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宁怎么了?”威廉最性急。他跟凌宁虽然没有男女之情,但这些日子处下来,倒比一般的亲兄妹不差了。

“她——”楚风只觉自己额头冷汗直流,这要真是那东西,凌宁可没活路了。

“好大的三条腿蛤蟆呀!”希林一声惊叹,让大家猛地意识到,那可不是一只巨大的三条腿蛤蟆么。

“嗳,你这么一说还真是。它是不是传说中的金蟾啊?”威廉如今可不是当初才从美国回来时那一无所知的傻小子了。

“没错,它应该就是旺财!”楚风肯定道。

“什么?旺财?”威廉虽然是美籍华人,到底是华商家庭出身,他别的不知道,对于“旺财”可是很清楚,他家就有这个呢。

相传在古时候有一名仙人叫刘海(注:刘海,本名操,字符英,号海蟾子,五代后梁陕西人,生卒年不详。曾事燕王刘守光为相,后为吕纯阳弟子,创道教南宗),降妖除怪为民除害,他收服了很多妖精。其中一个心肠不是太坏的妖精,被刘海打回原形,原来是一只三足蟾蜍。这只蟾蜍在后来的日子跟随刘海,伏妖助人,而刘海喜爱布施金钱给一些贫苦人,这只三足蟾蜍亦有使人钱财转富的能力,所以后人在屋里摆放三足蟾蜍,把蟾蜍作为旺财的神兽。据说金蟾喜居宝地,凡是有三足蟾蜍居住的地方,地下都有宝物,这就是风水上用蟾蜍的道理。也因此,民间有些地方,直接把这东西叫做“旺财”。

“你们看它背上坑坑洼洼的圆形符号,看着像不像古代的铜钱啊?”威廉问希林等人。

两位喇嘛依旧眼神微垂,似乎什么都不在意;桑布自从被楚风领到这支队伍中以后便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不发一言;只有希林和炳布一边盯着那怪兽看,一边点头不已。

“楚大哥,看来它确实是一头神兽啊,怎么你一见它就说凌宁妹子有危险了?”威廉觉着,旺财的名声不错啊,他们华商家庭,哪个家里没有虔诚供奉这么一只三足金蟾?当然,眼前这只个头比一般家里供奉的那种大多了,而且它是实实在在的,不是石雕泥塑的。只是,名声那么好听的“旺财”怎会伤害人类呢?

“怎么不会?所谓‘旺财’是后人牵强附会。就连神话里也说了,它本来是一头妖怪,是被仙人收服以后才做好事的。不管仙人之说是不是无稽之谈,只一个,三足金蟾所在之处,地下必有异宝。你试想一下,以人性贪婪的角度来说,会发生什么事?为何今日我们在全世界都找不到这个物种了?不要和我说眼前的这一只,如今我们身处的地方,时间和空间都不是你所能想象的!”

当楚风说道“人性贪婪”的时候,两位喇嘛已经在用藏语低声宣扬起佛号来。威廉并不笨,家族中为争权夺利的事件他就算没亲眼见过,听父亲也说过不少,因此很快明白,只有希林一直懵懵懂懂。

“这么说,如果有人靠近它,它是一定会攻击的喽?”威廉也开始为凌宁担忧。

“不错。而且,神话虽然只是神话,但有一点没说错,以‘旺财’的特性,无宝不居,它的活动范围一定在这个阵势的中心阵眼之处。那里,离我们现在还有很远,只怕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凌宁早已……”虽然很不愿意承认,楚风还是说出这样的猜测。看到那家伙的第一眼起,他就有了不祥的预感。

“不管怎样,我们总要试试的,不是吗?”桑布终于回过神来。他盯着身影渐渐淡去的那只巨大的三足金蟾,眼神坚定,“我自己犯的错误,如今需要的不是辩解,而是尽力弥补,凌宁,我一定要救她回来。”桑布在心中暗暗发誓。

因为时间紧急,楚风不再给众人讲解路线,只带头走在前边,让大家跟着他的脚印走。

沙地已经渐渐变得烫脚,头顶的“太阳”又似乎比正常的太阳威力大许多倍,走出没多远,几个人都又热又累,几乎站不住脚。

楚风也不停留,闷头爬上一个沙丘的沙脊地带。其他人见识了入阵局以来的种种特异之处,根本不敢胡乱走动,只敢一个挨着一个踏着楚风的脚印走,这就造成——虽然人多,落在沙子里的脚印看上去却像只有一个人的。

走着走着,楚风忽然觉着自己脚尖触到一个硬物,他弯腰捡起一看,是一枚石质箭头。他抬头四望,触眼望去,不过是连绵起伏的无尽黄沙,没有任何人类存在或者生活过的痕迹,怪了,这东西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怎么了?”他身后跟得最近的是桑布,凑过来一看,“石箭头!好精致的杀人利器!”

桑布这样说是有道理的。这枚石箭头确实制作得十分精致,它是一个三面三棱有着锋利箭尖和三道凹槽的箭头。箭头锋利不说,三道棱和它们构成的弧形箭面,有着符合现代空气动力学的标准弧线,看上去完美无比。尤其是三道棱并不是单棱,中间有两道由锋利的棱线组成的凹槽。有经验的猎人都知道,如果不是致命要害部位,一般用箭射中猎物后,很多皮糙肉厚的猎物受了伤后反而更凶残;而用这种箭头射中的就不一样了,它能使猎物的血管破裂,不停地流出鲜血。不管是再强悍的猎物,一旦被这种箭头射中,只要猎人坚持的时间足够久,耗都能把猎物耗死。

希林作为这里最专业的射手兼猎手,见了这枚箭头后也禁不住“啧啧”有声,上述观点大部分就是复述当年阿玛教他打猎时说过的话。

“这个箭头是怎么回事?难道这个鬼地方还有人类生存?”威廉听了希林的长篇大论,很难得没有中途插嘴,而是等他说完才找楚风请教。

“以前肯定有,现在就不一定了。要知道,这个大阵局就是人布下的,此地出现人类活动痕迹也不是什么太不可思议的事!”楚风着急往里突进,一边回答威廉的问题,一边不闲着地在地上写写画画。

“这个箭头似乎有些过于光滑了些!”一直没怎么开口的桑布忽然对着那枚石箭头说道。

“什么意思?”楚风听了心中一动。

“如果它在此处时间很久的话,这三棱面似乎不应该还这样光滑!”桑布一边如抚摸情人身上肌肤一般抚摸着那箭头的光滑表面,一边若有所思。

“对啊,这里是沙漠耶!如果它在这里呆了数千年,怎么也得有些风沙打磨的痕迹吧!”威廉也想通了,“不过,是不是它埋藏太深,所以……”

“不对,刚刚是我的脚踩到的它,它就在沙层表面。”楚风肯定地说,“难道,这里真的还有其他人?”

“楚大哥,你看看这个。”威廉想起自己曾经看到过秦始皇兵马俑出土兵器介绍,那上边也说早在中原战国时期,秦国就掌握了一门技术——批量生产外形十分符合现代空气动力学的青铜箭头。令人惊奇的是,每一枚箭头都十分标准,似乎是机器生产出来的一般。威廉最近学习很用功,他剪贴了不少自己感兴趣的一些古代历史的文章,其中就有这么一篇,上边正好有一枚青铜箭头的照片,除了材质以外,看上去与这枚石箭头几乎一模一样。

“没错,这两枚箭头十分相像。”楚风看完剪贴本,不禁点头同意威廉所说,“在中国的春秋战国时期发生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比如现在收藏在台北故宫博物馆的‘手弩’,那外形简直跟现代勃朗宁手枪一样;还有出土的越王勾践剑,剑身为了防止生锈,居然使用了20世纪西方学者才发现的铬元素。这些与当时生产技术完全不匹配的事情至今我们还无法用科学解释。”

“这就是史前文明存在并一直在影响我们文明进程的证据!”桑布忽然情绪激动,口气有些急躁,“证据比比皆是。许多人却不仅蒙蔽自己的双眼,堵塞自己的双耳,一直念叨着‘我听不见、我看不见’,还要把听得见看得见的人一棍子打死!这真是太可笑了!我就是不甘心,只要找出令他们想装聋作哑也不得的证据,我看那些家伙们还怎么办?”说完,他冷冷一笑。

楚风原本对他很有怨气,眼下见他如此,倒也明白了几分。想必,在全国任何一个地方都存在的学派之争也发生在了桑布身上,他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吧!

只不过明白归明白,楚风对于他轻易令凌宁涉险的行为依然不准备原谅。

“这枚箭头掉在这儿的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希林的判断来自于他对于箭的某种特殊感应,他的手捏着石箭头,好一会儿才说,“它被抛弃在这里最多不过三天。”

“三天?难道是唐昧那家伙?”威廉很吃惊,但是没有见到唐昧身上带了弓箭啊。

“应该不是他。这里一定还有别的人。”

“你们看!”炳布一直很不耐烦听他们说这些自己一个字都听不懂的东西,那两位喇嘛他又不好打扰,因此一直无人理会的他只得东张西望。这一看,还真看出些名堂来。

“那边真、真有人嘞!”希林眼尖,看到那边袅袅炊烟升起,说话都有些结巴了。

其他人都往那边看过去,恍惚中,有一种时空停滞的感觉:沙雾在连绵起伏的沙丘上跳跃,如火的红柳、流金的胡杨、起舞的芦苇、缤纷的灌木,在沙雾后头若隐若现。还有两道弯弯曲曲细如丝柳的烟,缓缓升上天空,怎么看怎么像北方农村人家做饭升起的炊烟。

最神奇的是,一匹浑身毛色漆黑的大马与它背上同样一身漆黑却身材娇小的骑手正在沙雾之中奔驰。由于他前行的方向正好与众人相反,大家一时看不清他的面貌。

只是,很快,他便猛地一勒马缰,马头转向他的左手,他一个回头,正好瞧向这边。

大家这才看清,他的脸上有一层黑纱。

“搞什么嘛,居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还蒙面!”威廉早就看出那马上的骑手百分之百是个女子,因此对其相貌充满了期待,一直在心里默念“回过头来、回过头来”,没想到人家真的回过头来了,居然蒙了面纱,这更令他心痒难耐。

“不好!我们快走!”楚风见那人目光往这边一瞥,然后有一个微小的停顿,马上意识到这人只怕不是什么海市蜃楼,脸色一变,招呼众人快走。

只可惜,在这里,一步也不能走错,再快也快不过人家的奔马。

“哒、哒、哒!”很快,那骑手便飞奔而至。她有一手高超的控马技巧,眼看就要连人带马撞到楚风身上,只听“吁——”的一声,她的马头稳稳地停在了楚风身前!

“……”

“啊,她说什么?”

“不知道?楚大哥,你听得懂吗?”

“我也听不懂!”楚风盯着对方,缓缓摇头。在这个诡异的地方居然会有人,这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更令人奇怪的是,对方说的语言他从来没有听说过。作为古文字学家,虽然他对于现代的各国语言并不是都精通,但大部分通用语言他能够听懂大概。即便有些小语种听不懂,他都能通过对方的发音,大致判断出对方的语言来自哪一个语系,但眼前这个人所说的话,却连这个都判断不出来。

那位骑手没有等到众人的回答,也不再说话,一只手一抖缰绳,拨转马头往回跑,跑了几步回头,恰好一阵风吹过,将她的面纱吹开,一张绝美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美丽:一眼看上去,这个女子年纪不太大,有着少女的纯真,但仔细一瞧就会觉得她身上还有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成熟风韵。她的皮肤很白,白得就像宋朝官窑里烧出的白瓷,不仅白,还有光泽、神韵。刚才她面对众人时,大家就觉得她似乎有一双浅蓝色的眼眸,眼下她倒是因为风沙双眼微闭,只不过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双长而微翘的睫毛,在那里不停地颤啊颤的,颤得人心里直痒痒。

“呀——”她似乎才发觉自己的面纱被风吹走,发出一声惊呼,原本双手抓着马缰的,眼下分出一只手来捂着脸,一手控马似乎有些吃力,摇摇摆摆地纵着马儿离去,看她那娇弱的身子,似乎随时有可能掉下马来。这边,马上有人看不下去了。

“咱们,要过去吗?”威廉第一眼就被这女子迷住了,如果不是楚风死死抓住了他的手,他一定早就跑过去“英雄救美”了!

“不行!”楚风一口拒绝。眼下,自己等人是进入了一个神奇的阵法空间里,他一直在心中这么提醒自己。在这里居然会有土著居民,实在是一件太过于诡异的事情。“这里应该是在奇门遁甲的阵局之中,怎么可能会有土著居民?这也太离谱了吧?”

“可那明明就是……”威廉还想垂死挣扎。

“别忘了刚才我们看到的凌宁!”楚风决定用刚才那个幻影忽悠他们。实际上,他心里清楚,眼下众人如“雾里看花”般看到的那些,绝不是什么幻影。如果时间允许,他也会过去查探一番,可惜,眼下什么都不如赶紧把凌宁解救出来重要。

“你是说,这个也是海市蜃楼?”希林觉得自己这几天以来似乎把一辈子可能看见的海市蜃楼都看完了。

“类似!”楚风不再理会其他,一心计算方位。这女子出现得太过诡异,要是再耽搁下去,他们就得全部困死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