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声时远时近,若有若无。一丝清音,似在地平线处缓缓升起,又犹如就在耳边一般,时而若清风拂面,时而若鸮啼鬼啸,铺天盖地,刺耳凌厉,仿佛是能够淹没一切的惊涛骇浪。凤凰女的唱词则犹如永不会沉没的一叶扁舟,虽然声音不大,却包含着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起韵转折承接之处,丝丝合缝,不带丝毫杀伐之意。铃声与唱词格格不入之间却又水乳交融,让听者忘却了所处环境,被吸引,几乎痴了。

魏宁听出来,这是正牌的凤凰女来了。

“凤凰山下凤凰城,凤凰城里凤凰神,凤凰神化凤凰木,凤凰木藏凤凰心。”

铃声入耳,方志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魔音一般,脸色变得凄厉恐怖,鲜血顺着伤口滴了下来,滴在自己的衣衫之上,触目惊心。而此时的方志,哪里还顾得上断臂之痛,凤凰女魔音入耳,方志只觉得有一把小刀正一块一块地割着自己的心头之肉,小腿忍不住开始打颤。

而蛊尸一听闻此音乐,原本头顶上大盛的死气,像被吸收了一般,慢慢地返回身体中,渐渐地,死气完全消失,一切都停止了下来,蛊尸呆在那里,双目低垂,神色木然。

方志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定了定神,丢下一句:“此仇来日再报。”说完急急忙忙地闪身而走。

“想走!狗贼,我看你能跑哪里去?”一声娇喝,小青已经从树林里面闪身而出,阻住了方志的去路,面若寒霜,道:“小贼,偷了我凤凰山的东西,就想跑,真当我凤凰山无人怎地?”那因咬魏宁而断的四颗门牙已经修补完毕,但是已经不似先前一般晶莹整齐了。

凤凰女缓缓走进树林,看了魏宁一眼,又似乎有意无意地看了丁滢一眼,然后才对方志道:“蛊神乃是我凤凰山上千年来积数十代凤凰女毕生精力而成,却被你这小子盗去,我们此番下山便是为你而来,你自己说,你该当何罪?”

方志脸色大变,看了看凤凰女,又看了看魏宁,此时自己以一敌五,无论魏宁一边还是凤凰女一边,自己恐怕都不是敌手,自己又被魏宁断去一臂,无法捏诀,驱动不了祝由尺助自己一臂之力。当下只得忍住剧痛,心里暗暗叫苦,脑子里面急寻脱身之策,惨然一笑,道:“凤凰仙子如何这么说,这蛊尸,咳咳,蛊神我只是借来一用而已,用过之后,自当会完璧归赵,咳咳,既然今日有幸巧遇仙子,我便完璧归赵……你看,它不是好好的嘛。呵呵……”

“呸!”小青啐道,“明明就是你贪心不足,趁我们不备,偷走了蛊神。还在这里这么说,真不知道你这二皮脸怎么这么厚。姐姐,我们不跟他废话了,今天索性把他杀了,然后把他的头带回凤凰山,这样肯定会在凤凰神树上记一功的。”小青看着方志,眼神越来越不对劲,舌头不停地舔舐着嘴唇。方志在小青眼中似乎不再是一个人,还是一道色香味美的大餐。

凤凰女看到小青的样子,知道她的异食癖又犯了,不悦地叫了一声小青的名字,小青连忙神色一敛,垂下目光。

凤凰女手中凤凰铃一收,铃声骤停,看着方志,冷冷地道:“今日我们下山,便是为你,犯我凤凰山蛊神者,就是天涯海角,我们也要追杀到底,今日,你若是自缚双手,随我回凤凰山,听从凤凰神树的发落,一切便好说,否则,明年的今日便是你的祭日!”

方志苦笑道:“凤凰仙子何必这样,我乃是祝由方家掌家方玉决的独子,今日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方志死不足惜,但是若是惊动了方家,到时候,我怕方家与你们凤凰山会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情。”

方志此话柔中带刚,隐隐有威胁之意,此时抬出方家,无非是想借方家之威,让凤凰女知难而退。哪知道小青不屑地吐了一口口水,啐道:“什么狗屁方家,祝由一脉没有一个好东西。”

魏宁心中暗自苦笑一声,看来这个小姑娘对自己的芥蒂未消,连自己也骂了进去。

凤凰女冷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方志道:“只是给你提个醒罢了,希望不要伤了我们的和气。”

“哼,你什么东西?敢跟我姐姐这么说话……”

方志看了小青一眼,若不是忌惮魏宁和凤凰女,他真想出手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一下,微怒道:“我在和凤凰仙子说话,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的事?”

凤凰女淡淡地道:“她是我妹妹,她说的话便是我说的话。”

方志恨声道:“今天蛊神我还给你们,我发誓,在我有生之年,绝不踏上凤凰山半步,这样总行了吧。”

“不行。”

方志涩声道:“那你要怎样?”

“自缚双手,跟我回去请罪。听从我凤凰山的发落。”凤凰女淡淡地道。

方志不傻,若是自己真的跟着凤凰女回山,到时候是死是活,便全凭凤凰女做主了,当下把心一横,看了魏宁一眼,有些哀求的意味道:“魏兄弟,无论如何,我们的事情再大,也只是祝由门内之事,关起门来一切好说,但是现在,这凤凰山的人欺我祝由太甚,你魏家执我祝由一脉之牛耳,难道你就任凭凤凰山的人欺负我们祝由的人吗?”

方志这时候终于承认了魏宁的身份,哪知道魏宁把手一背,淡然道:“我祝由一脉没有你这么一个人,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你们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就好,和我无关。”说着带着丁滢和柳灵郎后退几步,摆明了立场。

小青冷哼一声,道:“算你小子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