝大力抱怨着说。

黄千山望着天空说:“因为山路绕得太多了,直线走过去哪会这么耗功夫,可是直线走的话,太多野刺了,重新开路更费时间。”

“你们看,村民说的会变绿的河是不是这条?”劳月指着一条穿过野草堆的小河说。

“不会吧,这条河那么小,它怎么有本事发山洪,把绿色的河水漫到山脚下的那座古庙?”蔡敏敏不信地说。

“这条是唯一绕到古庙跟前的河,应该就是了。”顾长天支持劳月。

这条山河的确不宽,人可以直接从一边跳到另一边,简直不能说是一条河,只能说是一条山沟。两岸的植物茎叶沾满了黄色的干裂浆土,劳月说山河可能经常爆发,所以旁边的植物才会如此。这里四面环山,形成了一个特殊的盆地,每当下雨山河都会积郁出难以释放的洪水。小河两边的野草几乎都被干泥浆覆盖,乍一看上去和枯草没什么区别,两岸附近的草木都批上了这么一道黄色的衣服,看着这些植被就能想象山洪来袭的情景。奇怪的是,河水清可见底,水底没有木俑,也没有大量的绿色水草。

蔡敏敏疑问:“那些村民该不会骗人吧,河水这么清,就算涨起洪水也该是黄色,怎么可能变成绿色的河水。”

黄千山听到蔡敏敏这么说,心里顿时起疑,似乎要想到点什么,但是他们已经走到另一座山的脚下,一座被藤萝缠绕的青石古庙让黄千山停止了思考。这座古庙已经支离破碎,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从废墟的面积可以猜想出当时古庙的规模。众人一前一后走到山下,可还没走到古庙遗址,却先看见了一尊半卧在草堆里的古怪石雕。

这尊石雕没了棱角,只能看出是一个人,但看不出是男是女。它手拉一张弓,箭在弦上,可惜弓箭都已被折断。石雕满是绿苔,它的腿断在了乱石中,但是乱石中还有一个圆滑的石球,不像是天然而成,应该是人工雕琢出来的。黄千山没看石雕太久,反而一直盯着乱石堆里的圆球发呆,直到郝大力推着他向前才醒过神来。

劳月没把注意力太多地放在石雕上,她径直走上去,然后在废墟里仔细查看,并认真地记录发现的古迹。黄千山看到劳月如此认真,于是也跟着爬到古庙废墟上,想看看古庙里祭的是哪路神仙。劳月正小心翼翼地半蹲着看废墟里的东西,黄千山凑上前想一窥究竟,没想到却看见一副类似横匾的石板,石板上刻的字也是甲骨文。

黄千山指着嵌在废墟里的石板,问道:“劳小姐,石板上写了什么,看得那么出神?”

劳月左看右看后,抬头说:“这应该就是古庙的庙匾,但匾上刻的字……上面说的是坤乾庙。”

梁小玉在废墟四周晃悠,听到劳月说话,她也觉得好奇,于是走过来问:“不应该是乾坤吗?”

顾长天就在劳月身后,他好奇地问:“西周已经不再是母系社会,古虢国纵使神秘,也早就进入父系社会了吧?怎么偏得把坤字摆前面?”

蔡敏敏见其余几人凑在一堆,她忍不住寂寞围过来一瞧,马上不以为然地说:“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女人怎么不能摆前面?没听说阴阳、雌雄吗,都是女性站前面,可见古人还是懂得尊重我们女人的,特别是我这种美女。”

郝大力干呕几声,争论道:“那龙凤呢,为什么不叫凤龙,可见在关键地方还是咱们男人能凸现地位,你可别颠倒乾坤。”

黄千山发现气氛变得有点紧张,虽然他也觉得男人排前面是应该的,但是没有女人的话,男人排得再前也是白搭。于是,黄千山站起来,息事宁人地对着大伙儿说:“兄弟姐妹们,现在不是争地位的时候,咱们得在天黑前穿过岩洞,不然就得待在岩洞里过夜了。”

蔡敏敏本想再发表自己的高见,可是她看了一眼黄千山,然后就把咽喉里的话吞回了肚子。在那一瞬间,黄千山又发现蔡敏敏阴阴地笑了起来,可是没人发现,因为那一刻太不容易察觉了。黄千山被蔡敏敏看得起鸡皮疙瘩,他觉得蔡敏敏变得很奇怪,似乎从遇到蚺蛇瘴开始,蔡敏敏就有点不对劲了。

废墟里有很多石像,但因为经过千年的沧桑,全都看不出原来的模样。古庙的残垣断壁里有许多模糊的图腾,有猴子、豹子、猛禽,也有日月龙凤,但都是月在上日在下,凤在上龙在下,无一不体现出女性在当时的地位是多么的显著。黄千山纳闷地想,古虢国真有女王吗,如果真的葬了皇后在里头,那也不会颠倒乾坤,龙在下日也在下,没有哪家国王会自卑到这个程度。

黄千山一边思考一边在废墟里找岩洞的痕迹,不但没什么发现,反倒踩断了几跟石梁。黄千山浑身一哆嗦,他庆幸地想,好在没跟专业考古队一起来,要不随便踩塌一根古庙的石梁都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古庙废墟下有条潺潺小河,河虽小但是水声大,劳月并没有听到石梁断开的声音。黄千山装模作样地离开犯罪现场,打算等别人走到那里,再来个嫁祸栽赃,转移罪孽。

此时,郝大力忽然大喊:“快来看,我发现了一座女人的石雕,你看,她胸部好大!”

黄千山听到就语结,不知道怎么回答,其他人也是一样,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郝大力不知道别人的尴尬,仍起劲地说:“你看看这娘们儿,胸部大得要用两手托住,没想到古时候的人们如此开放,发育得那么好。”

郝大力越说越离谱,劳月赶紧咳嗽了一声,郝大力看了看身边的女性,这才醒悟他失言又失态。黄千山跟顾长天跨过一堆废墟,焦急地想看看郝大力的描述有没有过分。果然,掩埋在废墟里的女人石雕真的托着两个偌大的球体,看得三个男人脸色一阵红晕泛起。

蔡敏敏挤上前瞅了一眼,马上轻蔑地哼了一声,然后说:“什么胸部,那是石球,和古庙门口发现的一样,它只是托着石球,不是它的胸部,不信你们看。”

当蔡敏敏扫开石球,旁人才看见女性石雕的胸部特征不是很明显,郝大力见状马上躲到一边。梁小玉歪着小脑袋,她盯着地上的石球似乎很感兴趣,黄千山甚至以为她要把石球也捧在胸前。其他人又在废墟以及四周寻找岩洞,但还是一无所获,眼看太阳过了正空,马上要往西边走,急得众人不知如何是好。这里荆棘过肩,没有平地,在这里扎营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扎营就必须往回走,可是往回走就意味着失败。

黄千山逐渐地走出废墟,他琢磨着岩洞可能是古庙废墟之外,可是他一走出去看见古庙旁生了几株山茱萸。山茱萸是一种常绿小乔木,树可以长到一丈多高,初夏开绿白色的小花,秋后果实成熟后变成紫红色,可以药用。现在未到秋后,但是山茱萸已经结出了成熟的果实,黄千山看见以后觉得很惊奇,于是就想伸手去采几颗做为药用。

黄千山的手正要碰到紫红色的茱萸果实,这时郝大力却搬起古庙外的石头,怎知道他这一搬,古庙下竟缓缓地敞开了一个三米多宽的方形岩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