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上。

“少爷,一切顺利,还没等我们的人动手,那里便已然乱了。3号已经成功潜藏,一定不负少爷所托。”此时,奥雷尔身前并没有那万年不变的黑影,而是一个看上去和蔼,与圣诞老人有些相像的老头。老头鼻子红红的,一笑嘴角弯弯,惹得隔着一条通道的那位被母亲抱在手里的孩子盯着他“呵呵”直乐。

轰鸣的飞机引擎呼啸而过,刚刚抵达美国纽约的乔先生,看到接机的下属时,一贯沉稳的脸上,透出一丝焦急来。

“确定他来了美国吗?”

“确定,他搭上缅甸毒枭塔坦的线,在越南上的船,旧金山下的船。目前还没有查清他具体的落脚点,但只要人在美国,给我时间,我一定能找到他。”

“好,散开了人手去找,一定要把人给我找到。”乔先生的脸上写着志在必得。

此时,就在纽约华人街,一家名叫“意昌隆”的老字号中式快餐馆的后门,老板林祥隆正在吩咐新来的外卖伙计:“阿发啊,地址记住了吗?”

“记住了,老板!”这新来的小伙子很勤快,就是不爱说话。

“那好,记得快去快回!店里头还等着呢!”这可不是老板说空话,他这个店生意非常好,尤其是在饭点儿上,几十平方米的店里已经人满为患,服务员根本忙不过来。要求送外卖的电话还在响个不停。这个小伙子虽说是新来纽约的,记路的本事却是非常好,很多地方去过一次便记得清清楚楚。一口粤北口音,让祖籍粤北乐昌地区的老板倍感亲切,便聘下他来做个外卖工。

要说这美国的移民政策确实很严格,老板也是在此地打熬了十几年才得以申请上一张绿卡。在这样劳动强度大,工资又没办法付太高的小餐馆里,有绿卡的工人是雇不起的,大多用的是没有绿卡的黑工,这也是此地大家心照不宣的事了。

现在通过偷渡,或偷逃,或逾期不归等等各种方式滞留美国的各种黑工,拿着极其低廉的工资,却付出比别人多几倍的艰辛,生活在这个他们向往的自由国度。美国移民局口口声声要把这些人都遣返回去,却从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把这些人撵走了,那些又脏又累的活儿谁来干呢?

阿发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偷渡到美国,并悄悄来到纽约,找了这么一份工作,暂时安定下来。

不到半个小时,骑着自行车的阿发便把几份外卖送到。回到店里再取餐时,把装好的餐盒递给他的服务员袁美英乘机递给他一块三明治。“阿发,饿了吧,快垫一点儿,这是我自己做好从家里带来的,吃吧,就是老板看见也不能说什么!”

阿发一愣,一贯冷静的脸上居然显出了几分局促:“不,不行!”他双手一推,拿上餐盒便跑了出去。

这袁美英也是“黑工”,但她却跟阿发不一样,她是留学生。只是美国对留学生有规定,不允许打工,因此便也算“黑工”。七天前,正是阿发来这家“意昌隆”找工作的那天晚上,袁美英下工回学校,在出餐厅不远处的那条小巷子里遭遇了几个黑人混混。

眼见得这位中国女留学生正要遭遇不幸时,正好路过的阿发仗义出手,几下打得那几个小子屁滚尿流,连一个混混刚掏出来的手枪也被阿发顺手缴了。经过这一夜之后,袁美英便待阿发格外不同。

只是阿发却宛如一块木头,以美国男女的恋爱速度,既然人家女方有情,三天下来只怕早都吃干抹净了,可他却至今无丝毫表示。

要说这袁美英长得还算漂亮,家世也不错,性格也称得上一个温柔,怎么这阿发就偏偏不动心呢?

阿发实在是没工夫领人家姑娘的好意,他出去又回来、回来再出去,已经跑了十几趟。这大热的天,汗流浃背还算是轻的,这身上的汗是湿了干、干了湿,只见他那件深蓝色的纯棉T恤上到处是白花花的盐印子。

好容易到了吃饭的时间,阿发也没再和袁美英说一句话,只是低着头快快地把饭吃完,便跟老板告个假,要出去。

这午饭到晚饭之间,员工可以休息两个小时,但一般不能离店,要离开,还是得向老板告假。阿发虽才来七天,手脚勤快、表现又好,老板认为他刚来,需要添些个人用品也是人之常情,便痛快地答应了,临走还好意提醒:“阿发,这里物价贵,不要乱花钱!”

阿发小声地答应了,拿着从老板手里支取的七天的工资,刚走出那餐馆所在的小巷,便觉得有些不对。

头前两个高大的白人,一左一右,背抵着墙,一边抽着烟一边说着什么。阿发对危机的感应能力超人一等,此刻,尽管那两个白人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他却心中一禀,直觉有事!

慢慢地又向前走了两步,他忽然回头看去,两名华裔男子已经在他的退路上等着了。

既然后路已被人封死,那就只有前进了,他脚下突然发力,想凭借速度冲出这个包围圈。

还没等他冲到那两位白人男子跟前,脑门上就被两管硬东西给顶住了:“方少尉,我们不想开枪!”

阿发听了此话身子一颤,顿时就不敢动了。

“方少尉,千万别误会,我们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我家主人欲与你会一晤。还请方少尉不要为难我们这些跑腿的。”

后头一位年轻的华人男子上前来慢悠悠地说。阿发——其人正是在空中之城出现后见财起意,打伤自己兄弟仓皇出逃的“瘦猴”。

瘦猴当日在云南九死一生逃出后,很快就越过边境到了缅甸。但他知道,缅甸离中国实在太近,并不安全,就通过以前出任务时认识的一个毒枭,走越南上偷渡船到了美国。

到了美国旧金山他还是不放心,又偷偷地来到这繁华的大都市纽约,本着“大隐隐于市”的想法,指望一头扎进这热闹的人堆里,悄悄安置下来,没料到这么快便被人找上门来。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位主人无论是谁,自己也没有说不见的权利。

这几人把他带到坐落在这唐人街的一栋别墅跟前时,方少华才知道,自己撞进了人家的老窝。

别墅古色古香,那位看上去年过五旬的主人依古礼待客,不说别的,就那壶极品大红袍,只怕一般人喝不上这样的好茶。只是瘦猴此人并不是一个有文化的,那主人的一些俏媚眼恐怕是白费了。

“乔先生,我是一个粗人,这再好的茶也不觉得比白开水好喝多少。我想你今天大费周折地‘请’我来,不仅仅是来喝茶聊天的吧?”

乔先生微微一笑:“方少尉——”

“停,老子早已不是什么少尉了,你别再这样喊我!”方少华一听,立即打断他。

“那怎么称呼?‘瘦猴’阁下?只怕不恭吧!”乔先生好涵养,仍旧笑眯眯地,却是绵里藏针。

果然,一听“瘦猴”这个称呼,对面这男子的脸色便是一沉。虽然当日对自己兄弟下了手,但心中还是有愧的。

“那也不必!什么‘阁下’不‘阁下’的,听着就憋气。你就这么说吧,别管这称呼的事儿了!”方少华并不是缺心眼,他看对方这么迁就,便有意在言语上占占上风,试探试探对方的底线。

“既然方先生这么爽快,那老夫也就不再藏着掖着了,实说吧,老夫想要方先生手里的一件东西,方先生尽管开个价。”

方少华虽然早有心理准备,知道这些人肯定打的就是当日自己抢走的那一包黄金饰品的主意,却没想到对面那位老者会这么直白地说出来,“我可是刚刚才从大陆偷渡来的一个穷光蛋,身上只有刚刚到手的这一个礼拜的工资。莫不是老先生搞错了,我身上怎么会有老先生感兴趣的东西?”

“方先生不必过谦,虽然当日中国特种精英小队‘瞌睡虫’里的‘瘦猴’方少华在外界是名气不大,但据知情者排位,这‘瘦猴’的身法之灵巧迅捷,只怕在世界特种军界也可排上前三。半个多月前,在云南,鄙人的5个不争气的手下,还烦劳方先生教训,方先生,有劳了!”乔先生这话真正是威胁恐吓,别看表面说得客气,又是“烦劳”、又是“有劳”的,那意思其实很清楚:“喂,小子,你就别给我打马虎眼了,你的事我都清楚,还有五条人命的账要跟你算哪!”

其实,乔老先生知道那五个手下不是眼前这人杀的,只是这家伙刚才说话太可气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头儿也就要故意仗势欺人一把。

“原来那五位弟兄是您老的人。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还说呢,要是那五位弟兄不死,我还要费这么大事又是跑路又是偷渡的吗?老爷子,您可一定要相信我,那五位弟兄真不是我杀的。”方少华没有从对方的身上感觉到杀气,明白人家可能知道凶手并不是自己。反正死无对证,此时倒是不妨跟那五位死鬼拉拉关系。

“这么说,方先生当日就曾答应老夫的条件喽?”乔老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答应!怎么没答应?乔先生的条件这么优厚,正是当时我最需要的。那兄弟一提出来,我便一口答应。当时条件中最吸引我的便是安排我来美国,此时我自己已然踏足美国领土,这个……”方少华一阵胡扯。

“那是当然!”乔先生一口打断他,“只是方先生要想高枕无忧,还得一张美国绿卡,此事包在老夫身上。生意归生意,这是老夫奉送的!”

方少华听了此话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就是不答话。乔先生也不催他,却又貌似无意地说了一句:“要说方先生的藏匿之术,天下真是少有人及,若不是七天前先生出手教训了唐人街上的几个黑人混混,只怕老夫就是把头想裂了也想不到,方先生竟然就在老夫的眼皮子底下!”

听了这话,方少华脸色一变。他知道,这是乔先生有意讥讽自己,他那次出手被人家看作是冒失之举。可他并不后悔:“有些事,既然当面撞上了,便不得不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