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嘿嘿”,那黑衣人似乎沉睡得久了,还没恢复语言能力,只是用力攥着拳头。

倒是台上那个主持仪式的男子讲话了,出乎我们的意料,他竟然也会说中文,只是声调有些蹩脚:“这应该是洪家三少爷吧?这么多年不见了,都快成老头了。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你看我的身体,依然这么健壮。怎么样?加入我们,我给你永恒的生命。即使你是黄皮肤的下等民族,看在以前的分上,我还是会宽厚地对待你的。我们一起净化这个世界,如何?”他边说边伸开双臂,似乎在展示着自己的体形。

根据他们的谈话,我大体估算了一下。面前这位文质彬彬的中国人至少五十岁,而根据那德国人的语气,他们有瓜葛的年代应该是在这“眼镜大哥”的少年时期,至少应当是三十多年前。这样推算的话,那主持仪式的德国人应当也是个老头才对。而看身材,这个奇怪的德国人却明显是一个中年人。这个世界似乎没有天理了,难道他真有永恒的生命吗?

那“眼镜大哥”仔细打量了主持仪式的德国人,最终好像想起了点什么,大喊道:“是你!冯·保罗!真是天道循环,因果报应。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活着。而且你最后还是落在我手里了。赶紧把你那面具揭下来,让我看看你那肮脏腐烂的脸!”我注意到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体似乎有些颤抖。

“嘿嘿嘿嘿,下等民族总是有下等的思维方式,你们人多就赢定我了吗?你可以试试。不过看在过去的分上,我还是奉劝你不要动粗。对我们的将军动粗,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那个叫冯·保罗的德国人似乎并不在意对方的人比他们多,也更不在意自己被二十多条枪指着。

而那十名纳粹士兵早就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冯·保罗等人前面。他们用身体铸了一道人墙,黑暗的防毒面具后面不知道隐藏了怎样的面容与意志。他们就没有死亡的概念吗?

“蛊惑人心是你们最擅长的事情。你的部下既然都这么不要命,那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只怕黄泉路上又多了几个冤魂!”“眼镜大哥”似乎发了狠。

冯·保罗对那一对青年男女讲了几句话,反正是德语,我也听不明白。大概是下了什么命令。说完之后,那两人竟然目无旁人地架起复活的德国将军,朝后台走去。至于面前的危机,他们似乎完全无视了。

“走?你们去地狱吗?我送你们!”“眼镜大哥”终于动了杀机,“兄弟们,开枪!”

下面一时间枪声大作,而我们三个则趴在通风管道里偷着乐。下面的情况当然是越乱越好喽。一边是用心理诱导算计我们的,一边是拿奇怪生物武器袭击我们的,反正没什么好人,谁死了我们都不介意,都早死早托生好了。就是这两方说话也不说明白点,什么冯·保罗啊,什么将军啊,什么洪家三少爷啊,妈的,没说清楚就动手了。无所谓了,等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我们再下来摘个桃子,到时候再大刑伺候。这不是还有大头这位审问专家嘛,一切的一切,咱不就都明白了吗?事情发展到现在,终于有点浑水摸鱼的意思了。

“真他娘的热闹,比南征北战好看多了——那傻逼瞄准点啊,什么枪法啊。”大张更是乐得不得了。

我也非常满意地注视着下面这场期待中的好戏,嘴角甚至还露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只是当我看了一会儿之后,便再也笑不出来了。

下面的战局似乎并没有按照我想象中的进程发展。就人数上讲,应当是“眼镜大哥”的队伍有压倒性的优势,只是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却完全是相反的结果。

纳粹的士兵排成一列,完全无视对方的子弹,他们从容地对目标进行着完美准确的射击。而那叫冯·保罗的男人也完全没有躲避,只是抱着手站在台上欣赏着这一切。偶尔有子弹打在他的身上,他竟然也没有一点知觉。我甚至能感觉到他那恐怖黑色面具之后的得意笑容。

子弹落在纳粹士兵身上叮当作响,像打到了金属上一般,没有丝毫的效果。而“眼镜大哥”这边的老少爷们儿则全部都是活人,自然是死一个少一个。一时间惨叫声与哀号声不绝于耳,鲜血的气息弥漫了整个房间。

“这是些什么人?我操,练过铁布衫还是硬气功啊?幸亏没开枪啊!”大张出了一头冷汗。

“无论铁布衫还是硬气功,都挡不了子弹。那些人大概是机械的!”大头接了话。

“别扯了,怎么可能有机械人?我看是穿了什么钢板之类的东西吧。”我自然不能接受大头的说法。

“你看他们的动作以及身材,哪里有笨拙的感觉?穿那些东西必然会影响行动的。”大头仍旧坚持。

“别说了,快看下面!”大张赶忙制止了我们。

下面的战斗结束得比我们想象中快得多。那位“眼镜大哥”的人毫无悬念地非死即伤,只是“眼镜大哥”没有受伤。他被纳粹活捉了,但冯·保罗似乎并不想杀了他。

单独出来的两名纳粹士兵正在确认战果。他们在所有的敌人身上都补了枪,除了眼镜大哥。看来他们是不想留下其他任何活口了。

“我警告过你了,可惜这个世界上愚蠢的人实在太多。你必须为你部下的死负全部责任。天堂的道路,我们走过,地狱的道路,我们也走过。你以为凭你就能阻挡我们前进的脚步吗?”冯·保罗很得意,他拿手捏着眼镜大哥的下巴说,“犹太人,黄种人,黑人,都一样肮脏愚蠢。我留你一条小命,来见证我们伟大计划的实施吧。毕竟优秀的种族也是需要有人崇拜的。”

“眼镜大哥”的眼神明显黯淡了。他身上再也没有刚刚的凌人气势。从他的眼中,我只看到“悲哀”两个字。

“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眼镜大哥”也非常纳闷。

“嘿嘿嘿嘿,时间是人类最大的悲哀。你感受不到我这些英勇部下永恒的生命与黑暗的灵魂吗?果然是老了啊。”冯·保罗侧着脸看着“眼镜大哥”说,“我给你个机会,自己感受感受吧。”

他说完,伸出一根手指,把他身后的一名纳粹士兵招呼了过来。“把你那肮脏的手放到他的面具上,自己体会吧。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颤抖,什么是恐惧,什么又是绝望!”

当“眼镜大哥”颤抖着把他的手放到那纳粹士兵的防毒面具上时,他的表情开始了明显的变化,震惊、恐惧、绝望等各种人类所具有的悲观情感,都在他的脸上不断呈现。这个人很有意思,难道他与其他人身体接触就能窥得别人的秘密吗?

“你们太可怕了,这样的东西也造得出?不怕遭天谴吗?”“眼镜大哥”很明显发现了什么,对那群纳粹大声喊叫。

“什么是天?什么又是神?我们就是天!我们就是神!我们就是掌握着这个世界上最顶尖科技与神学的最优秀种族!你这蚂蚁一样的下等人,根本就不配谈天!”冯·保罗恶狠狠地说道。

“及早回头吧,你们走的毕竟是条不归路。现在回头,也许还来得及!”这个时候,“眼镜大哥”的眼神又变得坚毅了起来。他竟然在死命地捏纳粹士兵的脸,嘴里还念念有词:“黑暗的生命啊,让我剥开你钢铁的外衣,碾碎你心中的邪恶吧!”

“哎,临死还念咒呢,封建迷信害死人啊!”大张看得还挺投入。

大张的话音还没落,忽听得场内“砰”的一声闷响。我赶忙睁大了眼睛观察场内的情况。我心想你还能把那纳粹的脑袋捏爆了不成?果然,双方都不是什么善茬!

教堂中的闷响声并不是纳粹的脑袋被捏爆了。我仔细想了想当时的情况,应当是那纳粹士兵的脑子受到某种压力而破裂了。只见黑色的液体顺着“眼镜大哥”的手缓缓流淌下来,而那钢铁般的纳粹士兵的脑袋虽然完好,却也像具没有灵魂的尸体般,一下就瘫倒在了地上。

一见这样的情形,冯·保罗猛然跨步上前,“啪”的一声便把“眼镜大哥”打昏了过去。“这个世界,没有天,更没有上帝,只有魔鬼!”这是我当时听冯·保罗讲的最后一句中文。

冯·保罗看着那纳粹的尸体,可惜地摇了下头,他俯下身子,在那尸体上做了个奇怪的动作,然后众人便消失在黑暗中了。

我们三个人在通风管道中愣了好久。

“你说那纳粹是金属的吧,怎么还有脑浆呢?那个姓洪的是什么玩意儿?哦,对,是少爷。怎么一摸那人的脑袋,那脑袋就炸了?什么啊都是?玄得有点过了。”大张又不明白了。

“让人脑袋爆炸,雷总也行吧。至于这纳粹士兵是什么东西,咱不如下去看看?”我合计着说,“这个洪三少爷如果具备让人脑爆炸的能力,原理大概与雷总的能力近似吧。干扰脑波,虽然他没那么强,需要直接接触才能发挥,但也不是一般人啊。”我突然看看大头说,“大头,你脑袋不会被这洪三少爷摸过吧?这么不灵光。”

大头连忙摇头道:“你这个小刘,饭可以乱吃,话可别乱讲啊。我根本就不认识那人。”

“得,你可能该记得的东西都忘了,你能认识他吗?咱们下去看看吧,我看看那纳粹到底是什么东西。”

还没等我们三个人统一意见,下面突然传来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浓烟夹杂着灰尘涌进了通风口。

“呸,呸!黑先生真他妈的够黑够狠啊,那纳粹的尸体爆炸了!”大张似乎看清楚了刚发生的事情。

“你看清楚了吗?”我赶忙问。

“那个冯什么玩意儿刚俯身的时候,我就看他不地道,我就一直盯着那尸体呢。呸,一嘴灰!”

我看了下手表说:“时间差不多了,咱们回去,与雷总见面再说吧。这些纳粹咱们暂时还招惹不起,保存实力吧。咱们就是下去了,也看不出什么花样,先与中央老同志会合去吧。”

他们两人都同意了我的意见。

于是,我们三人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上我想着这些人的关系,冯·保罗,洪家三少爷,还有那复活的奇怪将军,路上我们碰到的神秘黄色光芒。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些人在相同的时间凑到相同的地点,纳粹口中伟大的计划是什么?复活那位将军看来并不是他们的最终目的。而洪家三少爷有明显的超人能力,虽然那能力并不出众。我们得抓紧往回赶,见到雷总,希望他能找到什么线索。

原路返回到那机械人组装车间,令人不安的是雷总并没有如约在那里等待我们。他们进入的那扇门里面,一点灯光也没有,只有那若有若无的尖笑声仍旧回荡着。莫非他们真的去了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