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进退无路

正象我父亲他们刚刚弄清楚的,钉在蛩盆洞外的那块铜牌,并不是张天师用来禁制蛩盆这只怪兽的。实际上洞中还有一道铁门,铁门里关着的东西才是两代张天师再三再四警告的可怕东西。

很明显,仅仅在洞里的铁门上钉一道符箓,远不足以镇住那幽古邪物,所以张天师拿这只倒霉透顶的蛩盆当顶门杠,在洞外钉一道符箓让蛩盆不敢移动,将铁门内的东西彻底的禁锢了起来。

饶是那张天师法力无力,却恐怕也算计不到八百年后,竟然有几个闯祸精会想尽办法把蛩盆赶出洞去,这样一来铁门里边的邪物就失去了控制,开始了用力撞门。

“怎么办?”丁思梵茫然的看着我父亲,我父亲满脸的苦笑,最初他还以为碰上血妹子就够倒霉了,现在看起来,那时候实在是他们最幸运的时候。

但现在看起来,他们的好运要到头了。

洞里那扇朽烂的铁门上,张天师那熟得不能再熟的符箓随着门板晃动着:

〖混沌之初,天覆地合。

极阴尽浊,生此邪魔。

羽衣三足,血泪如河。

天尊缄口,不可言说。

……〗

老歪叔咯咯的乐了起来:“老夏,看清楚了没有,那三条脚的鸟儿,原来在这里躲着呢……”说话间他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死死的顶住门:“幸亏我够胖……”一句话未说完,那扇门在里边重力一撞,就见老歪叔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幸亏我父亲、丁思梵和葛教授三个人不顾自己身体虚弱,急忙上前一起用力,老歪叔这才松了一口气。

但是那门里的东西撞击之力,大得异乎寻常,哐的一声,就见葛教授和我父亲这两个血妹子的受害象皮球一样弹了出去,直跌到门口处。紧接着又是一声撞击,那扇铁门哗的一声,裂开几道缝,老歪叔顿时变了脸色。

这扇门虽然是精钢所铸,但八百年的岁月侵蚀,早已是不堪一击,大家再和门里的东西对抗下去,只会有两个结果,一是那东西破门冲出来,二是铁门撞烂,那东西可能连出来的力气都省下了……

一定要想个万全的法子,老歪叔咬牙顶住门,脸色阴沉得象块抹桌布。

我父亲扶着洞壁站了起来,伸手去取他们刚刚进来时钉在洞口的那块铜牌。

“老夏……”老歪叔分明是想阻止我父亲,但语气明显有几分犹豫。

这是明摆着的事,只靠了铁门上的一块铜牌,其震慑力远远不足,所以我父亲才想到把洞口那块也拿过来,双牌合璧,用两道符箓镇住那只“羽衣三足”的邪物。

可问题是,洞口那块铜牌,是用来阻止洞外那些邪物冲进来的,有张天师的那块铜牌在,门外乱七八糟的怪物们挤了一大堆,可那些脏东西最多不过是挤在洞口看热闹,张天师的符箓对于那些邪物们来说,一如水潭中那颗已经质化了的刑天大脑没什么区别,都是靠近不得的可怕东西。

有洞口的铜牌在,洞外的怪物们就不敢冲进来。

可是这样的话,铁门里边的东西可就要冲出来了。

可如果把铜牌取下来镇住铁门内的东西,洞外的东西又会冲进来。

那么洞口的那块铜牌,该取还是不该取?

老歪叔鼻尖冒汗,明显是没了主意。

2、绝境求存

我父亲的手指堪堪碰到铜牌上,突然激烈的颤抖了起来。

这块铜牌,到底是该取不该取?

我父亲明显也陷入了痛苦的选择之中。

这时候洞里的铁门上又被重力的撞击了一下,丁思梵发出了一声惊叫,被撞得弹开跌倒。

见此情形,我父亲猛一咬牙,一把揪下了铜牌,猛的抛了过去:“老歪,接住!”

老歪叔手疾眼快,一把接住铜牌,双手抓住铜牌,抵住门用力往里一推,只听轰的一声,那扇门猛然合拢了。

老歪叔背靠着门,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他的目光无意中转向了洞口,顿时为之大变。

洞外边,那只正饱受寄生在体内的血妹子折磨的蛩盆意识到了洞口那种可怕力量的消失,立即本能的向着它的藏身巢穴蠕动过来,与此同时,聚集在洞口四周的鬼虫子发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哧拉之声,顺着地面急切的爬行了过来。

我父亲摸出了一颗手榴弹,却犹豫着舍不得抛出。

弹药所剩无几,这枚手榴弹抛出之后,下一步又该如何?

急难之际,老歪叔猛的又把那块铜牌抛了过去:“老夏……”

我父亲劈空抓住铜牌,门外那潮水般涌劝的黑色邪潮霎时间散去。

重围散去,葛教授和丁思梵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可是随即,那扇铁门又被里边的东西重重的撞击起来,明显的意识到禁止的力量被削弱,里边的东西撞击起来更犹得疯狂,连老歪叔都被撞得差一点跌飞出去。

万般无奈之后,我父亲只好再把铜牌抛回去:“老歪接住……”

老歪叔接过铜牌,再度遏止了门内邪物的重力撞击。

洞外的脏东西又发现了它们的机会,稀哩哗啦的趁机涌过来,老歪叔差点哭出来:“老夏接着……”铜牌再度抛回。

洞外的东西哗的一声退开,倒是非常的齐整。

门里的东西却又逮住了机会,又开始拼了命的折腾。

我父亲发出一声绝望的抽泣,再把铜牌抛给老歪叔。

老歪叔又把铜牌抛回来。

我父亲再把铜牌抛回去。

……

铜牌在两人的手上捣来捣去的换手,但两人的表情越来越难看,几乎可以说是快要老泪纵横了。

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难过处。

现在这一关,恐怕是真的过不去了。

葛教授已经死了心,抱膝坐在洞内一角,满脸严肃,煞介其事的看着两人把铜牌抛来抛去。

而丁思梵却面色沉静,那双充满了祟拜之情的目光深深的注视着我父亲,她当然知道门里的东西时刻都有可能将那扇朽烂的铁门撞得稀烂,但是她的夏大叔在这里。

只要夏大叔在,就会有办法。

总之,那时候我母亲就对我父亲充满了不可救药的盲目信任了,尤其是在父亲麻爪为难没了主意的时候,她表现出来的信任就更毫无保留。

3、全力一搏

那扇门再被里边的东西大力冲撞,哐啷一声,一块锈蚀斑斑的铁板掉了下来。门里边,依稀可见一个白影闪动,看不清楚是什么。

最多再有一下,最多一下,这扇铁门就不复存在了。

“同志们注意了!”我父亲把铜牌抛给老歪叔,突然用尽力气,嘶吼起来:“全体注意,准备战斗!”

那一嗓子吼得极是用力,惊得精神状态已经趋于麻木的葛教授嗖的跳了起来。

就听我父亲声嘶力竭的喊道:“全体注意,葛教授跟着歪师长,余下的同志随我来,听我的口令,预备--!”

葛教授惊讶的看着我父亲,那复杂的眼神一目了然,他是认为我父亲多半是被这强大的压力逼迫得疯了,都这节骨眼上了,还有什么可预备的?门里的东西马上就要出来,洞外的东西也会都钻进来,全体预备,预备什么?预备让那些怪物啃食自己吗?

虽然葛教授心里这样想,可是我父亲那满脸狞恶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吓死人,葛教授只好将身体挪到老歪叔身边,闭目待死。

丁思梵却以标准的跑步动作跑到了我父亲的身边,说过了,她对我父亲是盲目的祟拜和信任,绝不会象葛教授那样认为我父亲是急疯了。

当丁思梵跑到我父亲的身前的时候,听到我父亲一声低喝:“丫头,在前面抱住我。”我母亲丁思梵想也不想,立即搂住我父亲的脖子,用两条腿夹住我父亲的腰,看得葛教授正要惊呼,老歪叔却吼了一嗓子:“快,你他妈的还等什么?”

葛教授吓了一跳,才意识到老歪叔也让他学丁思梵那样做。当时葛教授心里就甭提有多别扭了,眼看着他的学生丁思梵和我父亲用这种姿式,这已经就够让人难甚的了,万万没想到老歪叔居然也让他这么搞。我父亲和丁思梵的动作再不雅观,他们好歹是一男一女啊,可两个大男人这么搂脖交颈的抱在一起,算他妈的怎么一回事呢?

眼见得葛教授不情愿,老歪叔穷凶极恶的端起歪把子机枪来:“不服命令,军法从事……”

葛教授吓了一跳,强忍着屈辱,学着丁思梵的样,双手搂在老歪叔的脖子上,还用他那两条细腿夹住老歪叔的腰。

就听我父亲和老歪叔同时呐喊了一声:“操他妈,鱼死网破,一往无前,下定决心,不怕牺牲,为了新中国,老子和你拼了……”

我母亲丁思梵在日记中记载,我父亲那人嗓门本来就高,他和老歪叔都是在战场上养成的大嗓门,战场上炮火隆隆枪声不断,指战员全凭了大吼大叫指挥战斗,嗓门越高,给战士们的信心就越强。这样吼得久了,我父亲和老歪叔的声带都吼成了破锣嗓子,而且这两人都有点疯疯颠颠,一吼起来就没完没了。

当时丁思梵只听到我父亲和老歪叔齐声狂吼,她不知道他们两个吼叫什么,难道只凭吼叫就能吓住门里和洞外那些怪东西吗?她估计这种可能性不大。但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小,可是危急之下,她总是要帮助我父亲的,所以她也伏在我父亲的肩上,跟着我父亲一起拼命的尖叫。

三个人疯了一样的狂吼乱叫,剩下来的葛教授,不可能不被这种颠狂的气氛所熏染,他也不由自主的张开大嘴,无意识的狂吼起来。一时间,四个人全都在拼命的吼叫,谁也不知道谁在吼叫些什么。

狂吼声中,丁思梵和葛教授感觉到我父亲和老歪叔突然狂奔了起来。

他们在向哪里跑?

4、绝境求存

明明是腹背受敌,洞外有邪物,门里也有邪物,无路可逃的死局之中,我父亲和老歪叔这两个大活宝居然狂奔起来。丁思梵心中惊诧不定,实在搞不懂他们到底在朝什么地方跑,可不管朝什么方向,她知道她是安全的。

因为她在我父亲身边。

你父亲,他是个男人。

我母亲曾这样对我评价我的父亲。

这句话,我想应该是一个女性对男人最高的评价了。

男人就意味着责任,意味着义务,最重要的是,男人还意味着明明没有活路却还能把女人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意思就是说,男人还意味着智慧。

我母亲丁思梵在日记上记载说,她当时真的有点疯了,拼了命的尖喊不止,也不知道自己在喊些什么,直到我父亲连续在她的耳边喊了几声:“丫头,消停消停吧,你都把老子的耳朵喊聋了。”

丁思梵这才睁开了眼,让我父亲慢慢把她放了下来。

然后我父亲一跤跌坐在地上,老歪叔则歪倒在他的身边,两人一人手上拿一块镌刻着张天师亲笔符箓的铜牌,急手忙脚的把那两块铜牌钉在已经支离破碎的门上。

然后丁思梵转目细看,才发现他们竟然置身于另一个洞穴之中,而门外,有一个白色的东西晃来晃去,只是看上一眼,她就能够感觉到那个白东西所挟带的阴毒与仇恨。

那是什么?

他们又在哪里?

这时候葛教授叹息一声,说话了:“夏师长,歪师长,你们让我葛某心服口服啊,身手敏捷,智慧过人,反应又是如此的迅速,而配合得更是天衣无缝,你们--是怎么想起来往门里边跑的呢?”

老歪叔哼哼唧唧的道:“葛教授,你说咱们不往门里边跑,还他妈的能往哪跑?狗屁身手敏捷智慧过人,都是扯蛋,说透了都是他妈逼的,没办法啊!”

值此丁思梵恍然大悟,原来我父亲和老歪叔居然死中求活,冲进了那扇铁门的里边,却把门里的邪物给挤到门外去了。

如此一来,危局立扭。

饶是门里的东西再怕人,可是此时大家抢占了它的巢穴,再有两块张天师的符箓做为屏障,纵然是那邪物恼恨不休,终究是不敢越雷池一步。

门外的那白东西做势向门里滚了过来,直到这时候,丁思梵才影影绰绰的看出来,那东西竟然是一颗白色的生物卵,蛋壳坚硬无比,还泛着油腻腻的釉光,看起来就充满了妖异的邪气。

“他妈的,你个杂种有本事过来,信不信老子拿这两块牌子拍死你?”老歪叔得意洋洋的骂了起来。

那白色的生物卵分明是听到了老歪叔的威胁,愤愤不平的在洞里滚来滚去,用力往岩壁上撞,瞧那架势是想把蛋壳碰碎。

丁思梵有点紧张,问道:“夏大叔,这是什么蛋,怎么这么可怕?”

“这个……”我父亲想了想,才回答道:“总之是个带羽毛的三只脚的东西,你就信我吧,这东西的肉肯定不好吃,你就甭打它的主意了。”

5、怪异洞窟

“夏大叔,你说外边那东西长羽毛三只脚?”丁思梵瞪大了眼睛左看右看:“这东西明明就是个蛋吗……”

“你怎么这么烦啊,”我父亲气得转向了葛教授:“老葛,你以后教学生要多用点辩证唯物主义,马克思教导我们说……说什么来着……看看你的学生问的这问题,你到底是怎么教的吗。”

葛教授嗬嗬的乐了:“夏师长,你就别计较了,这东西在这里被禁锢了几千年了,如果还保持它的羽衣三足的形状的话,恐怕早就连骨头都烂光了,所以这东西就休眠了,退化回到生物卵时代,不过夏师长,你说这东西会不会很快就会孵化出来啊?”

“不会才怪,”老歪叔把话接过来:“老夏,要不咱们趁现在出去,弄把火把这个蛋烤熟了算了,要不然待会儿它真的孵化出个什么东西来,万一跑到外边,那咱们的红色江山,岂不是面临着一个大麻烦?”

“烤熟它?”我父亲表示怀疑:“我说老歪,你也不瞧瞧这东西的蛋壳有多厚,它他妈的留在血池那边的阴阳船,蛋壳厚得装甲弹都射不透,真要想把这东西烤熟,非得丢到火山口里去不可。”

“那咱们找找看,说不定这里边真的有一个火山口……”丁思梵站起来,往里边走了两步:“这里边只有一个洞……怎么跟外边那只蛋一样的大小?”

“那个洞跟外边的蛋一样大小就对了,”我父亲说道:“看不出来吗,这个羽衣三足的阶级敌人天天都梦想着复辟,想凿穿岩石钻出来,这下可好,阶级敌人没干成的坏事,咱们倒是帮它干了。”

“要不咱们钻进那个洞里试试看?”葛教授建议道。

老歪叔对此建议不抱乐观态度:“老葛啊,你要想清楚了,那个洞是这怪物花费了几千年才钻出来的,我们是不是也花上几千年再把那个洞钻透?”

“那总也得试试,”葛教授不服,自顾走到那怪卵钻出来的洞口前:“你们等我钻进去看看……”

我父亲急忙吩咐:“先拿根绳子拴葛教授的腿上,这个洞这么细,直着往里钻没问题,只怕钻进去就出不来……”

“那好,”葛教授拿定了主意:“就用绳子拴在我的腿上,如果绳子乱动,你们就用力把我给拉出来。”

“试试看吧……”实在是没别的办法,大家就任由葛教授钻进去试试,按说以依葛教授的年龄,钻这个洞是不合适的,可是老歪叔和我父亲都已经累得脱力,丁思梵是个女孩子,葛教授再怎么虚弱,也不好意思让丁思梵冒这个险。

拿根绳子拴在葛教授的腿上之后,那老头就钻了进去。

大家盯着那绳子,见那绳索随着葛教授的深入,慢慢的被拉进洞里,过了有十几分钟,绳子不动了,丁思梵急忙用力扯了扯绳子,冲洞窟里喊道:“葛教授,到头了吧?”

洞窟里没有回声,那绳索却突然抖动起来,我父亲和老歪叔吓了一跳,急忙上前往外揪绳子,不料这一揪,才发现里边竟然有一股大力,正在把绳子用力往里拉,几个吓得脸色都变了,本以为这个洞里没什么危险,要不然大家也不会让葛教授逞能,可是谁料到……

那绳索往外揪了一点,却又突然缩了进去,大家再用力一揪,感觉到并不是葛教授卡在了洞壁上,而是洞里边真的有什么东西,正在用力的把绳子往里拉,三个人情急之下一用力,只听嘣的一声,那绳子竟然被揪断了。

我父亲一跤跌坐在地上,拿起绳子的断茬看了看,顿时脸色大变:

“不好,这绳子……分明是被什么东西的牙齿咬断的……”

6、洞中乾坤

我父亲他们此时所处的地方,称得上洞中有洞,洞中套洞。

这座由上古兽形人所掏出来的不知是蚩尤还是刑天的地下洞穴中,形成了一座地下极峰,山坡上有一个洞藏着怪物蛩盆,蛩盆的洞里有一道铁门,里边禁锢着那枚一旦孵化出来就会是“羽衣三足”的怪东西,而就在这个怪东西的洞里,还有一个小洞,这个小洞只有人的两肩那么宽,一旦钻进去,就只能硬着头皮往前钻,后退是万万不能的。

现在葛教授就钻进了这个无法后退的小洞之中。

为了防止葛教授退不出来,大家还在葛教授的腿上拴了根绳子,敢情是把葛教授当蚂蚱了。

可是现在,绳子在里边不明缘故的断了,而葛教授却毫无声息。

难道说,在这个洞中,还有什么更可怕的怪物不成?

我父亲双手撑在洞中,几次做势要往里边钻,却都又停了下来。

我父亲害怕。

他不是怕死,怕死他也活不到现在,战场上幸存下来的人,多是些不怕死的悍勇之士,子弹那东西专门欺负老实人,谁害怕就往谁的身体里边钻。

我父亲是害怕他万一钻进去后,一旦发现自己也控制不了局面,而这边那枚怪蛋再孵化出个什么玩艺来,那可就麻烦了。

他犹豫了再三,终究是无法说服自己放弃葛教授。

他拿绳子在自己的腿上缠了一圈,站起来拿那只熊掌一样的大手拍了拍丁思梵的脸颊:“丫头,在这儿等我……”说完就钻了进去。

这个过程中老歪叔一声不吭,他现在是唯一的生力军了,所以不到最后关头,是决不可轻率行动的,所以去营救葛教授的活,就必然要由我父亲来负责。

既然如此的话,那还有什么可说的?

他只是用手揪住绳索,慢慢的控制着放绳,通过绳子上面的震动,判断我父亲在洞里边里的情况。

起初一切顺利。我父亲显然是很小心的在洞里边爬行,绳索放开的很慢,保持着匀速。丁思梵的心都快要跳了出来,她的手握成了拳头,放在了嘴唇边,感觉到脸颊上刚才被我父亲拍过的地方火辣辣的,她在心里拼命的向老天祈求,希望我父亲能够安好无损的再返回来。

但是,丁思梵的愿望被那突然绷紧的绳索打断了。

那根绳索突然之间绷紧了,分明是里边有什么东西正在大力的要将我父亲拖进去。老歪叔咬紧牙关,一只脚蹬在洞壁上,双手用力的揪住绳子:“老夏,老夏,你回答我……那里边到底有什么……”

没有回答,只是那绳子突然向里边重重一拉,老歪叔的身体强壮如牛,却竟被拖得一头撞在洞壁上,连鼻子都撞歪了。

急忙爬起来,老歪叔顾不得鼻血直流,手拿着那根再次断裂的绳子,冲着洞里边疯了一样的喊着:“老夏,老夏,你回答我……你他妈的不能就这样放弃,别忘了我们是有约定的,等解放后要一人娶一个漂亮媳妇……我操你妈你不能这样不负责任……”

洞里边悄寂无声。

老歪叔呜咽着爬了起来,嘴里含糊不清的骂着:“操你妈老夏,你真不能这样,真的不能……”

丁思梵一声不吭,神色淡定的把住洞口,伸头就要往里边钻。

“慢着丫头……”老歪叔抹了一把鼻涕泪水,从怀里掏出一棵手榴弹,交到丁思梵的手上:“丫头,把手指头套在这个环上……记住,你夏大叔生的光荣,死的伟大……你不能给他丢人……”

“我知道了,歪大叔你放心……”丁思梵任由老歪叔把绳子缠在自己的腿上,最后看了一眼老歪叔,钻进了洞里。

7、绝望时刻

丁思梵刚爬进去的时候,那绳子绷得笔直,老歪叔打心里不希望她也钻进去,不管里边有什么,连我父亲都无声无息的着了道,丁思梵进去,无非不过是求个大家死在一起,何必非要这样呢?

但是,老歪叔心里更清楚的,丁思梵是必须要钻进去的不可。

因为我父亲已经钻进去了。

无论是生,是死,她只希望和我父亲在一起。

就这么简单,除此之外再也没什么理由。

老歪叔象个女人一样呜呜咽咽的哭着,想到我父亲死于洞里边的不知什么东西之手,他的心就如刀扎的一样难过。他和我父亲几十年的交情了,双方相互救了对方的性命也不知有多少次,谁要是有了不开心的事情,就指着对方的鼻子破口大骂,他们两人在一起,是谁受了委屈谁有理,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是另一个人的一部分,失去其中的一个,那是他们所无法面对的现实。

女人在失去的时候会拿定主意,因而变得极为冷静,她们只有在伤心的时候才落泪。倒是男人会在失去的时候痛哭流涕,在伤心的时候,男人多半会选择自暴自弃。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差别了。

那根绳子突然无由得绷紧。

霎时之间老歪叔魂飞魄散,明明知道迟早也是这样一个结果,他却仍然无法接受,拼命的拉着绳子,泪流满面的老歪叔嚎叫了起来:“手榴弹,丫头,手榴弹啊,别给你夏大叔丢脸……”

嘣的一声,绳子再一次的断裂,失神的老歪叔一个屁股敦跌坐在地上。

慢慢的,把那根绳子断茬拿到眼前看了看,老歪叔的表情呆滞。

洞里静寂无声,那枚手榴弹,终究没有爆炸。

突然之间老歪叔跳了起来,一声不吭的走到装备袋前,将两只袋子中的所有火药全都拿了出来,绑在了身上,然后持一柄马刀在手,在手中掂了掂:“老夏,丫头,还有老葛,你们就放心的去吧,我老歪若是不为你们报仇,我他妈的就是外边这个怪物养的!”

吼声中,老歪叔走到那扇形同虚设的铁门前,看着门外那枚显来显去的怪蛋,狞笑了一声:“你真他妈的是一个混蛋,老实说,那洞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那枚蛋晃动了一下,蛋壳实在是太厚了,里边的东西虽然非常急于钻出来,可是却无法穿透那厚度愈尺的釉瓷蛋壳。

“不招是不是?”老歪叔自言自语的嘟囔着:“小子,你可要想好了,落到我老歪的手上还敢不招供,你可真是打错了算盘……”说话间,他顺手把嵌在门上的那两块铜牌拿了下来:“小子,你会后悔得叫爹,不信咱们走着瞧。”

那枚蛋叽哩轱辘的滚进了门里,瞧那意思还想往老歪叔身上腻歪,可是被老歪叔拿两块铜牌一晃,怪蛋急忙滚蛋了。

哈哈哈几声怪笑,老歪叔朗声长吟:“青山憔悴卿怜我,红粉飘零我忆卿……操他妈不对,这是首靡靡之诗,怎么这节骨眼上弄出这玩艺儿来了?找首革命点的……老子明明挺革命的,怎么这时候满脑子都是靡靡之诗呢?都是老夏这小子弄的,老夏真他妈的不是东西,对吧?”

嘟囔声中,老歪叔已经钻进了洞中。

那枚蛋叽哩轱辘的滚到了洞口,旋风一样快速旋转了起来,突然之间噼吧一声脆响。

怪蛋终于裂开。

里边的东西已经孵化了出来。

8、上古秘境

老歪叔钻进了洞中。

洞内黑黝黝的,什么也看不到,老歪叔一边嘟嘟囔囔的骂着人,一边慢慢往里边爬,这个洞里边,到底有个什么东西呢?连我父亲都不声不响的被对方收拾了,可知那肯定不是容易对付的。

想象着这世上竟然有什么东西能够于悄无声息之间干掉我父亲,这是老歪叔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一定要亲自钻进去,亲眼看一看。

好奇心杀死猫,老歪叔也不能例外。

洞壁狭窄,把人紧紧的挤压在一个最狭小的空间里,人在这种情况下心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所谓洞穴幽闭症,就是指许多人到了这种环境,自己就会疯掉。而我父亲和老歪叔却是天生的泼皮货,他们只会把和他们在一起的人折腾疯,他们自己是决不会疯的。

所以老歪叔哼哼唧唧的骂着,拿双肩和脑袋用力往前拱,前面到底有什么?到底有什么……突然之间他的身体一空,还未等他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已经凌空跌了下去。

霎时间老歪叔恍然大悟,怪不得进去的人都无声无息了,原来这里边竟然他妈的别有洞天。

怪不得那绳子都被扯断了,人跌下去的时候毫无预兆,突如其来,等反应过来,绳子早在石壁上卡断了,纵然是想告诉外边的人,也已经没机会了。

而且那个竖井般的洞窟特别的深,老歪叔跌下去的时候狂吼了一声:“我操……”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声音被四周的洞壁吸收了,喊破嗓子也不会有人听到。

突然扑通一声,老歪叔的全身一阵温凉,竟然垂直的跌入了一个深潭里。落入水中之前他的眼睛浮光掠影,好象闪过了一片光亮,光亮中还有几个熟悉的人影,然后他就一直向深水中沉了进去。

他下潜了好久,直到从高空跌下来的势能全部被水的浮力所抵消,这才拿脚踩着水,慢慢的从潭水中浮了出来。

哗啦一声,老歪叔从水中露出脑袋,拿手抹了一把脸:“老夏你个王八蛋,居然还活着,这可真是祸害活千年啊……”

我父亲没有理他,葛教授和丁思梵却是连头也没回,全当他这个人就不存在,三个人正举着一支火把,全神贯注的盯着石壁上的壁画看。

“我操……从哪儿弄的火把?老子身上的炸药可是全都湿了……”老歪叔走过来,想挤进三个人的人堆中。正巧三个人移动了一下身子,变了一个方位,把视线集中中另一幅壁画上,老歪叔上前探头看看三个人的脸色,只见三张脸表情凝注,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他一样。

“喂,喂喂喂。”老歪叔火了:“没看到老子刚跌下来的吗?连个问候的人也没有?”

葛教授皱眉说了一句:“歪师长,这里边的每一个人,都是从空中跌下来的。”

“这……倒也是,”老歪叔没了情绪:“你们到底看什么呢?”

“脑袋,刑天的脑袋。”我父亲简捷的回答道:

“这颗最可怕的脑袋马上就要孵化出来了。”

9、万古有终

听到我父亲的话,老歪叔心里一紧,正要跟着大家看看壁画,却忽然感觉到旁边有什么东西在动,一扭头,惊得他魂飞魄散。

就在大家的身边,有一枚巨大的生物卵,那卵大得足以装进十几个人去,卵壳上泛着荧荧磷光,隐隐可见里边有什么东西正在缓慢蠕动。

就在这枚生物卵下,钉着一方铜牌,铜牌上的字虽然锈蚀,却已经被人擦干净,依稀能够辨清上面的字迹。

仍然是龙虎山第三十代娃娃天师的笔迹,大意是:

大宋元符年间,解州天赐瑞盐突然出现妖物,做大雾弥漫周天,当地人请了玄门道士做法驱邪,却无任何效果。知道圣明天子宋徽宗迟早必召龙虎山天师做法,为探明究竟,张氏第二十九代天师张景瑞冒死进入蚩尤地宫,惊见穴中藏有上古之魔,犹自待孵化之中,张景瑞自知不敌,于是遍遣同门中人,四方寻找寻宝秘族,得关氏家族解州支脉相助,与龙虎山第三十代传人张继先再入岩穴,斗杀穴中邪物无数,但玄门中有一人为血池之虫吞噬而后,逃出岩穴,累及冤枉村一村居民丧死,此战导致了玄门百余菁英尽丧,但最终以元始天书镇住邪魔。此后八百余年,玄门符箓终将失去法力,届时邪魔必将破壳而出。所以张氏继先叮嘱后来者,岩穴中的邪魔乃上古兽形人集天地之怨念而化,水火不浸,刀枪无伤,但当邪物化生为卵形之时,应是最易于着手驱除,如若不然,邪物一出,则世上之人,定然会遭此邪物的怨念之波连,尽皆陷于不死不活的颠靡状态之中,张氏念上苍之好生之德,伏愿后来者想尽办法,祛除邪魔,如若不然,则天日失色,山川崩坍,黎民蹈死无路,血流成河……

但是,即使是那邪物的蛋壳,也坚愈金铁,根本不是人力所能凿动的,如果使用“轰天雷”的话,那么爆炸的威力反而会被邪魔的卵壳所吸收,届时邪魔就会一下子获得滋养,提早破壳而出,为害人世。

要钻透邪卵之壳,就必须要寻找一种上古时代早已灭绝的尖嘴犷,那东西形似狸猫,灵活好动,但嘴部生有尖利的喙,尾部还有一个小球,只要捉到这样一只动物,让它用尖嘴凿穿邪卵,寄生于邪卵之内,将邪魔的血肉吞吃殆尽,夙几无殆矣……

又此后一十二年,龙虎山尽遣玄门中人,并得到茅山之上清、丹鼎两派玄门相助,踏破铁鞋,奔波无数,终于于昆仑山以北觅到了一枚已风结为石的尖嘴犷之卵。概因这尖嘴犷本是一种大荒异兽鸭嘴兽的始祖,所以又有玄门中人飘洋过海,凡一十四年,终于带回几只鸭嘴异兽,然后由龙虎山聚玄门正一派、茅山上清派、茅山丹鼎派三家,及秘宝五族赵玄坛族、解州关氏、传古比干氏、传古陶朱公族及刘海秘族,总计八家聚于蚩尤岩穴,逆行方泽之术以期将尖嘴犷孵化,奈何有心无力,那枚尖嘴犷之卵已经尽结为石,若要孵出其中生灵,合三门五家之力,也须得八百年之久,只怕到了那时候,传承尽失,香火断绝,再也无人知道此事,所以三门五家又深入地穴,捉得一只上古戾兽蛩盆以为护法,阻住门户,以防尖嘴犷一旦孵化之后,非但不吞噬那上古邪卵,反而流窜于外……

老歪叔看得心惊肉跳,再细看那枚巨型生物卵,果然是妖气隐隐,杀机弥伏,直让人顿生绝望之感。

这时候我父亲扭过头来,问道:“老歪,那只尖嘴犷孵化出来没有?”

“什么?”老歪叔目瞪口呆,不明所以。

“我是问你,被张天师捉来,关在洞中由蛩盆看守的那只尖嘴犷,现在孵化出来没有?”

“什么……什么尖嘴犷?”老歪叔满脑子都是滴溜溜的球形卵在转动:“莫非那只一个劲的往我身边凑的怪蛋,就是尖嘴犷吗?”

“那当然,”我父亲叹息道:“老歪啊,咱们可真是闯了他妈的大祸,人家张天师是用那只蛩盆顶住门,防止一旦孵化出来的尖嘴犷逃掉,可是咱们几个可倒好,生拉硬拽把那只蛩盆赶了出去,然后咱们自己跑这儿消停来了,那尖嘴犷……只怕已经逃之夭夭了吧?”

10、上古冤劫

“都怪我!”老歪叔懊恼的一拍大腿:“刚才我要是晚一会儿进来,或者是把那只尖嘴犷的蛋也带进来……”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我父亲道:“老歪,你过来看看这个上古邪魔,到底是他妈的一个什么玩艺儿……”

老歪叔走过去,站在那幅壁画前看了看。

那壁画画得很是凌乱,带着点信手涂鸦的特点,先是几个人形生物在追逐猛犸象,接着是更多的人围绕着火堆欢快起舞,蒙味时代的初民生活状态,一目了然。

接着是原始居民们仰头看天上的流星,那流星肯定是给了他们什么启蒙,因为下一幅画是一群原始人围着一只陶土罐在煮东西,罐子里边的东西块头极大,而且形状极不规则,看得老歪叔直皱眉:“这群祖宗们,到底在煮些什么?”

“他们在煮石头。”葛教授严肃的告诉老歪叔。

老歪叔不信:“拉倒吧老头,你当原始人都象你这么爱发神经啊,他们煮石头干什么?能吃啊?”

“确实是在煮石头,”我父亲就此事件上明确表态支持葛教授:“葛教授不会错。”

“他们煮石头干什么?”老歪叔不明白。

“冶炼!”葛教授言简意赅。

“嘎嘎嘎……”老歪叔怪笑了起来:“喂,老头,你们这些臭资产阶级学者就是爱欺负我们劳苦大众,我操,煮石头冶炼,你真当我们人民群众是傻瓜啊?”

“歪师长,我请你注意自己说话的态度,”由于葛教授是首先进入并发现这个洞窟的,所以他已经认为自己具备了和老歪叔分庭抗礼的条件,当即警告道:“煮石头是煮不出来金属的,可这事你知道,我知道,原始人他们又怎么会知道?”

“那……又是什么原因让这些原始人以为煮石头会煮出金属来的呢?”老歪叔悻悻然,问道。

“流星!”葛教授回答道:“原始人无意中在地上捡到了从星空掉下来的陨石铁,这应该是原始人最早得到的金属,所以他们知道了金属是从铁矿石中冶炼出来的,但是他们当时还没有掌握冶炼工艺,以为靠了用白水煮石头就能够把金属煮出来……”

“那这些原始人辛苦了。”老歪叔假惺惺的说着,琢磨着再用什么招术继续欺负葛教授。

再下一幅图,原始人终于找到了冶炼技术,将石块丢进火中焚烧,烧到最后得到了金属的流汁,于是原始人们再次的载歌载舞庆祝狂欢。

原始人的金属冶炼技术越来越精湛,下一幅画,是他们用青铜铸造了兽形头盔,戴在了头上。看到这里,老歪叔忍不住惊呼起来:“这……这不就是兽形人吗?”

“一点没错,”我父亲走过来说道:“所谓的兽形人,其实不过是戴了兽形头盔的人类而已,古书上所记载的蚩尤兄弟铜头铁额,食砂啖石,不过是如此而已……”

图画再接下去,是游牧部落对掌握了青铜冶炼技术的兽形盔甲人部落的不断进攻,战争的场面尤为激烈,兽形人恃仗他们的青铜冶炼技术,一度占到了上风,但是很显然,其它部落的初民们对他们的兽形盔甲表现出了最大的恐惧,地面上的陷阱就这样出现了,兽形人部落终究是寡不敌众,被迫转入了地下。

炎帝部浇,蚩尤部落。

人们以为这两个部落已经永久性的被轩辕黄帝部落征服了,但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他们并没有屈服,即使是时光过去了六千年,他们仍然在抗争。

通过这只行将孵化的异卵,失落的部族将夺回他们的一切。

而此时,那枚异卵已经呈现出越来越强的生命迹象,它的怨恨与念力已经形成了刑天之脑,并幅射到地面之上。

所以他们在岩穴中的水潭中见到了刑天脑,而这种念力穿透岩层,最终形成了地面上的蚩尤冠。

他们来了!

而地面上的人却对此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