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虎警车是从青藏公路走来的,车里的人边走边打听喇嘛鸟,一路跟踪,今天才到达拉萨,没想到一进入市区,就碰到了逃犯。

开车的是卓玛,他一见牧马人,就想横过去拦住。发现王岩和碧秀还在睡觉,又拐到路边,慢慢悠悠,想停又没停。牧马人呼啸而过。

这时身后的碧秀吼起来:“你怎么搞的,为什么不拦住?”原来他是醒着的,“叛徒,叛徒,你绝对是叛徒,见了逃犯让着走。”

王岩醒了,吼一声:“追。”

卓玛赶紧掉头,追了过去。

王岩说:“他们怎么往西走,好像要离开拉萨。”

碧秀说:“不会,肯定是去哲蚌寺的,这是去哲蚌寺的必经之路。”

路虎警车追了不到半公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就见急速逃跑的牧马人突然180度急转弯,停了下来,车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望着路虎警车,眼神里满是疑虑和惧怯。

梅萨在车窗里喊:“你掘不掘藏了?”

香波王子回望一眼,深深地歉疚着:我只能这样,是人都会这样,矛盾地想逃跑却又要去送死。

梅萨的声音更急切了:“还有我,你想没想到我?”

这句话反而成了最后的催动:我想你不会喜欢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吧?香波王子不再犹豫,坚定地走向路虎警车,举起了双手。

路虎警车停下了,车里的三个警察对视了一下。碧秀抢先下车,举着枪扑过去。

香波王子凌厉地望着碧秀:“别动我,披着警察外衣的门隅黑剑,我找王岩。”

王岩过来了,拎着手铐。

香波王子又把凌厉的眼风吹向王岩说:“我有话跟你说。”

“说什么,我们有的是时间。”王岩说着就要把他铐起来。

香波王子后退一步说:“你们又是手铐又是手枪,全副武装,我手无寸铁,又是主动走来,你们紧张什么?把枪放下,不要把枪口对准一个会唱仓央嘉措情歌的人。你们要是敢打死我,一辈子没有爱情,仓央嘉措会惩罚你们。”他这么说着,就什么也不怕了,好像情歌,好像仓央嘉措成了他的依仗之势,让他有胆量对抓捕他的警察虎视眈眈:

“在什么地方说,是你的私事?”

“我没有私事。”

“珀恩措……”

王岩一怔,审视着香波王子点了点头,对碧秀说:“你回车上去。”

碧秀警告似的剜了香波王子一眼,回身去了。

香波王子小声而急促地说:“救救珀恩措,她在北京海淀区京晶大厦的顶层,三十六层高的顶层,就要跳下去了,快想办法救她。”

“你怎么知道?你认识她?”

“珀恩措要是自杀,你脱不了干系,因为直接的死因就是你抛弃了她。”

王岩盯着他,半晌不说话。

“你不相信我?可以给她打电话。我一路上都在打,大部分时间打不通。但是总会打通的,一直打,一直打,只要你想救她,就有的是办法。因为你是她唯一爱过的人。但是你千万不要报警。”香波王子把珀恩措的话复述给王岩听,“一个真正想自杀的人是谁也阻拦不了的,你报警就是逼我早死。只要警察一出现,我立刻就跳。不是威胁,是誓言。在藏族的世界里,不可违拗的,只有誓言。”

“你为什么要来告诉我,你不怕危险?”

“现在怕了,‘七度母之门’还等着我呢。”

香波王子转身就跑。王岩看着他的背影,踌躇着没有扑过去:一个冒着生命危险去挽救别人生命的人,也会成为罪大恶极的杀人逃犯?他扫了一眼牧马人的车头,发现保险杠上,依然有不少血污的沾染,一些是杀害边巴的所谓证据,一些是由他抹上去的伊卓拉姆的血迹。香波王子似乎一派坦然,根本不屑于清洗。

但是,所有善意的猜测都会被另一种可能粉碎,那就是香波王子不是一般的狡猾,挽救别人和不清洗血迹,都是为了掩饰他的罪恶,更为了让追捕者分心,以便排除干扰达到他还没有达到的目的。

碧秀从车里跳出来,就要追,王岩一把撕住:“让他走。”

“为什么?”

“为了不让你成为一个错杀无辜的烂警察。”王岩说,心里想的却是:香波王子,我还你一个人情,从此一笔勾销,你还是逃犯,我还是警察,我仍然要抓你。

香波王子的安然归来让梅萨佩服不已。

“你好像知道他不抓你。”

“我只是相信警察也是人。”

牧马人又开始奔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