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现在的状态很不好,非常不好!

他的腿已经受伤了,是匕首扎的。一想起那个人,老陈就从心底冲出一股恐惧来——太可怕啦!

老陈其实不是天生就爱护野生动物的,他以前是猎人,一家几辈人都是猎人。在他出生的年代,那时候,国家甚至出台过“狩猎法”和“有害动物防治法”,这并不是保护野生动物的法规性文件,而是指导基层如何捕杀动物的操作方法或者守则。作为家住昆仑山数代人的土著猎户,他家里是领有任务的,每年必须上交三匹狼或者雪豹的皮,而每多上交一张狼皮或雪豹皮,国家会奖励四只羊。

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他在父亲手把手的教导下学会了在昆仑山和阿尔金山之间任意来去,四十年来,他把这些地方踏过无数遍。对于别人来说闻之色变的危险无人区,对他来说就像是自家后院一般,杀狼、捕豹、猎羚羊,对他来说都是小事一桩。自十八岁从父亲手里出师以来,他每次进入这片广袤的无人区,都可捕到至少两三只雪豹!可以这么说,如今昆仑山雪豹的绝迹,有着他很大的“功劳”在里边。

可是,终年打猎的他,却忽然有一天被猎物晃伤了眼。

那也是一年冬天,他又冲着雪豹进了一趟这个库木库勒盆地。雪豹是一种非常美丽却又非常笨拙的猫科动物,它有一身雪白华丽的皮毛,却在生活中尽显迷糊本性。它喜欢沿着固定路线活动,经常留下明显的痕迹(足迹、粪便、刨坑、爪痕等等),这就给有经验的猎人提供了线索。老陈家族的猎手通常是在雪豹的行进路线上下一种自制的铁夹子,直径30厘米左右,用一根细铁链连着一个铁块,当夹住雪豹时可以消耗它的体力并留下拖拉的痕迹。只是,一旦夹住,就需要花费三四天时间去追踪、搏斗、杀死、剥皮。

那一年他26岁,才娶了一位美丽贤惠的妻子,而且妻子还怀上了孩子。他有心多猎几只雪豹、狼和藏羚羊,等妻子生了孩子后好有些补身的食物。

说来也邪门,一开始半个多月都没有半点收获,他已经有些心急,因为妻子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他决定再等一两天,然后不管有没有收获都得回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这一回会空手而归时,没想到第二天一早的例行检查便让他发现了自己的猎物。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只雪豹被夹子夹住以后居然没有逃跑。它似乎做出过努力,想要把夹子甩掉,可惜都是无用功,还把自己的那条腿弄得血淋淋的,徒增痛苦。老陈一见它这样首先松了一口气,它不跑,长达三四天的追踪时间便可以省下来。他正着急回家陪老婆呢,这只豹子还真体谅他。

见了当时还是一位青年的老陈,那只美丽的雪豹忽然做出了一个令他目瞪口呆的举动:它竟然弯曲一双前腿,给他跪下了!与此同时,它的眼眶中滚出两行泪珠,看着就像一个寒风中乞讨求命的小姑娘!

老陈瞪着那生灵心中犹豫了半天,到底还是家中的娇妻和心中的贪婪占了上风——这时候收获一张雪豹皮虽然没有国家奖励了,但来收皮毛的贩子能给出1000块钱的高价!(在上个世纪80年代,1000块钱在偏远农村可是一笔巨款啦),他扭着头对那只雪豹开了一枪。

等他剥皮的时候才发现,这只雪豹肚子里已经有了一个成型的小豹胎——难怪它不敢逃!

当时他心中虽然咯噔一下,却也手下没停。等他拿着那张华丽的雪豹皮兴冲冲地回到家想给妻子炫耀让她高兴一番的时候,得到的居然是妻子因为难产母子俱亡的消息!

他把自己关在房中三天,眼前居然没有一次想起妻子那张美丽的脸,而是那雪白的生灵死前看向他的绝望而哀伤的眼神……后来他听说了国家开始保护这些野生动物,而雪豹已经绝迹昆仑山的消息,便义无反顾地拿起自己原来用来猎杀这些生灵的枪,做起了它们的保护神。

只是,这一回,他的血似乎要洒干在这片土地上啦!这样也好,他本来就愧对这里的生灵,为了它们,再洒干自己的血,也算是把罪孽还清了吧,他想!

那个人,真是厉害啊!老陈自认为对于这片无人区的认识,自己认第二,就没有人敢认第一。没想到身后一直追着他的那个黑衣服的家伙,居然能够一直追上来,两天两夜了也没有跟丢。老陈已经有点儿绝望,他的体力跟不上了。此时的他,不知为何又想起当年被自己追踪猎杀的雪豹来,拖着受伤的腿和腿上的铁夹子,利用熟悉的地形没命地逃跑,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痕迹,被猎人追踪而至,最终难逃被杀剥皮的结局!

“报应啊!”老陈抓了一把树叶上的积雪,抹在自己的伤腿上,“现在的我与当年那些被夹子夹住的雪豹何其相似!报应啊!”他叹口气,自言自语道。

被雪冰住的伤口渐渐麻木,血也早就不流了,老陈才撕下身上的一块布条,把伤口扎紧,回头看了看身后,然后在自己停留的那棵树下埋下了什么东西:“好!就算我这回是命里注定要血债血还,你也别想毫发无损!”

他离开不到五分钟,浑身罩在黑袍子里的“黑皮”仿佛一个黑色幽灵,飘着来到这棵树下,他一眼便看见了树下被压得明显凹下去的一个浅浅雪痕,冷笑:“哼,这么快便体力不支么?”

也许是他对自己的能力过于自信了些,也许是作为老猎人的老陈埋藏手法确实很隐秘,使得一向对于踪迹最为注重的“黑皮”也没能发现,总之,这一回,“黑皮”失误了,只听轻轻“哒”地一声,“黑皮”仿佛飘在雪地里的双脚,其中一只居然被一个铁夹子夹住了!

“该死!”“黑皮”虽然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并且试图跳开,居然没有快过这铁夹子机关的关合速度。要知道,这夹子是特意用来捕猎雪豹的,猫科动物一向以灵巧见长,还是每每逃不过它的利嘴,可见这铁夹子的灵巧和利落。

“黑皮”可不是雪豹,他比雪豹要凶狠一百倍,伸手硬性掰开铁夹子咬合的机关,小腿处已经渗出鲜血来,他看都不看一眼。这天气,血很快便会止住,根本不需要他费心,只那个猎人,居然能让自己流血,这一回真得好好招待他了!想到这里,“黑皮”脸上挂着一丝冷笑,顺着老陈留下的浅显痕迹追踪而去。

“不要动他!”楚风一声大喝,差点把威廉的魂儿吓掉。他也不想动尸体,只是他探了唐昧的鼻息发现他已经没有气了之后,想再切切此人的颈动脉证实一下是不是真的死亡。不过在他的手指将将要沾到唐昧的衣服之时,就被楚风喝止了!

“怎、怎么?”威廉心中本来就恐慌,再被楚风这么大声一喊,觉得自己一颗心要跳出嗓子眼儿啦。好容易稍稍平复一下心情,见楚风已经踱过来,蹲在他身边检查唐昧,马上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着楚风的胳膊,“楚、楚大哥,你看、看他是怎么回事?”

“他死了!”楚风并没有用手去接触唐昧,他仔细看了看唐昧的脸色,然后用一块破布把自己的手包起来切了切唐昧的颈动脉处,“在这种地方,记得千万不要用手去触碰疑是尸体的物体。很多古老的毒和巫术,都是借用人或动物的尸体传播或作为媒介的!”

“巫术?你是说,我们很可能又碰上这种东西了?”凌宁脸色没有太过意外。在阿尔泰山的那个山谷里,她就曾经中过巫术的招,那位女祭司居然利用她的头发给她下了咒,还好后来楚风获得了女祭司的承认,否则她还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

“看着不像,倒像是中毒!”楚风摇摇头,否认了凌宁的推测。

“中毒?他在哪里中毒的?难道这里的空气有毒?那可糟了!我们会不会一会儿也中毒啊?跟他一样!”希林一听有毒,顿时慌了。这也怪不得他,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放心,空气中应该没有毒!”楚风忙安慰他,“如果空气中有毒我们早就出事了,等不到现在!我怀疑,他中的应该是某种生物毒素!”楚风一想到这里就听到了越来越大的“嗡嗡”声,“等等,难道?”楚风想到这里,忙飞奔到神殿门口,往外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不知何时,神殿外出现了一大群黑压压的黑色蜜蜂,个头很大,气势很足,宛如一架架小型轰炸机。它们似乎没有办法通过眼睛“看见”,所以一直在围着神殿的窗户打转,居然还没有一只找到大开着的神殿大门。尽管如此,但亲眼见到偌大的一座神殿,窗户外围得满满的这些长着黑色茸毛的家伙,还是很能使人心中发毛的。

楚风的第一反应便是,赶紧把门关起来,千万不能让这些变异的黑蜂飞进来。

“楚大哥,你要干什么?啊?”凌宁和威廉跑过来一看都吃了一惊,马上也想到要关门,赶紧一边一个准备把门关严实了!

“等一下!”见他们这么积极,楚风忽然又觉得不对劲,“等等!这门不能关!”

“为什么?楚大哥,这个人,他可能是被这黑蜂叮过,然后便死了。这说明这些变异的黑蜂有毒,咱们可不能放它们飞进来啊!”威廉很着急,这些黑色蜜蜂一看就知道不好惹。

“不,这很不对劲!”楚风看了看那些雕刻有女神像的窗户,“你们看,这些窗户都是木头的,还有雕刻,以那些黑蜂的个头,要想钻进来早都进来了,怎么它们一只也没有从这些窗户的镂空孔洞里头钻进来?还有,就算这些蜜蜂都是瞎的,那这么大一扇门,刚才我们谈话时这些蜜蜂就到了,大门敞开这么久,为什么它们不进来?这里头很不对劲,我们不能轻易动这扇门!”

“是啊!”凌宁缩手缩脚地在门口左看右看,看到那些大个子黑蜜蜂果然一直扇动翅膀在那里“嗡嗡嗡”地飞个不停,却一直在一个很小的范围内以“8”字形排着队循环飞着,既没有钻过窗户空洞的打算,也没有掉头从大门处飞进来的意图。

“这是怎么回事?似乎这些蜜蜂并没有想进咱们这间神殿的打算。”凌宁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听话”的蜜蜂,很是疑惑。

“它们的出现似乎就是为了吓唬人,让人把门关了!”桑布很久没说话,一开口就直指问题中心。

“没错!一开始,唐昧说过,他遇见过鸽子蛋大的黑色蜜蜂,很凶猛,他吃过亏;然后他忽然死在咱们面前,而且死后脸色乌黑,看着就像中了毒。这么一来,在看到这群气势汹汹的黑蜜蜂时,是个人都会想到,要快快关门,不能让这群蜜蜂进来!”楚风也醒过神来,哪怕大门打开,这些蜜蜂也根本不会飞进来,那么,到底唐昧是因为什么而死的?为什么这些蜜蜂明明到了门前却不往里头飞?为什么这看似一个局,而且这个局要的就是他们关门?关了门以后会发生什么?刚才唐昧说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自家老爹真的跟这个阵法有关吗?这样强悍的阵法,他又该怎样做才能带着众人安全出去?一时间,楚风的心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只有一个念头被他牢牢抓住:无论如何,既然把大家带进来了,他就一定要把大家一个不少地安全带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