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利民不顾三七二十一,就把自己闺女推到我身边。我指了指身前的凳子:“坐下,给我把个脉。”说着,我从药箱子里面取出诊脉用的小枕头,放在桌子上。

王家闺女的眼神有些躲闪,但当着众人的面,还是在我身前坐了下来,把手搁在小枕头上,我伸出两根手指,扣在她的脉搏上,诊脉半晌,摇头道:“王大妈,你还是去附近人家问问吧,尽快找到药引救孩子要紧。”说着,我收回手指,便不再说话。

我看着王大妈似乎还没有回味过来,只是王家闺女却羞得满脸通红,原本明亮的眸子里面透出一股子狠毒的光芒,冰冷地盯着我,宛如是毒蛇一般,和女孩子的美好,完全不相关。

王村长用拐杖狠狠地敲着地板,骂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丢人!真是丢人!”

“大妈,不妨让我试试吧!”后面,一个声音清脆的女孩子,推开众人,向前走来。

我差点就惊呼出来,老天爷,这个女孩子?这张脸,怎么会是这样?这也太过恐怖了吧?一时之间,我实在无法用言语来形容,这到底是怎样的一张脸,原本属于少女该有个清秀干净,在这个女孩子的脸上,我看不到一丝半天儿,全是丑陋的,黑漆漆一块块仿佛是蛇鳞一样的斑状物,层层叠叠地覆盖在脸上——让人在乍见之下,几乎疑为鬼魅。

如果在半夜我独自碰到这么一个女孩子,我绝对不会把她当成人,实在……实在是太过吓唬人了。但是,这女孩子的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得紧,宛如是点缀在丑陋皮肤上的寒星一般。

“徐大夫,你给我把个脉,看看我是否合适?”丑女有些羞涩,走到我面前,低声道,“救人要紧!”

“哦……”我终于回过神来,忙道,“你坐下!”丑女说话的声音,也甚是悦耳动听。

丑女倒是落落大方,就在我对面刚才王家闺女坐的地方坐了下来,伸手搁在我诊脉的小枕头上。我伸出手指,搭在她脉搏上,这丑女除了一张脸,手上的皮肤,倒是白净,甚至一双手也芊芊细细,很是好看。

我暗骂了一声自己卑鄙,怎么就有这等龌龊的念头!忙着收敛心神,细心诊脉。片刻,我不禁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这丑女的一张丑脸,居然不是天生的?想来也是,山村偏僻,受封建思想影响,有着极重的重男轻女思想,若女孩子生下来就是如此丑陋模样,只怕早就被抛弃了,也绝对不会养大。唯一的可能,就是这女孩子过后才犯病,生了一张丑脸,而父母与她都有了感情,不舍抛弃。

“麻烦换另一只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对那丑女说道。

“啊?”丑女没有说话,忙着把另一只手换了过来。旁边,一个大嗓门的粗壮女人大声道:“徐大夫怎么了?我家闺女长这么丑,就算她想要勾搭人,只怕也没有人要啊!”

我抬头看了看那个粗壮大嗓门的女人,正是帮王大妈照顾孩子的,只是一张嘴刻薄了一些,被她这么一说,就算原本有些愚昧不懂的,如今也算是明白过来了,王家闺女未婚先勾引了汉子,已经不是大姑娘了。

王家闺女狠狠地盯了我一眼,看得我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寒颤,但转念一想,我也不想拆穿她。毕竟,这是人家的私事,姑娘家大了,有了中意的人,两情相悦,这瓜田李下的,弄一点风流韵事,也无伤大雅。将来就算闹出来,只要小伙子过来提亲,娶过去就罢了。

“你误会了!”我对大嗓门粗壮女人道,“我只是给大妹子诊个脉,看看她这个脸,还有没有得医治。”

“啊?”我此言一出,大嗓门女人顿时就张大了嘴,丑女的眸子里也充满惊喜之色。

我伸手扣在丑女的脉搏上,诊了片刻,心中狐疑,这女孩子从什么地方招惹了邪人?这张丑脸绝对是人为的,如果我没有诊断错误,这应该是鬼面蛇蛊。可山村素来纯朴,就算有外地过路人,也都殷勤招待,绝对不会无端得罪人的。

我松开手,只是低头沉吟不决,丑女低声问道:“徐大夫,我这个脸还有的救吗?”

“我尽力试试!”我叹道,说实话对于鬼脸蛇蛊,我也只是在医书上见过记载,却从来没见过,而且这个配方有些麻烦,想要救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所以,我也不敢把话说的太满了,否则将来如果治不好,岂不是自己打脸?

听得我话中之意,大嗓门忙道:“徐大夫,你简直就是活菩萨下凡啊,要是你能够治好了我家二丫头,我给你立长生碑!”

我闻言不禁轻笑出声,让活人受香火供奉,这到底算不算好事呢?

“大妈别忙着说谢我,我只说试试,可没有把握。王大妈,麻烦你带着这位大妹子去里屋吧,赶紧取了药引子,煎药给孩子服下,我看着孩子服了药再去。”我忙道,当务之急,还是先把王家孩子治好再说,至于那邪气的鬼髓妖花,反正最好是半夜时分去,趁着它开花之时,连根铲除,全部烧毁最妙。

王大妈顾不上别的,忙着带着那个丑女向里屋走去,我等着她们去了,这才问那个大嗓门女人道:“这大妹子的脸,什么时候出现这等蛇鳞斑的?”

大嗓门女人想了想,皱眉道:“大概是在五六岁上,开始只有一点点,都以为是春癣,我也给她弄硝擦过,可是一点效果也没有,后来就越长越大,开始的颜色也比较淡……”我点点头,照这个说法,果然是鬼面蛇蛊。只是不知道什么人如此歹毒,居然对一个五六岁的女娃儿下手,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在这之前,这大妹子可有接触过陌生人?”我问道。

大嗓门女人想了想摇头道:“这个实在记不得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徐大夫,二丫这脸到底属于什么?”

“应该是一种毒吧?”我苦笑道,反正对她也解释不清楚什么叫做鬼面蛇蛊,没得让她担忧的,倒不如随口归于毒素之流——不过,蛇蛊也是毒素的一种,只是比较棘手罢了。

很快,王大妈就把药煎好了,我看了看,确认没有问题,这才让她给孩子服下,果然,那孩子服下药后不久,就腹内雷鸣不止,我赶紧让王大妈把孩子带去如厕。

那孩子拉完,就感觉轻松不少,人也清醒过来。

王利民虽然脾气暴躁,但眼见孩子醒来,能够开口说话,也就不比原先了,一家子对我千恩万谢。只有那个王家闺女,冷冰冰地盯着我,眸子里面充满怨恨。

我心中暗叹,这也是不得已啊,只为了救那个孩子。否则,我哪里会管她和谁家男人勾搭不清的破事?我自己尸毒未解,命悬一线,总盼着能够治病救人,免得别人也像我这么痛苦。

我和王村长商议,前往后山铲除那鬼髓妖花,除了这隐形的祸患才是正途。王村长早就准备了人手,找了三个壮年。其中一个胖胖嘟嘟的,二十出头,小名叫王胖子。王村长介绍说,别瞧着他长得胖,手脚可灵活着呢!

另外两个,一个叫做王继伟,一个叫做王继红,是一对兄弟,都是王村长的房门孙子。以防万一,王继伟还带着一干猎枪,王继红带了一把平时砍柴用的斧子,就连着那个王胖子,腰间也别着一把柴刀。显然,都是王村长吩咐的。

“你们多带火把,千万小心!”王村长又嘱咐我们四个道。

如此地慎重其事,我心中隐约明白,只怕那个王家祠堂,着实有些古怪,否则,王村长也不会禁止众人前往后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