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宁本来早就醒了,她一听外边说发大水了,快跑什么的,心里一急,马上就从睡袋里出来,准备穿了鞋子就往外跑,可就在她穿鞋子的时候,脚底触及的毛茸茸的感觉让她吓了一跳,她收回脚来一看:“啊!老鼠!”

这一地的老鼠,真把凌宁吓得不敢动弹。这些都是沙漠仓鼠,也许它们也知道了即将有大难临头,不知怎的,全都聚到凌宁的帐篷里面来,一只叠一只的,也不知道有多少。

凌宁拿着手电筒这么一照,那被照到的仓鼠纷纷回头冲着她呲牙,这一下,吓得她连手电筒都拿不住,身子更是“跐溜”一声缩进了睡袋之中。

幸好,那些仓鼠似乎到她这儿来只是为了避难,对她本人似乎并不感兴趣。看都不看她一眼,全都直着身子头朝东面呆呆地看着。有些还簌簌发抖,似乎都有了灵性,知道此次在劫难逃似的。

当凌宁默默地在睡袋中求遍满天神佛之后,楚风的声音适时出现在帐篷之外:“凌宁,你在里面?”

“在!楚大哥,我在这儿!”凌宁一听大喜,赶紧出声。

“快!快出来!发大水了,快点儿,再不就来不及了!”楚风的声音很急。

可凌宁更急,她要是出得去,还用说吗:“楚大哥,我出不去!”

楚风一听就火了,这丫头,怎么这么不知道轻重啊!这时候了还耍小性子!他二话不说,挑起帐篷沿就进来!这一进来还真的倒吸一口凉气,同时他也明白了凌宁为什么出不去了。

这也不知道有多少只老鼠,就连楚风这么个大男人看了心中都发憷,就别说凌宁这么个小姑娘了。

“快出来!我抱你出去!”凌宁听到这句话时,楚风已经来到她身边,她连忙从睡袋里出来,楚风抄手抱着她就往外跑。但很遗憾,太迟了!他们耽搁的时间太久!

就在楚风刚刚踏出帐篷的那一瞬间,他们俩的身影和那些帐篷一起都被那个大浪卷翻,很快不知所终!

追在楚风身后的大齐亲眼见到了这一幕,他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但他没有停留,眼前这天地之威不是他一个普通人可以抗衡的,他只得迅速上车,追着前面已经开出的那两辆车绝尘而去!

黄昏,乌鲁木齐喜来登酒店顶层,乔先生乔老听到手下的禀报,脸色很难看:“可以确定他失踪了?”

“确定,而且我们的人都死了!”前来汇报的还是此前那位年轻人。

“是他干的吗?”

“不像!好像是——”年轻人有点儿迟疑。

“好像什么?”乔老不怒而威。

“有点儿像影子干的!”

乔老听他这么一说,眉毛一挑,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此前他接到底下人汇报,知道楚风失踪了,他作为一个追踪天数传承上千年家族的族长,知道很多天数者传承的秘密,因此,他早就把目标放在了几个有可能是传天数者的人身上。

楚风本来还不被他重视,可后来他突破俄国俄罗斯人的追杀,找到大月氏人的遗宝,让他重视起这个人来。就目前来看,楚风是最有可能成为传承那个所谓天数的人。为了确保这个楚风不死,他不得不求助于自己的一个合作伙伴。不过,这边消息才透过去,那边就传回自己派去追那黄金面具的人,全部被杀的消息。

“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没有!那人都失踪三天了。差不多不下三万人,对他失踪区域进行了地毯式搜索,却一无所获。更令人奇怪的是,他们此行的目的物——那块石碑,也荡然无存了!”

“好吧,你先下去吧!”乔老想了想,觉得现在不宜有任何行动,挥挥手让那年轻人出去。那年轻人得了指令出去,顺便把门带关了。

乔老看着他那老成谨慎的做事风格,微微地点了点头。

6月的沙漠,绝对不是一个好去处。

塔克拉玛干沙漠腹地,午后的太阳最是毒辣,延绵不绝的沙海中,高大的沙丘任由太阳照在自己身上,带出亮眼的金黄色光芒。尽管没有旁观者,它们仍犹如尽职的哨兵一样守候在那里。

时而一阵风吹过,带起一片黄沙,沙下的不知名的动物白骨在短暂地透了口气之后,迅速又被另一片沙埋在底下。

如果这个沙漠还位于塔克拉玛干沙漠的东南端,与罗布泊地区的交界处,那么,在这个地表温度超过48摄氏度,而且还很可能时不时遭遇沙暴的月份进去,那真是活受罪。

来自上海的徐闻既没有脑子坏掉,也不是有自虐倾向,他只不过是没提前打听清楚,看了几本关于沙漠探险的书,一时兴起,就一头扎了进来。

与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小蜜小许!徐闻是上海一家搞信息产业的公司老总,资产上亿,年纪也不大,只有32岁。他也就这么一个小蜜,处了3年了,老婆一点儿也不知道。

这次他组织的探险旅游,路线是从新疆若羌县的阿尔干,租驼队,去楼兰古城。成员除了他和小许以及两名驼工之外,还有一位毛遂自荐的向导——自称85岁的罗布老人奥尔德克!

这位老人与那位100多年前因为丢了一把铁锨,从而帮斯文·赫定找到楼兰城,后来又帮贝格曼找到小河墓地的著名罗布人向导同名。他是在徐闻即将绝望时由女儿陪同找来的。徐闻本来以为在米兰镇可以很轻松地找到罗布人向导,没想到现在米兰镇上的罗布人已经很少了,太年轻的他又信不过。就在这时,奥尔德克老人登门,说自己想回一趟老家,他的老家就在罗布泊深处,顺便可以给他们当向导。

老人说自己已经95岁了,可他的女儿才28岁。徐闻老早就听说罗布人的年龄算法是把吃到一次成熟的杏子当成长了一岁,这个年纪的准确性很值得商榷。在找不到其他人的情况下,徐闻只得接受这位老人做自己的向导。

被太阳晒得直发晕的徐闻已经开始后悔这次冲动的行为,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次头脑发昏的探险旅游,后来竟然会改变自己的一生。

风开始大起来,空气早就骚动了。徐闻坐在高高的骆驼背上,身体随着骆驼的前进前后摇晃着,感觉很不舒服,他在心里暗暗下决心,下次谁要是再跟他提骑骆驼,他就跟谁急。

老人完全不会讲汉语,徐闻雇的两名维吾尔族驼工倒是会一点蹩脚的汉语,勉强能够交流,但转译老人的话时,往往辞不达意。

刚进沙漠时还没有一丝风,这会子风沙却越来越大,沙子打得人满脸像针扎一样疼痛,小许真是受不了了,忍不住出口抱怨。

徐闻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他学着两位驼工,尽量向前倾斜着身子,此时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见,只是一片朦胧的沙和灰。

不多一会儿,风沙已经转成沙暴,进沙漠之前徐闻看了天气预报,本来想着有沙暴绝不进去。没想到这却成了一个笑话,沙漠里的沙暴说来就来,绝不会提前打招呼。

就连小许也没有精力再抱怨,她害怕极了,此时她什么也看不见,又不敢停,停下怕被沙子埋上,继续走,更怕走散。她的心慌得不行,却又无可奈何。嘴已是彻彻底底张不开了,哪怕只有一丝缝,那些沙也能灌满你一嘴。

那两名驼工还是很尽责的,他们有时会在徐闻和小许的身边偶尔显露一下身形,他们在风沙中尽量地看顾着自己的雇主,有时还冲着他们大喊着什么,但徐闻什么都听不见。

至于那位罗布老人,从进沙漠开始他就没骑骆驼,完全靠自己的双脚,此时那瘦弱干瘪的身影在前方时隐时现,很奇特地,在这令人心慌的沙暴之中,徐闻只要见到那单瘦的身影,心中竟会冒出一丝安定的感觉来。

风暴在半个小时后突然停歇,整个沙漠中又恢复了原有的宁静,宁静得就好像刚才的风暴只不过是徐闻的错觉。

可徐闻知道,这绝不是错觉,因为他身上现在全身黄沙,这些沙子提醒他,刚刚自己确实曾经行走在沙暴中。

刚回过神来,就看见向导奥尔德克老人在前边很远的一个沙丘上喊大家,并招手。徐闻跟着驼队过去,驼工阿不力米提的翻译过来的意思是,老人要求大家不得再往前走,就在此处宿营。

“什么?就宿营,还早呢,不是说一天就能到古楼兰么。我们明天还要回去呢,在这里耽搁不得!”徐闻耐住性子,反对老人的建议。

老人固执地摇头,不停地哇啦哇啦地对阿不力米提说着什么,阿不力米提被他说得连连点头,也不再给徐闻翻译,径直就去卸骆驼身上的东西,一副就在此处露营的神情。

徐闻实在忍无可忍:“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不按商量好的行程走?耽误了我的事谁负责?再说,在这么高大的沙丘顶上露营,到底是你们疯了还是我疯了?”

阿不力米提被他拦住这么一通责问,一下子急得那本来就磕磕巴巴的汉语更不灵光了:“洪水……今天晚上……不能走了……”

最终徐闻也没能在驼工和老人面前摆出老板派头,因为他们都不吃这一套。他只得悻悻然地与小许待在一起。

两个小时后,阿不力米提把宿营的问题解决了,并生起一顿篝火,准备好了晚餐,大家匆匆吃了些,天色便暗了下来。所有人面对火堆坐着,那一跳一跳的火焰映着人的脸时明时暗!

老汉没有理会任何人,独自面对火堆唱起了歌。虽然听不懂歌词,但徐闻感受到了其中的沧桑和凄凉,老人唱着唱着,越来越忧伤,似乎都要哭出来了。徐闻很想让阿不力米提翻译一下歌词,可惜连阿不力米提也不知道歌词大意,因为老人是用罗布人的口语唱的,不是维吾尔语,他也一样听不懂。不过他倒是知道,这是一首古歌,这首歌是罗布人专门在回罗布泊的时候唱的。

已经坐了起来的小许撇了撇嘴:“不就是一个鸟不生蛋的‘死亡之海’嘛,有什么值得留恋的。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阿不力米提听了这话不乐意了:“塔克拉玛干可不是‘死亡之海’,它是我们的家园!在我们维吾尔语里,‘塔克拉玛干’是‘老家、过去的家’这个意思!请你们不要再说那个错的意思了!”

小许没想到他的方应会这么激烈,看着那张认真的脸,心中有点儿害怕:“好好!不说就是了嘛!”

这一晚,徐闻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可能是因为白天很劳累的关系,晚上睡得死死的,只是做的梦有点儿奇怪,他似乎在海上睡了一夜,耳边听了一夜的浪涛声。

第二天早上7点,徐闻被老汉在被窝里读《古兰经》的声音唤醒。他睁开眼时正看见两个驼工起床出去找骆驼。他也跟着一骨碌爬起来,站到了火堆旁边烤火,可把他冻坏了,觉着手脚都僵了呢!

就在这时,他听见阿不力米提的惊呼声:“啊!这儿有人!”

他快步走到沙丘的边缘一看,果然就在这座沙丘的半中腰上,一男一女浑身湿漉漉地匍匐在干燥得不见一丝水汽的沙地上,不知是死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