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新推着摩托车,从人群后走进村里,他回头看我拿着手机不接,就问我怎么了。我忙抬头看向欧阳新,想要回答,可铃声好像越响越急,被催得贩了就接通了来电。打电话的人是肖卫海,他的号码我以前存过一次,因为有时要借车进县城,大家的号码都一起存进电话本了,虽然平日里都没联系过。

肖卫海在电话那头气冲冲的,一接通就问我为什么现在才接,领导气派十足。我还没说话,肖卫海就叫我今晚去墓地一趟,他有重要的事跟我讲。通话持续了一分钟不到,肖卫海就挂断了电话,根本不管我答应与否。我自然是不答应的,正常人谁会去墓地,还要挑在晚上。

可是,我和欧阳新走回村里了,却看见肖卫海主动走到莫家那边,和警察耳语了几句。很快地,肖卫海就坐进了警车里,大家没听到谈话内容,纷纷猜测肖卫海杀了人,现在去自首了。我看得一头雾水,肖卫海真要自首的话,还给我打那通电话干嘛?现在被警察捉了,他明知道晚上去不了墓地的!

我只摸不着头脑,并没有动心思,打算夜里去村外的墓地。若真要去的话,肖卫海也没讲具体时间,晚上那么长,谁知道是几点去。我和欧阳新还了摩托车给包朱婆,两人就一前一后地回到小学宿舍,把今天的发现给刘琴与武陵春说了。他们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听一句话都惊叫不已,像是在看恐怖片。

“这么说,笔记本被烧了,照片可能还在。”刘琴站在宿舍里问。

我靠在桌边,答道:“姜琳只洗了20多张,算她一张拍了两页的内容,也就拍了笔记本的40多页,恐怕不是全部的内容。”

“那她怎么不洗全?是不是没钱了?”武陵春酸酸地问。

欧阳新这时回答:“这倒不会。我想,姜琳选择拍下来,而不是直接拿走,应该考虑到什么因素了。她拍照的时候,怕被人发现,只有拍一部分的时间,但她认为那一部分也够让某人定罪了。”

“可惜我们没拿到笔记本,照片也没有。”我叹道。

“对了!我们上回去莫老板家里讨电线,不是在他家后面翻出一具死婴吗?武陵春还说,有人在莫家偷生,但出了岔子,小孩刚成形就……”

刘琴说了一半,我就使了眼色,暗示她别说下去了。欧阳新有点尴尬,想把头摆一边,不好意思参与这个话题。不过,我们都很快联想起来,认为在莫家发现的女尸正是死婴的母亲。由于某种原因,那位母亲流产或小产了,而她本人的身体也受损。这种情况下,要是没得到很好的调养,的确会闹出人命。莫老板外出两三天了,没有回过家,刘大妈也没把每间房看过,不知道空屋里还有一个人。

女尸的事算不上大谜团,只要把莫老板找来一问,案情就清楚了。估计,女尸是在松火的一两天去死去的,莫家有埋尸的打算,可后来出现意外情况,竟没人去理会,最后被好事的刘大妈发现并报警了。奇怪的是,肖卫海主动与警察接触,不怕被逮捕,他哪来这么好的觉悟。

我们关在宿舍里讨论了一番,有位老教师就来敲门,叫我们快去看着自习的学生们,下午还没放学呢。我和欧阳新既然回来了,就没打算偷懒,马上就和大家一起走去教学楼那边。自习课是最难熬的,老师不用讲课,就坐在讲台上发呆。我把阿加莎的小说都看过了,有的还看了几遍,实在找不到打发时间的方法,只好拿出手机玩在线聊天。

毕业后,我们大学里的同学经常联络,我上线以后,有个男同学就发来一个笑脸。那个男同学以前也来过马场村,当时和我一起来的有两个男同学,可他们当晚就跑了。深山小村,夜里没有汽车进出,他们就拖着行李走出去,可见马场村的穷困程度有多吓人。

男同学跟我聊了点家常,便问一年过去了,我是否适应了山村生活,胆子大了没。这段时间,我的胆子快变豹子胆了,随即回答自己天不怕地不怕。男同学发个冷笑的表情,然后就打了一段话,问我怕不怕鬼。我觉得这段对话有点古怪,想要聊点别的,谁知道接下来的对话更让我百思不解。

男同学给发了几段话,大概是说他和另一个同学之所以跑掉,一半原因是怕苦,一半原因是那晚撞邪了。因为当时床位分配有问题,所以他们没有立刻入住,天黑以后,张校长安排他们去村民家暂住。那晚,男同学夜里找厕所没找到,村里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私厕,他只好和另一位朋友摸黑跑去村外的树丛里解决。

解大手,自然不可能两个人蹲在一起,男同学就和另一位同学分开了一段距离。可刚蹲下,男同学就看见有人跑进树林里,吓得他赶紧提起裤子。另一位同学也看见了,后来他们好奇地跟了一段路,最后才发现人影跑去的方向是一片墓地。男同学是城里人,在夜里见到那阵仗,双腿就发软,马上就回去收拾包袱跑掉了。

我看到男同学讲的事,知道他没有骗我,他们才待了一天不到,不可能掰得那么准——那片树林后面的墓地真实存在!这么说,一年前就有人在夜里跑去墓地,墓地有什么秘密,值得有人夜里溜去?我想起肖卫海叫我今晚去看一看,逐渐地有点动摇了,开始考虑今晚要不要去一趟,反正以前也去过那里。

时间在聊天中很快过去,我听到放学铃声响了,赶紧下楼找到欧阳新,想让他晚上陪我去一趟村外的墓地。欧阳新有点排斥,可怕拒绝我了,我会一个人摸去,他只好答应下来。不过,欧阳新觉得去墓地不会有收获,上回开棺时,大家都去过了,哪里除了坟墓什么都没有。武陵春回宿舍时,听到我和欧阳新在说话,她就凑上来说她也要去,还把刘琴算上了。我想着人多热闹,不怕鬼,当即点头答应。

傍晚一过,我煮好面条,刘琴回来时,听到要去墓地,摇头不想参与。可一听到大家都要去,刘琴不想独自被留下,她就决定参合进来。其实,人多一点,不是为了防鬼,而是怕林老虎再杀出来。傍晚前,我也打听过了,肖卫海已经被带进县城了,今晚绝对是回不来的。随着夜色渐黑,我趴在桌子上看向窗外,想象今晚又会有怎样一番经历。总不会是赵喜悦的鬼魂在墓地里等着我,要告诉我真相吧?

看我想得出神了,刘琴就坐在床上问:“今晚我们去那边做什么?找什么?”

“我也不知道。去看一下,当练胆子呗。”我无所谓地答。

“是不是肖卫海良心发现,把姜琳留下的证据交给我们,那些证据就埋在墓地那边?那个地方很隐蔽,平常没人去挖,是不是我猜得那样?”刘琴追问。

我答不上来,便以沉默应对,双眼依旧望着窗外墨水般的黑暗。等到夜里九点多了,欧阳新就来敲门,说现在就可以过去了,不必等到凌晨。我心想,也对,不是跟鬼约会,等那么晚做什么。我们四个人各自准备了一支手电、一根棍子,就这样走进夜色中,一齐摸进村外的墓地里。

秋风在白天很温顺,在夜里就猖狂无比,墓地被吹得枯叶乱舞,手电光束照过去时,像是有人鬼魂在空中乱飞。我第一个走进墓地,扫了一眼残破的坟墓堆,没有看到特别的东西。墓地不大不小,真要挖起来,一个晚上挖不完。肖卫海既然叫我来了,肯定不是开玩笑,他那种人也不会开玩笑。

刘琴贴着我,像磁铁一样,到处跟着。我打着手电,慢慢地摸索,很久都没线索。武陵春泄气了,跟我说肖卫海和我同学可能骗我呢,问我们要不要回去了。我们来都来了,岂能现在就走,多找一会儿又何妨。只有欧阳新很认真地查找着,连人家的墓碑都读了一遍。又过了半小时,欧阳新就低声一喊,叫我们快点过去。

“有发现了!”我惊喜地心喊,在墓地里奔去。

刘琴和武陵春也马上跟来,大家挤在欧阳新旁边,忙问他有什么发现,是不是姜琳真的埋了另外的证据在墓地里。却见,欧阳新指着一块断了边角的灰色墓碑,对我们说:“这是林家坟!”

“林家?哪个林家?”刘琴把手电上下地晃了晃。

“就是林老虎家里的。”欧阳新蹲着答道。

武陵春也拿着手电打量墓碑,问道:“这块墓碑有什么奇怪的?肖卫海叫我们来就是看墓碑吗?现在不是清明节,要扫墓还不到时候吧。”

我猫着身子,学着欧阳新,读了一遍墓碑上的铭文。本以为,这不会有什么大发现,可我立马僵住了,犹如青天霹雳,震惊得无以复加。我不敢相信地睁大双眼,盯着其中一段铭文,来回看了好多次,嘴上就呢喃:“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