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捂住电话看了一会儿,那个人影隔了几十米远,夜里看不见容貌,也分不出是男是女。然后,我想要继续接刘琴的电话,问赵喜悦的尸体在哪里发现的,能不能百分百确定。可是,通话就中断了,信号也没了。老马场在深山莽林里,手机信号本来就不强,在马场村有时都会没信号。据说更深的山里有军队秘密基地,他们有机器能够干扰信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有这回事。

我小声地叫欧阳新把手机拿出来,结果他的同样没信号了,成了一块没用的板砖。欧阳新叫我别急,既然对方只有一个人,不如现在出去照面。可我很怕那个人是林老虎,因为赵喜悦死了,那来老马场的人很可能就是林老虎。欧阳新却不那么认为,也许可能是送信人,因为送信人也知道赵喜悦的事,只不过我们都不知道送信人的身份。

我点了点头,心想从傍晚等到现在,屁股都坐成柿饼了,不能临阵退缩!于是,我和欧阳新同时从草堆后站起来,但没有打亮手电,就怕吓跑对方。怎知,那个黑影听到动静,竟转身逃进老马场里,完全没有和我们照面的念头。我一急,马上打开手电,什么都不想地就追上去。

这也许是唯一一次弄清楚赵喜悦为什么出事的机会,如果她死了,我起码要知道她写信给我想说什么!我没命地跑着,撞入夜色中,欧阳新有没有跟来,我都不清楚。老马场有许多平房和马厩,随便躲进一处就难以找见了,我奔得飞快,惟恐追丢那个人影。眼看那人在老马场里绕圈子,暂时甩不掉我,我就大喊“站住!我是赵喜悦的朋友!”

奇怪的是,那个人听到这句话忽然放慢速度,快要回头了,却又猛地朝前面逃开。我打着手电,只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很黑,有没有留长发都分辨不出来。奔跑时,我整个人一晃一颠,路都快看不清了。渐渐地,那人要跑出老马场了,外面就是大山林。只要跑进那里面,我就没机会逮住那个人了。

一想到这,我浑身使劲,拽起没信号的手机就砸向黑暗中。在马场村小学,我兼任体育老师,经常教学生们投掷垒球。垒球只有两个,虽然非常旧了,但大家都非常喜欢。我投得久了,又经常提水,手臂力量渐涨,投东西也特别远。这一次,我使出全身力气砸出手机,正中那人的脑门。紧接着,逃跑的那个人趔趄了一下,被脚底的石头绊倒了。

我大喜,想要继续追上去,可那个人又马上爬起来,向大山林跑去。朦胧中,我看见那个人好像在草地上找什么东西,但欧阳新从另一个方向追上来了,那个人就狼狈地冲向山林,一下子就看不见人了。

我见状就气得跺脚,恨道:“就差一点点了,还是让那个人跑了!欧阳新,你看见那个人长什么样了吗?”

“你不要命了?万一那个人是林老虎,或者手里有刀,你怎么办?”欧阳新生气地瞪着我。

胆小的我接完电话就失去理智了,哪里想得到这么多,不追上去,难道等人跑掉。我知道欧阳新说得有理,便低下头说以后不敢了,就像我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似的。欧阳新训完我了,又问我有没有受伤,我看了看身子,摇头答没受伤。幸亏那人心里有鬼,见到有人追来,掉头就跑。否则,那个人拿出刀或者枪来对付我,我真的要去见阎王了。想到这里,我就一阵后怕,并惊讶自己的疯狂举动。

顿了顿,我警觉地望着四周,问道:“欧阳新,你从另一边追来,没看见那个人的样子,能分出男女吗?”

“看不清。不过林老虎长得彪壮,那个人影不大像林老虎。”欧阳不确定地说。

“奇怪了。如果喜悦姐真的出事了,她没来这里,谁会替她来,来了又为什么会跑掉?我都说我是喜悦姐的朋友了!”我惋惜道。

“算了,现在我们不可能追进大山里面去,还是先回去吧。”欧阳新说完了,拿出手机看了看,还是没信号。

我想起手机砸出去了,掉在草地里,随即提起手电弯腰去找。欧阳新怕还会有人出现,为防万一,他就举起手电到处照。我找了一会儿,终于在草地上寻回手机,可却在附近看见一个四方形的东西。我拿起手电走近,往那块草地上照过去,一个铝皮盒子就出现在光线里。盒子上了一把小锁,体积跟普通饭盒差不多,表面没有任何漆色,只有裸露的铝质。愣了愣,我就想起那个人被我砸中时,跌了一跤。当时,那个人爬起来了,还在地上找了找,可欧阳新从另一个方向追来了,那个人就顾不得地跑掉了。

莫非,那个人摔倒时掉了东西,没有立刻跑开是想找回铝皮盒子?

我惊讶地捡起盒子,问欧阳新:“这是不是刚才那个人弄丢的东西?”

欧阳新很讶异,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你确定是那个人弄丢的吗?”

实际上,我没看见那个人是不是抱着铝皮盒子,但草地上没有长久压迫的痕迹,盒子表面也没有污秽,这就肯定盒子在草地上的时间不长。这里是深山老林,不会有人把盒子丢到这里,再加上那个人跌倒时的举动,我可以肯定这盒子就是那个人弄丢的。不过,那个人为什么带着盒子来到这里,又为什么逃走了,我就无从得知了。

我摇了摇盒子,好像里面装了挺重的东西,可听不出到底是什么。盒子上有锁头,我拿了块石头一下子砸不开,便打算先回村子里再想办法。重要的是,我忽然得知赵喜悦死了,这个消息是不是确定,到现在都不清楚。我恨不得飞回村子里,看个明白,同时又矛盾地不想回去。因为不回去的话,还有一线希望,或许刘琴认错了,毕竟她没见过赵喜悦。

“走吧。别待了。”欧阳新劝道。

“嗯。”我点了点头,转身跟欧阳新走出阴森森的马场,这时候我却注意到有一间平房里有个人头影子在晃动。

“等一下,好像还有人躲在里面。”我小声地告诉欧阳新,然后把手电转向那间房子,继而大声道:“是谁!出来!”

下一秒,欧阳新也把手电转过去,那个人撒腿就从房子的后门跑了。由于这里接近大山林,我以为那个人会跟着跑进去,不想绕了一个圈子后,那个人竟朝我们来时的路跑去,而那个方向正是马场村。我惊呆了,上一个人也许不是村里人,但这个人一定是!我想要追去,欧阳新却忽然拉住我,一是怕我出事,二是杂草丛生的房子里竟然摆了一具被烧焦的尸骨。恍惚中,那具黑白相间的尸骨竟好像在挣扎,在夜里弥漫着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

我在电视上见过死人,没想到现实里如此恶心,还吓得退出房子里。房子里的野草青青,没有火烧的痕迹,这尸骨肯定是从别处搬来的。如今已经见到尸骨了,没人不会相信我,于是我就想拨电话报警,可电话没有信号,欧阳的手机依旧如此。

“你的手机刚才砸了一次,不会坏了吧?”欧阳新问我。

“我的手机牌子是诺基亚,砸死人都不成问题,怎么会坏?”话一出口,我自知失言,便不再去讲报警的事,但却禁不住地想这手机好结实,用来当凶器也不错。

“我们马上回去报警!”欧阳新说完就想走掉。

我把人拖住,讲道:“要是我们走了,有人把尸体搬走怎么办?你看,这里肯定不是烧尸体的现场,应该是不久前才有人把尸体搬来,说不定我们一走,有人还会把它搬到别的地方去。要不,我们之中留下一个人守着?”

“你留还是我留?”欧阳新不同意地说,“谁留都不行。留下你,我不放心;留下我,你回去要是遇到坏人,我也不放心。一起走吧!”

我的确不敢一个人留下,也不敢一个人回去,只能赞同欧阳新的观点。本来,我想给尸体照张相,无奈这手机砸不烂,拍照效果却差死了。夜里,我举起手电,或者把拍照模式调到夜间人像都照不清楚,只有黑漆漆的一团。我不由得懊悔,早知道多花点钱买个高级的手机,这手机像素太低了!欧阳新的手机没有拍照功能,更不用问他了。

我们别无他法,总不能背尸体回去,这样会破坏现场,而且没那个胆量。就这样,我们暂时不甘心地离开了老马场。途中,我把手电到处乱晃,就怕还有人躲在暗处。走出老马场了,我怕跑掉的人埋伏在路上,可走回村子里了,什么情况也没发生。我知道第二个神秘人已经回到村子里了,遗憾的是,我不能随便去查那30几户人家谁离开过家里,如果要不在场证明,其实谁都提供不了。因为一入夜了,村民都待在自家屋里,倘若谁偷偷出去了,家人都不一定知道,彼此之间也无法互相做证。这跟侦探小说完全是两码事,现实里有太多因素要考虑了。

不过,欧阳新在路上告诉我,那具尸骨一定是有人处心积虑地要销毁掉。我问为什么,欧阳新就说人如果在火灾里被烧死,尸体朝上的部分会烧掉,但贴地的那部分不会烧掉。别看电视上的那些火尸都烧得很干净,那都是骗人的,真实的火尸都无法烧净,贴地的那面一定会有部分尸肉。刚才我们看见的尸骨烧得干干净净,那就是说有人在烧毁尸体时特意将其翻转,想把尸体上的肉全部烧掉。

我听到这些事,顿时想电视上的火尸的确不一样,贴地的那部分不会有肉。接着,我转念一想,欧阳新只是一个小学老师,他怎么会知道这种刑侦知识,很多侦探小说里都犯过这种错误呢!除非……欧阳新亲自烧过尸体。忽然,我有点害怕,问他为什么知道,他却只是神秘地笑了笑。

快要回到村子里了,欧阳新就对我说:“要把尸体烧成那样,得浇汽油烧很久,为了不让人注意到,那个人可能会到老马场一样偏僻的地方去烧。如果尸体不见了,我们只要找到烧尸的地方,一样能让警察相信。只不过,村子里不是只有林老虎和赵喜悦不见了吗,那具尸体会是谁呢?”

我一时答不出来,当看到村子了,手机也有信号了,当即就准备打给刘琴,想马上问她怎么知道赵喜悦死了。这时候,欧阳新就制止了我,同时指向远处,一辆警车正慢慢开进村子里。我们对望一眼,心知肚明,村子里一定又有大事发生了,因为警车不会接连在夜里开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