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慌慌张张地跑来,大叫着寨子里出事了,我下意识就想到木清香屡次提起的灾难。我们离开曼笼寨时,仍没有灾难要发生的迹象,所以听到小黑的话就感到不可思议。我刚想走过去问怎么回事,廖老二却很警惕地拦住我,然后朝我使个了眼色,意思是说别轻易相信小黑,也许有圈套。

赵帅不明就理,因为廖老二眼睛进了灰尘,他大步走过去:“小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小黑一急又忘记汉语怎么说了,比划了老半天也没说出个大概,反让我更加着急了。我让小黑别急,我们一边回去一边把事情讲清楚,就算是天掉下来也有别人扛着。廖老二暗中提醒我,小黑身世复杂,很可能是他暗中使坏,寨子里发生的怪事十有八九都是他做的。我看小黑一副单纯的样子,很难相信是小黑有这么深的城府,但又觉得小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因为我们是偷跑出来的,没人知道我们在妖宅。

小黑迈着步子往前走,但看到妖宅里的情形就吓了一跳,刚刚平缓的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妖宅被我们挖得凌乱不堪,我也懒得解释,只叫小黑马上跟我们回去。我们三人匆匆忙忙地给妖宅善后,然后就跟着小黑回去,但廖老二却和我们若即若离,好像不想回去。我朝廖老二摇摇头,把铲子扛在肩上,问小黑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小黑愣了一下,他说他晚上没吃饭,跑到林子里抓野兔,看到我们往妖宅方向走去,所以才知道来这里找我们。

“那寨子里到底出什么事了?”我不放心地问。

“我也不知道,他们……他们都……你们回去看看吧。”小黑央求道。

赵帅大咧咧地说:“别怕,咱们有枪,我就不信有什么东西的脑袋比子弹还硬。”

走在最后的廖老二冷不丁地冒出一句:“那不可不一定。”

我干咳一声,回头瞪了一眼廖老二,小黑都六神无主了,廖老二还尽挑风凉话来讲。我们披荆斩棘地往回赶,小黑的汉语好不容易变得灵光,终于把寨子里的“大事”说清楚了。原来,小黑抓了野兔回家后,他就发现他疯癫的老爹睡着了,但怎么推都推不醒。小黑跑到别家寻求帮助,谁知道其他人也都昏睡不醒,整个寨子就只有他一个人是清醒的。

我疑惑地问小黑确不确定,是不是下午的葬礼让大家太累了,所以都提前睡觉了。小黑捶胸顿足,急着解释他肯定没弄错,还后怕地问我是不是寨子里的人都死了。我很想说你问我,我问谁,天知道寨子里发生了什么事。若是瘟疫让大家昏迷,那为什么我们四个人没事,但若不是这个原因,寨子里的人为什么同时陷入昏迷,最重要的是大家会不会因此死掉。

木清香的话在我耳边回荡,我曾侥幸地希望她只是胡说八道,没想到有一天会成真,而且会那么快就实现了。木清香的一切都是谜,我很想弄清楚她怎么知道寨子会出事,但她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根本不晓得去哪里找她。赵帅把原因都归结于曼笼寨的环境,他说四周都长满了树木,现在天气又这么热,肯定是空气里的病菌害得大家生病了。

廖老二这时又泼冷水:“咱们回去也帮不上忙,不如……算了,都在路上了,咱们还是小心点儿,说不定我们也会出事。”

我们忐忑不安地在森林里穿梭,但忽然觉得奇怪,因为每次经过森林都有飞禽走兽被吓跑,可这次却什么也没碰上。我刚想其他人有没有察觉,没想到脚踩了个空,马上就载进地上一个隐蔽的坑里。森林里植被茂密,地上有坑也很难发现,但森林里基本没有坑。我吐掉嘴里的野草和泥巴,大骂是谁那么缺德,居然挖个坑陷害我。

赵帅把我拉上来,他举起手电说土色十分新鲜,这个坑好像是刚挖的。廖老二从后面赶上来,他围在旁边观望,然后严肃地说这个坑的形状很怪,恐怕不是挖出来的。小黑很紧张地站在一旁,他对猛兽不畏惧,但却害怕失去亲人。我现在只想马上赶回寨子,不想多生事端,所以就不想把时间耗在一个无名土坑上。

可是,我正想离去时,却忽然发现这坑的形状好似野兽的脚印,只不过这个脚印足有二、三米宽。印象中,没有一种野兽的足迹能有这么大,更不可能踩一脚就能在地上留下一个坑。廖老二又装神弄鬼地吓人,他把这个坑和妖宅的妖怪传说联系起来,指出这个坑很可能是妖怪踩出来的。

如果一只脚就能这么大,那这个妖怪一定很庞大,肯定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捏死我们。我不敢想象世界上真有这么种生物,但妖宅容不下那么大的妖怪,因此我就质疑廖老二的说法。可是,廖老二却说那是几十年前的传说了,要是真有妖怪留在妖宅里,也许那时它还小,过了几十年就应该长大了。 “喂……你们别争了,快回去吧。”赵帅轻声提醒,然后指了指小黑,“他都快急死了,你们还有心情聊天?”

我把心思收回来,又专心赶路,眼看寨子就在森林外头了,我却又载了一个跟头。地上又有一个坑,这个坑和刚才的一样,形如野兽利爪,叫人看得惊心动魄。小黑把我拉起来,叫我别理会这些东西,先回寨子看看情况。小黑从没去过外面的世界,他认为外来的我们是万能的,凡事都能解决,尤其是上回从虎口脱险,他更认为我是天生的猎人。可我又不通岐黄之术,到了寨子能干什么,难不成给众人收尸?

寨子里寂静得可怕,虽然亮着昏暗的灯火,但没有人声。我们接连闯入几间屋子,果然每个人都睡得跟头死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不过这也是好事,至少他们还有呼吸,并不是已经死掉了。小黑拉着我到他家里,让我给他老爹看看,是不是没有大碍。我们三人谁都没见过小黑的老爹,根据廖老二打探来的消息,小黑的老爹也姓赵,但十五年前老婆死了,他就疯掉了。

这是我们第一次看见小黑爸,他被绳子绑在床上,就像一个犯人一样。走近一看,我们才发现小黑爸头发已经掉光了一大半,变成一个秃子,手足有点萎缩了,虽然他已经一动动,但看上去还是有点恐怖。赵帅和我不敢走近,倒是廖老二先去拨开小黑爸的双眼,又给小黑爸把脉。

“你是江湖郎中?”我吃惊地问。

“多少懂得点,当年要不是害死了人,我也不会转行做茶人。”廖老二脱口而出。

“害死人?”我和赵帅不约而同地问。

廖老二刚才是无意提起,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所以就马上转移话题,说小黑爸没有生命危险。小黑听了才缓了口气,他问大家怎么都睡着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廖老二回答得牛头不对马嘴,他说小黑爸营养不良,天天这么绑着他,再健康的人也会病倒。我以前见过疯子,特别是那种疯得厉害的人就要绑起来,否则他会到处害人,要知道精神病人杀人是不用负刑事责任的。小黑的回答与我想的一样,他老爹疯起来曾打伤小孩和妇人,所以他才不得以把老爹绑在家里,也因此我们一直没见过他老爹。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大家怎么会醒不过来,会不会一直睡下去?”我担心地问。

廖老二想了想,从小黑爸身边走开:“这不是病……要是我猜得没错,寨子里的人可能被下药了!”

“下药?不会吧?”赵帅怀疑地问,“谁会那么做?”

“如果有人下药,为什么我们会没事?”我也不敢相信廖老二的推论。

廖老二走向小黑,问道:“今天寨子里的人有没有吃过一样的东西?”

小黑想不出来,我也感到很惊奇,寨子里的各家各户都是吃自家饭,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在所有人的食物里下药?不过,我很快就想起一件事情,今天大家的确吃了一样的东西——猪肉!下午的时候,在李母的葬礼上杀了一头猪,大家都分到了很多猪肉。如果真的要下药的话,那么在那份猪肉上作手脚是最简单的。

我、赵帅、廖老二都没有吃那份猪肉,因为老王做的菜有点难吃,只不过我们一直没有明说罢了。幸运的是,赵帅的老妈在我们离开北京时,特地准备了一缸咸肉。那咸肉虽然看着寒惨,但由于赵帅老妈手艺精湛,所以味道很好,我们最喜欢边吃边喝酒。晚饭时,赵帅就把那缸咸肉拿出来分享,因此我们才没有吃老王煮的猪肉,要不然也和他一样昏迷不醒了。

“那就怪了,这些药不可能把人弄死,顶多睡上一天一夜而已。”廖老二捋了捋山羊须,说道,“这个人到底想干嘛?”

“这还不容易,肯定是寨子里的人搞的鬼,咱们一个个地检查,要是不在家里睡觉,那就是下药的人。”赵帅嚷道。

“他们真的没事吗?”小黑紧张地问。

“真的没事,你放心吧,明早他们就会醒了。”我挤出一个笑容,但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强烈,直觉告诉我木清香所说的大难真的要临头了!

廖老二认为赵帅说的方法可行,于是就让我们集中在一起,挨家挨户查看,是不是有人离开了。我也很想揪出这个使坏的人,所以积极响应,抓起铲子就要去拍死下药之人。可是,在寨子里来回走了一圈,所有人都昏迷在屋子里,没有一个人不在。

我们站在寨子中心,黑云在天上翻滚,把明月遮挡住了。我望着漆黑的天空,隐约感觉到有一个地方不对劲,也许并不是所有人都在屋里。为了确定这个问题,我就大步流星地走进一间屋子,赵帅他们好奇地跟过来,问我到底有干嘛。我走进那间屋子,心中的疑问得到了证实,果然还有一个人不见了。

赵帅百思不解地问:“谁不见了,刚才咱们不是数了一遍,全都在屋里啊。”

廖老二附和道:“是啊,我们这么多个人,不可能数错吧。”

小黑对寨子很熟悉,他很快意识到我走进的屋子是谁住的,我朝他点点头,肯定地说:“有一个人不见了,他是人,可他却是死人——寨子里的胡杰老人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