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汉彪卧于环形工事的西出口,指挥着杀寇队扫倒了一群被仇恨烧红了眼的鬼子。

随即,前进到李霏木少校的部队跟前,讲明了要放鬼子过去的战斗企图。一位少尉领会得很快,甩着手枪射倒几个鬼子,装着抵不住鬼子进攻的样子,收缩防线,放小鬼子往前冲。

靳汉彪边打边退边嘀咕:鬼花虎的五岳少爷搞什么把戏,眼睁睁看着小鬼子嚣张,却不往死里打。

整不明白归整不明白,他还是不折不扣地吸引着小鬼子往西南方向追击。

小鬼子一见有隙可乘,死命地以两翼合围的战术,紧逼靳汉彪的杀寇队。几个骑在马上挥着东洋刀的小鬼子指挥官重夺回了优势,立时露出了狂妄之态,叽里呱啦地狂喊:“大东亚圣战……战无不胜……杀给给!”

小鬼子的骑兵策马疾奔,在靳汉彪的杀寇队往官道左侧的一道山梁撤退时,很是狡猾地从官道上迂回,妄想截断靳汉彪的退路。

可是,当他们驰下官道,踏上那个坑坑洼洼的土石坡时,对手突然不见了。小鬼子骑兵进退维谷之间,紧跟在后面的步兵,仍潮水一样往这个不知名的山坡的东侧突进。

小鬼子进至此段地域,算是正经八百地进了伏击圈。此道山梁因为季节性的融冰化出的水沟,围着主峰顺流出一道水磨似的雪水沟,故名水磨沟。是章雷震令石友三的警卫队设伏的防御阵地。

靳汉彪进了水磨沟,转了一圈,看不到小鬼子了,他自己也犯迷糊了:这他娘的是什么鬼地方,山也转水也转的。

他犹豫着是不是再随着弯弯绕绕的山沟转一圈时,就听头顶上有人喊:“呆子,上来歇会儿!”

靳汉彪抬头一看,是铁心,这小子还悠闲地嗑着松子,微闭了眼,人倚在那老松的横杈上,把那匣子枪吊在脚上直晃荡。

“你小子,下来,我们在这打生打死的,狗日的舒坦得你。”靳汉彪看着近在眼前的铁心,想上去却没法上去。

这水磨沟,一道道的山梁子跟那九曲十八弯的肠子似的,看着很近,可中间却是深不见底的沟涧。

铁心笑了笑,用脚一甩,“呱达”一下,将两条腕口粗的铁链子扔到了靳汉彪占据的这道山梁子上,接着起身从老松后推出一块百节虫似的木链板,笑着道:“这叫万事俱备,只欠鬼子了,咱这是按照五岳少爷吩咐做的,领着鬼子打鬼子,赶紧过来,看你小子身上红一块黑一块的,定是过足了杀鬼子的瘾。”

靳汉彪率着杀寇队攀到了对面老松林立的山梁,回头再向下看时,小鬼子的骑兵却越走越远,到了另一座山头。

鬼子骑兵走岔道了。

“铁心,少爷这搞的什么战法?”靳汉彪眼看着小鬼子圈在沟里没头苍蝇一样地乱转,近在咫尺的,却得遵照只守不打的纪律,急得抓耳挠腮地。

“这叫诱敌深入,分而除之。少爷说了,只准让百发百中的神枪手打,要枪枪中脑袋,要从精神上让小鬼子崩溃。这也是一种心理威慑的……洋鬼子的那什么心理战法……”铁心咬文嚼字,颇有章大少爷的神韵。

“唉,此战咱们枕着大刀睡觉好了,我听澹台总指挥说,还要把功劳让给盛世才的部队,唉,他娘的,这仗打得没劲……”铁心很苦恼地闭上了眼睛。

靳汉彪也爬上了松树,急得恨不能把身边的松树咬几口。他和铁心这边为不能杀鬼子郁闷不已,山口淑子与筹田饼一所统领的警卫队却已经跟小鬼子接上了火。

小鬼子的骑兵不知就里,以为还是原来的那股溃兵,互相嚣张地呼喝着,挥着枪,呜嗷嗷地往上就冲。

早就对赤色特工怀着满腔仇恨的筹田饼一用他的不爽利的半拉舌头下达了集射的命令。

集射是杀骑兵的最好办法!

在预设阵地上,居高临下,步兵轻重武器的齐射,对着散骑瞎奔的由下而上的骑兵,称得上是一场压倒性的屠杀。

而在暗处,埋伏于最佳射击位置的杀寇队神枪手们,专瞄着叫得最凶的家伙,精准射击。

一颗颗呼啸着的子弹,射中了小鬼子的脑袋,有些是从左耳穿到右耳,或从头顶入穿头而过,透胸而出……有些小鬼子并未立死,却只能两眼直盯着又一颗子弹钻入眉心,把整个脑袋打个透穿。

冲在最前面的十几个鬼子骑兵,双眼被打瞎,从马上滚落到地上,疯了一样地在战场上乱跑……挥舞着战刀,狂奔着,把战马砍得飞蹄乱蹬,竟把瞎了眼的小鬼子们踢到了深涧里。

死亡的嚎叫在水磨沟上空盘旋,整个战场充塞着惨绝的血杀的鬼哭狼嚎之声!

章雷震与山口淑子、筹田饼一等几个指挥人员在水磨沟东侧的高地上观察着整个战况。

“赤色特工多年的经营这次是全军覆没了,筹田中佐与山口少佐当属首功,一定会得到华北驻屯军的重奖!”章雷震举着望远镜继续给两位对他倍加信赖的日本特务灌迷魂汤。

“小田君才是智勇双全,我想,土肥原将军一定会将新疆的特务机关总务交由小田君。”山口淑子由衷地希望小田君能高升,她也会……也会继续与小田君一起战斗下去。

战斗还未胜利,山口淑子已经开始憧憬她与小田君的战斗中产生的无比真挚的爱情了……

章雷震这个冒牌的“小田君”故作谦虚地道:“西北能有如此局面,全赖筹田中佐深谋远虑,并深入虎穴,以身诱敌,使得红色特工们原形毕露,才有现在的一网打尽。”

筹田饼一呲拉着舌头赞小田君居功不自傲,有大将风度,前途未可限量。

从大粮仓里以攻击态势奔出来的小鬼子的数量在锐减,已经称不上攻击了,只能算是困兽犹斗。大粮仓剩下的该是井内美芳的看家部队了,他们是此次反守为攻,要留到最后才收拾的囊中之物。

章雷震很从容地从望远镜里观察着,及至看到从西官道飞驰而来的盛世才的骑兵,他很沉稳地道:“该收网了。”

他故作谦虚地征得山口淑子与筹田饼一的同意后,派人把山梁间搭上了铁链式木链板浮桥,拔出他的东洋指挥刀,充满仇恨地高喊:“为天皇立功的时机到了,给我杀给给,把山下的敌人全杀光!”

他第一个擎着指挥刀往山下冲,并顺带着放倒了左侧五米处的那棵独立的胡杨树。这是给山上的铁心和靳汉彪等人发出的最后出击的命令。

紧随在章雷震身后的是英姿飒爽的山口淑子。这个女人已经发下最毒的毒誓:生是小田君的人,死是小田君的鬼,天打雷劈也要与小田君永不分离!

唉,中日的这场战争还没全面打响,就让女人在可见和不可见的战场上,经历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各种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