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没有发现过茶经有异样,怎么看都是一本普通的古籍,要说稀奇的话,就是残经上的内容不是很常见。我将残经合上的一瞬间,昏暗中竟飘出一丝丝茶香,这味道特别的熟悉,绝非一般的茶香。味道很快就散尽,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但肯定在哪里闻过这种诱人的茶香。终于,我想了起来,当时在青岛的茗站上,兰天送上的茶水里就飘出了这种醉人的香味!

那时候,我们都以为是金瓜人头茶的味道,但那阵香味的确有种魔力,我当时差点就想冲上去抢掉茶水,相信其他在场的茶人也有这个冲动。我的残经一直收藏得好好的,鲜少当着大家的面拿出来,因此不可能在那时就沾染了茶香。何况时间过去了几天,就算沾染了味道,也该烟消云散了。

遗憾的是,茶香只在合上残经的那一刻飘出来,过了一会儿就没了。我不由得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或许是这段时间与茶接触过密,又或者是旅途劳累所致。我又试了几次,打开残惊接着合上,却再没有飘出那种醉人的味道。折腾到凌晨两点,我哈欠连天,实在扛不住了,于是就把残经塞回包里,然后闭眼入梦。

当我揉着朦胧惺忪的双眼醒来时,竟然发现自己身处一片茶树的海洋,那种绿色与其他树木完全不动,仿佛茶树的青绿会流动一般。茶海中站着一个白衣女人,她背对着我,但我马上意识到她是木清香,因为木清香一直都是这么穿的。我急步走过去,全然忘记为什么自己会到了这里,只想问木清香是否知道茶王谷在哪里。

不过那时木清香找到廖老二,她也是想请我们一起去找茶王谷,想来她也不知道具体的位置。没等我走过去,木清香就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着我。无论我怎么走,都走不动木清香那里,反而离她越来越远。我情不自禁地跑起来,谁知道木清香竟像飞一样地往前离去,我紧追不舍,忽然前面地陷塌空,我一个跟斗栽了进去。

我打了一个激灵,突然眼前一黑,发现周围的东西突然都消失,赵帅正在抽我巴掌。天已经亮了,刺眼的日光照进房间,我又本能地把眼睛闭上。赵帅说我一直喊木清香的名字,是不是想女人想疯了,可别憋坏了身子。我说了一句去你妈的,然后翻身起床,准备到丁蜀镇上探探情况。

谁知道我们那天刚要出门,宜兴县城里传来一阵消息,在唐贡山的茶树坡上发现了古墓,考古专家已经连夜赶去了。我猛拍大腿,仰天长叹,古墓被考古队占领后,外人想再走近一点儿就难如登天了。谁知道考古队就是天朝的盗墓贼,不仅把人家的墓穴翻个底朝天,还要把人家的尸体、陪葬品拿去展览换钱,比盗墓贼还可恶。

我们走出招待所,喝了一碗豆浆,吃了两根油条,然后去找车到丁蜀镇。我们人生地不熟,找了半天没找到搭车的地方,有几个大妈还乱指路,把我们越指越偏。我心里急不可耐,现在考古队已经开往唐贡山,要是再晚去几小时,考古队把文物都打包回家,我们就不可能见到真品了。倒不是想抢那些文物,只要给我们在旁边看几眼,找到一点线索就好了,所以时间是非常宝贵的。

好不容易我们才坐上长途车,一路颠簸地向丁蜀镇开去。那时没有高速公路,汽车在坑坑洼洼的农村公路上颠簸上三个多小时,下午一点才到达目的地。那时,公路的两侧是丁蜀镇唯一的大街,小镇是个有着数千年制陶工艺的老镇,当年街上的色调却是土灰色的。沿街的墙面上,还常常能看到“文革”时期搞“红海洋”时刷上去的流行大标语,只是时过境迁,这标语字迹早已斑驳陆离。

公路两边有一些陶瓷厂及他们开设的经营部,除了还有几家粮油商店和一家小型的日用品百货商店以外,就几乎再也没有什么其他商店了。当时,宜兴有个陶瓷总公司,全国闻名。它的总部,就设在丁蜀镇。记得当时在这条大街上,艺陶厂、美陶厂、均陶厂和紫砂厂等,都将自己的产品陈列在经营部,然后守株待兔,等客上门,这都还是计划经济时代的经营模式。

我和赵帅傻傻地盯着店里的瓷器发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去唐贡山,否则黄花菜都凉了。唐贡山并不难找,当时谣传发现了古墓,所以镇上的人、以及外来者络绎不绝地往山里跑去,我们很容易就找到了那个古墓的位置。山下有几拨竹林,随风摇动,像是在欢迎来访者。途中还看到一些采茶女,她们看到赵帅就羞红了脸,但又偷偷地看过来。

我和赵帅绕了几个弯路,跳过了几条小溪,终于在一个茶树比较少的山坡上找到了唐朝古墓的位置。我们的确来晚了,考古专家已经将古墓圈了出来,大家都站在隔离带外观望,人人议论会不会是哪朝皇帝的陵墓。

古时候,一些有点名望的人都会选择风水宝地作为墓穴,唐贡山风水一般,算不上极品,所以不可能是皇族墓穴。历史上也没听过哪个皇帝皇后葬在这附近的,充其量只能是民间的茶王那类人。古墓被青色的野草覆盖,在一个斜坡上陷空了,考古专家正对地下空间勘探。

赵帅一想到败兴而归,他就气愤地说:“这个墓真他妈不争气,早不被发现,晚不被发现,它就不会再忍几天!”

其他围观者听到这话都望过来,还以为我们是盗墓贼,我将赵帅拉到一边:“你小声一点儿,古墓被找到也不要紧,我们主要是来收茶的,第二个任务才是找茶王谷,和古墓有何相干。”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古墓很可能是茶王的嘛,说不定有茶王谷的线索!”赵帅低声说道。

这时,有个记者一样女人在圈外大声问,考古有没有发现。考古队没有保密,反倒很高兴有人采访,所以就大声说墓穴里的确有棺木,但已经腐朽不堪,现在还不清楚墓穴的主人是谁。遇上这种热闹事,咱老百姓的热情那是一如既往的高涨,孙子太小,没关系,骑爷爷马脖看。听到采访的进行,大家竟高声欢呼,像打胜仗了一样。

没过多久,考古人员就在野草的底下挖出了一块半掩的石碑,石碑已经模糊了,但仍能看出不少的刻字。这时,有些老茶人就说,那是茶王古墓,挖不得,挖不得,小心茶王让茶树减少收成。其实,我也觉得奇怪,茶王虽然不是官府人物,但也是民间里有地位的人,几近被奉为神了。按理说,茶王的墓穴很难发现,更不会葬在这种普通的山坡上。

我们站在人群外围,听到考古人员猜测,很可能墓穴是一位监制贡茶的唐朝官员之墓。唐代贡茶的采摘,与当今名茶的采摘区别很大。一是季节早,二是加工的是饼茶。阳羡和紫笋必须在清明前十日制好,清明节必须到京,以便在这天皇帝用它来祭祀和宴请王公大臣。凡清明节到京的茶叶,称之谓“急程茶”。负责急程茶的官员,必须按照规定时间要求办,否则要被摘掉乌纱帽,当时就有一个官员晚了几天,因而仕途坎坷,抑郁而终。因此,考古人员猜测是那位官员的陵墓,他们都没有认同老茶人的茶王墓的说法。

只听那个女记者又问,石碑是不是墓碑,上面到底写了什么。考古人员一时回答不上来,他们清理掉泥土后,就仔细地拍照,研究。我和赵帅都沉默下来,心里很矛盾,又希望这是茶王墓,又希望不是。过了十多分钟,女记者又不耐烦地询问,考古人员才说古墓石碑只有两行字,并没有说出墓主是何人。

没等女记者发问,其他人就等不及地问:“是什么字啊,大哥说来听听。”

考古人员没理会,显然看不起别人,直到女记者问了后,他才慢慢地说:“茶王隐谷天桥头,紫气东来万点星。”

不仅是我和赵帅,其他茶人听到茶王谷三字也大吃一惊,议论不绝于耳,更有老人放言不要再挖了。说来奇怪,老茶人们刚大呼不能继续挖了,一个刚吊下去的考古工作者就在墓穴下惨叫了一声。其他考古工作者惊慌地凑到陷空的洞口观望,天色也说变就变,一下子风起云涌,暴雨顷刻间就会到来。

老茶人有点儿幸灾乐祸,他们直说不能挖,这群不知好歹的挖坟人偏不信,现在知道错了吧。刚才已经有考古人员下到古墓里了,他们也上下了好几次,但都没出事。现在有个人发出惨叫,然后什么声音都没了,大家就猜那人死了。由于没看见其他考古人员下去救人,围观者就猜底下的人已经死了,所以同行才望而却步。

出了事后,考古人员就不再欢迎围观,他们觉得丢了面子,竟开始赶人,就连女记者也被踢飞了。正好天落大雨,围观者就如退去的潮水,一刹那就消失在古墓附近。我和赵帅不舍得离去,妄图趁乱闯进去,但是考古人员一直不肯离去,所以我们也只好悻悻地离去。

可是,谁也不知道古墓下发生了什么事,会让考古人员脸色铁青,谁也没敢下去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