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风冷,我打着手电,用木棍捅了一下,一个胎儿就从黑色的塑料袋里滚出来。那个胎儿能看见手脚,其他地方全是好好的,只是肚子烂了,内脏都能看见。我们三个女人一见这情况,吓得想叫出声来,好不容易才把喊声憋回去。那场面太惊骇了,我们谁都没料到,还以为会捅出带血的刀,或枪支什么的。

我不知如何是好,顿时觉得手上的木棍很脏,随手就扔掉了。这时候,刘琴小声地问我,要不要报警,我马上摆手不干。报警?报个屁啊!先不说前几次惹来一身骚,这次发现的又不是真正的尸体,而是是成形不久的胎儿。生出来杀掉,和在未出生前杀掉,这事很难在警察面前说清楚,万一人家说自己不小心跌一跤,所以胎儿小产了呢?

武陵春也拿不定主意,她刚想对我说话,远处就传来急促的奔跑声,还有咆哮声。我们面面相觑,知道这是村里的土狗,估计闻到味道跑来了。同时,莫家好像有人朝后门走来,我们心虚不安,撒腿就跑。还没跑远,有几只狗就奔到垃圾堆里,一边喷着粗气,一边狼吞虎咽地将胎儿撕烂。

我回头看到莫家后门打开了,露出淡淡的黄光,可大家还没跑远,于是就将另外两个人推进隔壁的新房里。新房建了快两个月,差不多好了,不过门还没装上,谁都可以进出。我们一躲进去,莫家后门就响起林书香的声音,她着急地把狗赶开,还叫莫老板快来处理垃圾。我们听到林书香抱怨莫老板处理不当,她好像一开始不同意把垃圾随便扔,说着说着,她还想走过来看一看,是否有人。幸亏莫老板心眼少,没有怀疑,只叫林书香趁夜打扫,别给其他人看见了。

等了几分钟,一切安静了,我才松了一口气,拿了电线要回宿舍去修。刘琴却问,那个胎儿是怎么回事,难道是林书香怀孕,不小心流产了?武陵春不同意,直说林书香才嫁来两个月,胎儿成形要三个月到四个月,不会那么快的,除非他们结婚前就发生关系了。再说,林书香怀孕是好事,莫老板不可能保守秘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结婚前怀孕不丢人。

我对怀孕的事不清楚,胎儿何时成形也是头一次听说。林书香刚才生龙活虎,这哪像流产或小产的人。提起怀孕的女人,我第一个想到赵喜悦,她失踪很久了,这一个月一直没有她的下落,更没听说哪里发现尸体,但愿她已经逃走了。

可刘琴却问:“会不会赵喜悦躲在莫老板家里?”

“不会!他们没交情,怎么会收留她?”我否定。

“估计是哪个莫家亲戚来这里偷生了。”武陵春很有把握地说。

我和刘琴看向武陵春,安静地等她说下去,她也不客气地讲完。据武陵春的说法,村子里常有人回来偷生,为的就是生一个男孩,这观念根深蒂固,外人很难理解。而偷生的人为了生男孩,大多做过人流。可是,做人流或者意外流产很容易有胚胎残留体内,这会引起生殖道感染,细菌经胎盘进入胎儿的血液循环中,也可能出现流产。莫家后面的垃圾堆里有胎儿,估计就是那个女人的体内有胚胎残留,致使胎儿一成形就流掉。

我和刘琴听傻了,这哪跟哪呀,一个山村教师,乍懂得这么多?上个月,赵喜悦倒是跟我说过,她以前流产过一次,这次怀孕必须生下来,否则很容易患上习惯性流产,到时候就别想生小孩了。

对于那个胎儿的母亲,我们猜测了许多个人,没有一个答案能服众。当回到小学宿舍了,我们才停止猜测,然后手忙脚乱地修电线。我怕武陵春会发现砖缝的秘密,想要自己去换,哪知道刘琴一时疏忽,竟把白天的事讲了出来。武陵春一知道我找见了一张相机内存卡,巴不得现在就夜奔去县城,一览内存卡里的内容。

实话说,我也想这样,但事情要一件件地来。好不容易把电线修好,恢复了光明,欧阳新就从隔壁走过来,问我们怎么忽然把电路修好了。武陵春嘴快,答非所问,张口就把胎儿的事讲出来。幸亏欧阳新不愿与武陵春讨论太多的事,这事很快就打住了,夜里大家各回各床,睡下去就想着各自的心事。

这一晚,我们又没关灯,慢慢地才睡去。第二天,我们早早起来上课,一天都没有再发生奇怪的事。昨天警察问完话了,好像就算完事了,没有再来找我麻烦。我找到的内存卡就放在身上,睡觉都不拿开,除非洗澡。周末离我们越来越近,武陵春更等不及了,早早就去联系面包车,想要周六早上就出发。

马场村就只有三个人有三辆面包车——莫老板、韦钱、肖卫海。莫老板是敌是友,现在已经变得不明朗了,我们自然不敢去找他帮忙;肖卫海就不用考虑了,直接跳过;至于韦钱嘛,刘大妈舍不得油钱,一口回绝,连武陵春的面子都不给。眼看找不到顺风车了,武陵春就想去借摩托车,可这车不好借,而我们又有四个人,所以这条路也被堵住了。

等到了周五,我心一横,要是找不到车,走路也要走去县城。被武陵春一渲染,我做梦都在想内存卡里有什么内容,就差没把内存卡掰来看看了。还好欧阳新人缘不错,问村子的几个年轻小伙子借了四辆自行车,我们可以骑着进城。许多村民都是这么去县城的,我们别无他法,只能点头答应。

刘琴也会骑自行车,可没在山里头骑过,山路不是柏油路,自行车的车座颠簸起来,足以让人失去生育能力,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在周五那天劝刘琴待在宿舍,可她一个人害怕,硬要同行。这两个月来,刘琴慢慢地变了,不像最初那般胆小。反正以后大家还会骑车去县城,不如让她锻炼一下好了。

周五傍晚时,我好几次检查身上的内存卡,就怕被弄丢了。天黑得快,我们四个年轻老师轮流烧水洗澡,轮到我洗的时候天就完全黑了。洗澡房里没有灯,我放了一支手电,摸黑一阵乱洗。冷风刮过,瓦片扑扑地动了动,我就抬头一看,生怕有个吊死鬼在上面。洗澡房很小,和厕所的隔间差不多,转身都麻烦,我一边搓身子,一边想明天会发生什么变化。如果内存卡里有决定性的证据,我们或许能找出姜琳失踪谜团的答案,而其他谜团也能迎刃而解。

想着想着,我看到洗澡房里的光线动了动,雾水里出现了一只黑手的影子。我深吸一口气,转头一看,那只手从墙外伸来,在我的衣服上乱摸。在我没喊出声音前,那只手就缩了回去,一下子不见了。我慌忙擦干身子,把衣服穿上,跑出去一看,一个鬼影子都看不到。起先,我以为是村子里哪个色狼偷看,可想起内存卡,马上就摸了摸衣服上的口袋。

“还在!”我大吐一口气!真是谢天谢地,还以为又想盒子一样,神秘地消失了。

洗澡房外一片漆黑,我拿手电扫了扫,没看见有人。远处的宿舍亮着灯,但没人开着门,因为现在天冷了嘛。我惊魂稍定,收拾东西就走回去,同时琢磨刚才的人会是谁,是想偷内存卡还是想偷看我洗澡?话说回来,内存卡的事只有我们四个年轻老师才知道,我们没有偷的必要,那就应该是其他人了?可其他人怎么知道内存卡在我身上?

“难道真有色狼?可那只手明明是抓向我的衣服,很像在掏衣服里的东西。”我想到这儿,人就走回宿舍里了。刘琴看我神色不对,忙问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我把经过告诉刘琴,她立刻紧张地说,要不要把内存卡放她那里。明天就是周六了,我们四个人约好一早就出发,所以我就坚持把内存卡放在自己身上,免得刘琴夜里一惊一乍,睡不好觉。

实际上,这一晚我几乎没睡,就怕又有人来偷内存卡。好不容易捱过了一晚,周六的第一道曙光从山头铺来,我们就刷牙洗脸,饭都没吃就骑车上路了。刘琴果然皮嫩,骑了不到一半就喊屁股痛,好几次要休息。山路都是石子小路,自行车的车座抛上抛下,的确不舒服。我们一路骑了三个多小时,快到中午了,这才赶到县城里。

“别吃饭了!先去照相馆吧,我们可以看到那张被偷走的照片,还可以直接在那里用电脑读出内存卡里的文件!”武陵春很激动。

“先去照相馆也成。”欧阳新对我们说,“但那张卡不能在那里读出来,要去网吧!”

“是啊,我们都不知道卡里有什么内容,万一……不方便让照相馆的老板看到。”我赞成地说。

“到时候我们把文件各自复制一遍,省得丢了,或者被偷了。”刘琴说这话时,朝我看了看。

可我们没想到,那家照相馆还没营业,计划被迫改变,于是四个人就朝一家网吧骑去。网吧的老板很好说话,借了读卡器给我们,而这时的网吧人不多,我们就挤到一台电脑前。等电脑打开了,大家就深呼吸一下,把读卡器插入电脑,几秒后一个文件夹就跳了出来。

“这是……”我瞠目结舌,不知该说些什么。

刘琴更是道:“把画面放大!”

“Oh my God!”武陵春睁大了双眼,夹杂着中英文,“怪不得姜琳会出事!她居然拍到了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