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兰州时,已是中午,香波王子走进了位于城市东部的皋兰山酒店。

酒店大厅一侧的咖啡厅里,三个警察同时直起了腰。

卓玛说:“我说得不错吧,只要盯死牧马人,就能找到香波王子。”

碧秀说:“可我们并不知道他失踪的这半天干了什么。”

卓玛说:“要紧的是,下来他要干什么。”

碧秀说:“下来他会再杀一个人,那就等于我们犯罪。”

王岩说:“我们的任务是防止察雅乌金事件的蔓延,防止乌金喇嘛潜入中国制造血案,但血案还是接二连三发生了。我现在的考虑是,就算香波王子不是血案的制造者,不是乌金喇嘛罪恶行径的代行人,但他开启‘七度母之门’的行为客观上已经成为引发血案的导火索,必须立刻制止。碧秀说得对,他走到哪里,哪里就会出现死人,再死下去,就是我们的失职。”

卓玛说:“你还应该考虑‘七度母之门’是唯一可以抗衡新信仰联盟的法门,香波王子开启‘七度母之门’的举动,是对新信仰联盟以及乌金喇嘛的严重威胁。我们这些警察,可千万不要成为乌金喇嘛除掉强敌的工具。”

王岩说:“说得不错,但前提是香波王子必须把自己洗刷干净。很遗憾,目前还没有,他仍然是唯一进入我们视野的犯罪嫌疑人。”

碧秀着急地说:“行动吧王头,机不可失。”

王岩说:“上楼,立刻抓捕。”

卓玛抢先跳起来,大步走了过去。

电梯门口,香波王子盯着电梯旁边明光闪亮的大理石。大理石就像一面镜子,清晰地映现了他自己和他身后飞步而来的卓玛。

电梯门开了,他低头走进去,马上打电话给早已等候在703房间的梅萨和智美:“打搅你们了,不会又是见缝插针吧?差不多就是旅行结婚了。我很生气知道吗?快走,警察来了。”三个人在电梯门口相会,看到旁边另一间电梯正在上行,已经上到五楼了,赶紧往下走。

他们来到地下停车场,钻进牧马人,开上就跑。

半个小时后,香波王子把车停在了东岗西路的路边停车场。他身后的座位上,斜射而来的阳光正在照耀他带回来的那张白纸。又是神秘的“光透文字”,来自五百多间经轮房组成的“第一个圆满”,来自被称作“第一个曲典噶布”的转经塔,更来自塔内的“第一个转经筒”。梅萨的翻译已经开始。香波王子抽着烟,感觉饿了,拉开车门要下去买吃的。智美制止了他:“你别动,太危险。”自己下去,给香波王子买了两瓶啤酒、一个烧鸡和几个面包。香波王子一边吃一边看着梅萨,等他吃饱喝足了,梅萨的翻译也结束了。她立刻交给了香波王子。

香波王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说:“‘授记’给我们的还是仓央嘉措情歌,情歌后面是‘指南’,和雍和宫的‘光透文字’一样,组成了完整的‘授记指南’。”说着,朝窗外看了一眼,发现不远处的十字路口,路虎警车正被红灯和车潮拦在那边,他说:“不好了,老虎追上来了。”发动起牧马人,赶紧逃跑。

一路都在回味刚刚看过的“光透文字”,心在蹦,心爱的牧马人也在蹦,连公路也在蹦。心蹦是因为默契,仿佛默契是一座桥梁,横搭在时间之上,连接着他的心和仓央嘉措的心,那是淬过火的爱情之心,以情歌的形式持续着穿透时空的力量,令人痛楚的锋芒不是越来越迟钝而是越来越犀利了。香波王子希望尽快跟两个同伴分享这种奇特的默契,见路就走,三蹿两蹿,甩掉了路虎警车。

香波王子把车停靠在敦煌路黄河桥头的树荫里,指着翻译出来的“光透文字”,告诉梅萨和智美,这首情歌是仓央嘉措的早期作品,他曾经做过重点考证,如今却赫然成为关于“七度母之门”的神秘“授记”:

乞求神圣的教诫,

地位再高的喇嘛,

他也会真心讲解;

幼年相好的情人,

说好等我的姐姐,

如今却不辞而别。

他唱着,完了又说:“这首情歌在最初流传的时候,还有一个一问一答的‘注释’,现在看来,似乎‘注释’比情歌更重要。”香波王子背诵起了“注释”:

尊者,你什么时候不辞而别?

六路人马出现在浪卡子之后。

梅萨问:“尊者是谁?谁在和尊者对话?”

香波王子说:“尊者就是仓央嘉措,跟他对话的,也许是尊者自己,也许另有其人。但不管是谁,它都在提醒我们,这首情歌产生的背景和仓央嘉措的经历,是发掘‘七度母之门’必须关注的问题。”

梅萨说:“掘藏是伏藏的延伸,今天是昨天的继续,‘授记’给我们的历史,我们是必须了解的,这是伏藏学的要求。”

香波王子说:“我担心历史正在重复。我们提起历史上的谋杀,就是要面对今天的谋杀。”

“又是谋杀?”

“仓央嘉措一生都在经历谋杀,一次比一次凶险也一次比一次重要。”

梅萨兴奋地说:“看来我和智美很幸运,离开了边巴老师,又遇到了香波老师,快讲吧。”

智美下车,把香波王子换到了后排座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