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刚刚过了午夜,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的敲门声,潘俊的身体微微颤了颤,那声音是从后门传来的,这么晚了会是谁呢?潘俊走出密室,刚到正厅,只见管家潘璞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耳语了几句,潘俊的脸色大变。

“把他们带到我的卧室来吧!”潘俊说完潘璞便迈着小碎步跑了出去。

月色阑珊,今晚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

一会儿工夫,三个大汉在潘璞的带领下来到了潘俊的卧室。潘俊注意到中间的那个汉子面色铁青,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嘴唇发白。

“快将他放在床上。”潘璞指挥着另外两个汉子说道。

那两个汉子很听话地将重病的汉子放在床上之后便走到潘俊的面前,两个人一个三十岁左右,大个,头发蓬松,目光炯炯有神,另外一个二十岁上下,看起来要瘦小一些。两人来到潘俊面前竟一起跪下。

“潘爷,求您救救我们大掌柜。”那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的声音里不无哭腔。

“你们先起来吧。”说着潘俊不紧不慢地走到躺在床上的那个汉子身边,将汉子的袖子撸起来,他抓起那汉子的手,那汉子的手上生满了一层厚厚的趼子。他缓缓地将那汉子的手放下之后说道:“你们是做什么的?”

“我们是跑码头的,这是我们家掌柜的,路上不知得了什么病,开始一会儿昏迷,一会儿清醒的。找了很多名医都束手无策,多方打听才知道您能医治各种疑难杂症,所以就来找您了。”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说道。

潘俊扭过头又看了看汉子的脸,将其眼皮翻起,眉头微蹙,又将汉子上身的衣服脱下,他的身上有数块大大小小的伤疤,在胸口的地方有一处红色的伤口,此时已经溃烂,但并不是利器所伤。

看罢之后潘俊站起身来,缓缓地走到正厅前面坐下,两个汉子四目相对,一时间不知道这潘爷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两个人走到潘俊面前试探地问道:“潘爷,我家掌柜的还有救吗?”

潘俊点了点头道:“他不是得病,是中毒。”

这句话让两个大汉面面相觑。

“而且中的是尸毒。”潘俊站起身来挥了挥手说道,“你们把他抬走吧。”

“潘爷,您不是说能治好我们家掌柜的吗?出多少钱我们都愿意。”说着那三十岁的大汉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黄色的包袱,然后将其放在潘俊旁边的桌子上,发出一阵金属的响声,之后快速地打开,几根金条、数颗珍珠立刻呈现在眼前。

“呵呵,你也太小看我潘某人了。”潘俊冷冷地说道,“人抬走吧!我不能医治这个人。”

“为什么,潘爷?”那人问道。

“如果病人连自己的真实身份都不肯以诚相告的话,我想我也不能真心为他去医治,那么还不如不治的好。”潘俊冷冷地道。

两个汉子又是面面相觑,脸憋得通红却始终是一句话不说。

“潘爷,潘爷果然是名不虚传。”那声音是从床上传来的,几个人都转过头,只见刚刚昏迷的男人已经醒了过来,他说道,“既然潘爷如此说那你们抬我走,不要给潘爷添麻烦。”

两个大汉还要对潘俊说什么,只是看到潘俊此时已经将脸扭到了一旁,两个人一声叹息之后走到床边,背起那个大汉就要往外走。

快到门口的时候中间的汉子说道:“虽然我们是土匪,但是我们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对付的那些人都不是什么好人。”说完两个人将那汉子抬了出去,没走出几步,潘俊忽然朗声道:“留下来吧!”

潘璞闻言立刻抢到门口对前面的人大喊道:“少爷同意你们留下来了!”

两个大汉连忙背着中间的汉子走了回来,中间的汉子从那个三十岁左右的汉子身上吃力地爬下来,晃晃悠悠地走到潘俊面前,潘俊抬起头此时正好与那汉子四目相对,那个汉子浓眉大眼,两腮微微凹陷,只是目光非常坚毅。他忽然跪在潘俊面前道:“潘爷,我姓孙,孙石。是老龙山的掌柜的。”

“哎,你们把他抬到床上去吧。”潘俊挥手道,然后将潘璞叫到跟前在他的耳边轻轻耳语几句,潘璞脸色大变。

“好,我知道了,少爷。”说完潘璞大踏步走了出去。潘俊让另外的两个汉子到门口守着,然后走到孙石面前,将他的衣服剥开,露出那个已经开始溃烂的伤口。

“孙当家你是什么时候中的这毒?”潘俊一面小心地用酒擦拭着孙石的伤口,一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

“呵呵,前几日我带着手下十来个兄弟在街上闲逛,忽然一阵寒意,回去之后就一病不起了。”孙石龇着牙说道,显然酒精起了作用。

“您平时没有得罪过什么人吧?”潘俊站起身拿出几枚银针,刺入孙石的几处穴位,孙石顿然脸色苍白,眉毛立起,整个人都挺直了,过了半刻忽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黑血,那黑血如同一块血豆腐一般。

潘俊见状立刻将银针拔出,孙石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像是虚脱了一般地躺在床上,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孙当家是行伍出身吧?”潘俊站起身来说道。

“是啊,参加过淞沪会战,失败之后就离开了部队。”孙石仰着头望着房顶,似乎在回忆往事一般。

“看得出来,刚刚我用针的时候刺入的是你身上最疼的穴位之一,若是一般人早已昏死过去了,不过你却挺了过来,甚至连哼都不哼一声。真是大丈夫啊!”潘俊言语之中不无赞美之词,虽然他受到家规影响不问世事,但是却也难以掩饰住一腔热血和对英雄的怜惜之情。

“过奖了,其实谁能想到闻名京城的潘爷竟然是个二十岁左右的小伙子啊,真是江山辈有才人出啊。”孙石这句话确实是诚心诚意,潘俊笑了笑不再谦让,然后走到地上的那块“血豆腐”旁边说道:“孙当家想不想看看是什么让你如此难受?”

“哦?”孙石有些惊讶,难道这便结束了?

只见潘俊不知从何处拿来一根长长的银针,然后轻轻地将那一块“血豆腐”打碎,只见其中竟然出现了一个豆粒大小的虫子。

那虫子通体黝黑,如若不仔细观察会误以为是一个血块。

“这是……”孙石惊惑地问道。

“尸虫。”潘俊将那尸虫按在地上然后站起身来,眉头紧锁地说道,“应该是他们没错。”

“谁?”孙石惊慌地问道。

正在此时一个冷冷的声音忽然从外面传了进来:“呵呵,潘爷果然是有些见地,竟然能一眼就看出来。”

孙石一惊,连忙向潘俊望去,只见潘俊微微地笑了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啪”的一声,门被踹开了,走进来的竟然是那个二十几岁的汉子,只见他走进房间立在潘俊面前。孙石脸色苍白地望着眼前的人,过了片刻才叫道:“小武子?”

那个年轻人听了冷冷地笑了笑。

“孙当家,他不是你认识的那个小武子。”潘俊冷冷道,随后他的手轻轻地摸到腰间。那汉子手疾眼快,手中轻轻一抽,一个大汉从门外翻了进来,倒在了地上。地上的那大汉正是一同而来的三十岁左右的汉子,此时他手上像是被东西捆绑着,口中塞着一块布,支支吾吾却说不出话来。

“你究竟是谁?”孙石说着便要摸枪。

“孙当家,如果你不想他死得那么快就别动。”那人说话冷声冷气,之后抬起手来手中分明有一根细丝,那细丝正牵在另外那个汉子的脖子上。

“我是来找潘爷的。”那人望着潘俊,嘴角上扬。

潘俊冷笑了两声,然后缓缓地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应该姓时吧!”

“潘爷果然是好眼力。”那人轻轻地笑了笑。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孙当家身上的毒是你下的。”

“嗯,没错,他身上的毒确实是我下的。”那人显然有些得意。

“粗糙的手法,卑劣的伎俩。”潘俊毫不客气地说道。

“哦?似乎潘爷也是在刚刚才知道的吧!”那人脸上露出一丝不屑。

“呵呵,其实你暴露的实在是太多了。”潘俊站起身来,“孙当家身上的尸毒名叫地员,因为土系驱虫师受农家思想的影响极深,而地员的名字也是来自于农家的著作。如果是土系驱虫师下的地员,那中者必死,而且死者的身上不会出现伤口。只有那些根本就没有用过地员的人才会在伤者身上留下如此大的伤口。再加上这下毒的位置也与土系驱虫师的手法不同,更像是水系驱虫师下蛊的手段。”

“呵呵,这么说你早就发现了?”那人的话中已经有了些许的愤怒。

“是啊,我刚刚看到孙掌柜的伤口就已经断定你是水系的驱虫师,之所以最后我要留下孙当家的,也是不明白你为何要对他下毒手,你的目的是什么?”潘俊望着眼前那个汉子,此刻他已经有些局促不安了。

“我的目的……”他的话音刚落,身形已经开始向前移动,“杀你——”最后这两个字随着他的动作已经变得飘忽了起来。

眼前他已经迫近,但潘俊却纹丝不动,只见那人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根如蚕丝一般的细丝,向潘俊的眼睛飘过来,就在这时一个人忽然从房顶落下来。那汉子隐约觉得头顶一阵发冷,连忙躲闪。

落下的不是别人,正是管家潘璞,原来潘俊在看出“小武子”是假之后便告诉潘璞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因此潘璞在出去之后便爬到了房梁上面,待“小武子”一旦暴露便出奇兵以制胜。

潘璞手中握着一柄桃木短刀,虽然是桃木所制,但是却因刀锋上沾有虫毒,因此也具有一定的杀伤力。

“小武子”身形微动,谁料潘璞早已经料到,刀势随即跟上。“小武子”虽然身形灵活但还是年轻缺少实战经验,刚刚的那一躲已经露出破绽,潘璞见机一刀戳在“小武子”的脊背上。

“小武子”顿时感觉身上一阵恶寒,瞬间从脊背到脚下都像是结了一层冰一般,身体再也无法动弹。

“少爷,你看如何处置他?”潘璞收刀入鞘问道。

潘俊缓缓地走到“小武子”面前,看了看,然后将手摸进他的头发之中,潘璞一惊,果然一刻钟工夫,潘俊竟然从“小武子”的脸上摸下一张人皮面具。

面具落下,面具里面竟然是个女孩子,这女孩子二十岁上下,虽然此时表情凶悍,却依旧掩饰不住她的漂亮。

“你叫什么名字?”潘俊将人皮面具放在桌子上问道。

“要杀就杀吧,哪来那么多的废话。”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说话却有几分男人的气质。

“我为什么要杀你?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杀我而已。”潘俊说着坐在一旁,潘璞和孙石两个人都看愣了,明明跟在孙石身边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汉子,何以瞬间变成了一个女孩?

“呵呵,少假惺惺的,你杀我母亲的时候为何不手下留情?”女子恶狠狠道。

“什么?”潘俊简直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短短的几天之内自己已经是第二次被人诬陷了。

“如果我猜得不错的话,你一定是水系湘西时家的后代吧?”潘俊从女孩手中抽过那条白色的细丝,握在手中,然后轻轻一抖,细丝断裂成数段,刚刚躺在地上的三十左右的汉子“哎哟”一声,然后长长地喘了一口粗气,原来他一直被那细丝勒住了嗓子,大气也不能喘,此时总算是解脱了。

“呵呵,是又怎么样?”女孩从鼻孔中“哼”了一声。

“你怎么说你的母亲是我杀死的呢?”潘俊问道。

“青丝,只有你潘家才有青丝吧!”女孩大声地喊道。

“怎么又是青丝?”潘璞不由得问道,然后扭过头望着潘俊,只见潘俊从口袋中掏出一颗药丸递给潘璞说道:“让她吃了,放她走吧!”

“少爷?”潘璞望见潘俊摆了摆手,那女子吃了解药之后收起细丝,也不道谢大踏步走到门口又回头说道:“我还是会来杀你的。”

“呵呵!”潘俊笑了笑,其实他的心里在想另外一个问题,关于青丝,究竟世上还有谁会用?

“潘爷实在不好意思,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危险。”孙石抱歉地说道。

“算了,其实你之所以受伤也是她为了接近我而已,如果不是她打伤你的话她怎么能来到潘府呢?即便可以进入,也不能近距离地接触到我,所以她是用你作为诱饵的。”潘俊的话让孙石恍然大悟。

“孙当家你不用多想,在这里安心静养几天应该就无大碍了,幸好她用这毒的手段不甚高明,不然恐怕我也不能救你啊!”说完潘俊开了两服药方递给潘璞,让他交给孙石并照方子抓药,自己却走到了院子之中。

这几天连续发生的事情让潘俊多少有些措手不及,之前老死不相往来的几大家族的人似乎忽然之间都出现了,而且都与自己有点儿关系,他隐隐地感到在这事情的背后有一只黑手在操纵着一切,只是一时之间却又找不到一点儿线索。

青丝——抢走欧阳家族秘宝的打伤那个日本人的是青丝,杀死时家女主人的还是青丝。这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究竟还有谁会用青丝?他用青丝杀人的目的何在呢?

“金家。”欧阳雷火的声音从潘俊身后传来。

“什么?”潘俊扭过头望着欧阳雷火,“您说什么金家?”

“青丝。”欧阳雷火说道,“据我所知我们这几大家族的秘器虽然各有不同,但是最早都是来自于金家。”

“欧阳大叔我怎么从未听说过啊?”潘俊有种闻所未闻的感觉。

“我也是刚刚睡不着想起来的,可能这件事连你的父亲都不知道。那应该是数百年之前的事情了,因为我们和金家的渊源极深,才有幸知道其中的一些隐情。”欧阳雷火说到这里神色有些黯然,潘俊心想也许欧阳雷火口中所说的渊源极深应该指的是欧阳燕云的母亲吧。

“那么说金家还有人会用青丝?”潘俊此时有些混乱,金家人在那场爆炸之后已经被灭门了,剩下的只有金顺和金银两个人了,难道这会使用青丝的就在这两人之间吗?

“应该是的。如果这个人真的不是你,就一定是金家的人。”欧阳雷火虽然这样说,但是对潘俊还是充满了怀疑。

“现在金家只剩下金顺和金银两个人了,一定就在他们两个之间。”说罢潘俊叫来了潘璞。

“带我去找金顺。”潘俊说着回到房间穿上衣服,潘璞点了点头,就在他们二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子午忽然追了上来道:“小世叔,我也和你们一起去吧!”

潘俊顿了顿,然后点了点头。

他们离开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走出巷口,街上却还偶尔有几个酩酊大醉的醉汉。他们一行人脚下如风,潘璞深知对于赌徒来说是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所以径直向万利赌坊走去。

却说这万利赌坊位于天桥附近,与有名的八大胡同只有一街之隔,因为此处鱼龙混杂,而且赌徒之中大多数也是好色之徒,所以赌坊的生意相当好。他们到来之时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万利赌坊依旧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各种各样的人出入赌坊,由于潘璞年少的时候便陪同老主人走南闯北,世面自然见得不少,他让潘俊在门口等候,孤身一人进入赌坊。潘俊对里面的气氛也颇为反感便也没有推辞。

大概一炷香的工夫,潘璞从里面走出来,对潘俊摇了摇头,然后快步走到潘俊的身边说道:“不在,金顺是这里的常客,听里面人说自从我把他叫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你知道他住在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听说金顺这个人一直行踪诡秘,没人知道他究竟住在何处。只是坊间称他这个人一般晚上出来,到天明之时便悄悄离开,至于住在哪里确实没人知道。有人倒是说他住在郊外的荒坟那里。”

“难道他也和金银一样生活在地下?”潘俊疑惑道。

“小世叔,如果他生活在地下的话我倒是有办法找到他。”子午插嘴道。

“哦?”潘俊和潘璞对视了一下,尔后扭过头望着子午,只见子午信心满满地说道,“只要他在方圆一里的地下,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嗯,那好,明天我们就去找金顺。”潘俊拍了拍子午的肩膀说道。

那位看官说了,既然这么着急为何不说走咱就走,风风火火闯九州啊?这是因为当时不同今天,夜里城门紧闭,因此出城要等到天明。

回到潘府,各自回到房间休息。潘俊有些放心不下孙石的伤势,于是便又起身来到孙石的房间,此时孙石已然睡下,潘俊来时,一直陪在孙石身边的大汉猛然惊醒,潘俊连忙对他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看了看孙石的脸色似乎已经恢复了红润,之后才点了点头,正要转身离开,孙石忽然醒了过来:“潘爷……”

潘俊微微笑了笑说道:“我来看看你的伤势。”

“有劳潘爷挂怀了。”孙石拱手道,“我的伤几天能好?”

“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就能痊愈。”

“其实……其实我此次来找潘爷还有一件事相求。”说着孙石从口袋之中拿出一封信,潘俊疑惑地接过那封信。

潘俊看了看那封信,又看了看孙石,之后将那封信递给孙石说道:“这……”

“哎,潘爷其实这件事我也是受人之托,那个人曾经对我有过救命之恩。”孙石收起信,“我这次来北京也是为了这件事,但是跑遍了京城的几家药行,可是……”

潘俊点了点头。

“我知道这件事对于潘爷有些为难。”孙石还要说什么却被潘俊打断了。

“这件事我应下了,只是要稍等两天,毕竟你们需要的药材太多,而且这些药材是日本人明令禁止的货物。”潘俊说着长出一口气。

“您不想知道我这药是送给谁的吗?”孙石好奇地问。

“呵呵,你出钱,我出药,至于你的药究竟运到何处与我何干?”说完潘俊缓缓地走出了孙石的卧室。其实凭着潘俊的聪明就能猜到,国军要的是钱,真正需要药品的是在深山中抗日的八路。虽然说起来轻松,一个出钱,一个出药,但是日本人现在对于药品的控制极其严格,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潘俊连夜叫来了潘璞,将这件事告诉了潘璞,潘璞一脸惊慌道:“少爷,这……如果走漏了风声的话会惹祸上身的。”

“唉,我又何尝不知啊。但是我已经打定主意了,你照我说的这几天把药品办全,然后送到郊外的宅子去,那信上写着他们会派人去取药的。”潘俊说完挥了挥手让潘璞出去,他要自己静一静。

第二天一早潘璞便去置办药品,而潘俊在子午的陪同下来到了城外的西郊坟地,这里位于北京城外十里的地方,潘俊听人说经常看到金顺早晨在此处消失。

潘俊和子午下了马车走进坟场,夏天的坟场恶臭无比。现在的世道很乱,黑社会、日本人,各种势力聚集在此,每天都有人神秘地消失,几天之后总会出现在这里。很多尸体来不及掩埋,在盛夏时节早已经腐烂了。

两人下车之后,子午向四周望了望说道:“小世叔啊,金顺一定是个变态,生活在这种鬼地方。”

“呵呵,子午,我们能找到他吗?”潘俊此时还不知子午究竟有何招数能找到生活在地下的金顺,不过看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却也有底。

子午坏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中拿出一个小盒子,将那个小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的东西如同一卷蚊香一般。

“子午,这是什么?”潘俊望着那盒子里面的东西说道。

“嘿嘿,小世叔,你就瞧好吧!”说罢,子午将“蚊香”点燃,一股青烟缓缓地冒出,不过令潘俊诧异的是,那烟竟然没有气味。子午手捧着盒子和潘俊一起向坟地深处走去。

香烟袅袅,虽然烟柱很细,但是在微风之中竟然一点儿不乱,而且虽然那香没有味道,但是刚刚恶臭的腐尸味竟然也荡然无存了。

子午的步伐缓慢,在坟墓间兜兜绕绕,忽然潘俊发现那烟倾斜了一下,子午的眼睛放亮,立刻加快了步子,本来一直向上的烟柱全部向前倾斜了下去。

“嘿,有门儿。”子午开心地说道,又走了数十步之后子午在一座长满荒草的坟墓前面停了下来,烟柱竟然全部向下倾斜了。

“小世叔,那个人应该就在这下面。”说着子午收起那个盒子揣进怀里。

“可是咱们怎么进去?”潘俊又有些为难了,面前这座坟墓看上去应该也有几十年的了,上面长满了荒草,甚至还有胳膊粗的灌木。他环顾了一下四周根本找不到入口。

“小世叔,我倒是有办法逼他出来。”子午说着坏笑了一下,又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盒子较之前的盒子要小了很多,潘俊有些好奇这家伙的口袋中还有什么宝贝啊?

他打开盒子,里面像是一层猪油,但是气味异常清香,与当初在冯万春身上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

“子午,这个是什么东西啊?”潘俊问道。

“小世叔,我们土系驱虫师总是与尸体打交道,为了防止尸毒和尸虫,就特别制作了这种香料。这种香料如果涂在身上的话,尸虫避之唯恐不及,不过如果点燃之后,那么尸虫就会聚集过来。”说着子午已经将那东西点燃了,然后放在墓碑前面,不一会儿便发出一阵恶臭。

“我操,这是怎么回事啊?”只一会儿工夫潘俊便隐约听到墓地里传来了金顺的声音。

“嘿嘿……”子午坏笑,“小世叔,你就瞧好吧!”

他的话音刚落,只见眼前的墓碑开始晃动了几下,然后墓碑“啪”的一声倒了下去,满脑袋是土的金顺像个小鬼一样从墓碑下面的洞口里钻了出来。他一面出来一面不停地拍打着身子。

“这些该死的东西是从哪里来的?”他不停地咒骂着,几条小小的虫子从他的身上弹落下来,在地上蠕动了几下之后钻进了泥土里。

“金顺……”潘俊说道,金顺此时已经在脱衣服了,他忙不迭地抬起头看了一眼潘俊,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惧的神情,之后立刻转身向荒草丛中跑去。子午的反应很快,他紧跟着跳入到了草丛之中。

金顺没跑出几步便被子午逮住了,子午虽然身体相对瘦弱但力气却不小,半拉半提地将金顺带到潘俊的面前。

“金顺,你跑什么啊?”潘俊冷冷道。

金顺低着头想了一刻,然后抬起头脸上显出谄媚的笑容说道:“嘿嘿,潘爷,刚刚我没睡醒以为是讨债的债主呢!”

潘俊躬下身子贴近金顺的耳边说道:“知道青丝吗?”

“不知道,不知道!”金顺像是准备好了一样地说道,迫不及待地将自己和青丝划清界限。

“真的不知道是吗?”潘俊说着给子午使了一个眼色,子午会意,然后稍一用力,将金顺的胳膊弯到了头顶,金顺“哎哟,哎哟”地叫个不停。

“现在你想起来了吗?”潘俊冷冷道。

“潘爷,潘爷,你饶了我吧,我也是迫不得已。”这时子午将他的手微微松开了,金顺才说道:“几个月之前是有一个人来找过我,用重金从我的手上买走了几根青丝。”

“你卖给他几根?”

“五根,只有五根,因为做青丝的材料很特殊,那个人第一次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和他说我不会做,即便会,做青丝的材料也很难找。他当时告诉我只要我能做,材料他会找给我,他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两根金条。过了大概一个月的样子,他又来了,带了材料,不过那些材料只够制造五根青丝的。所以我就给他做出来了。”金顺低着头说道。

“你还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吗?”

“那个人很神秘,每次找我的时候都是青龙帮的独眼龙来联系我。我见到他的时候也是在一间小黑屋子里,根本就看不清楚他的脸。”潘俊看金顺所说的话并不像是假话,于是让子午放开他,金顺舒展了一下胳膊。

“看来只能去找独眼龙了!”子午道。

“呵呵,独眼龙早就死了,我们交易完之后我本想答谢独眼龙,谁想到那天晚上独眼龙就被人发现吊死在了万历赌场的门楼上。而且这几天我一直觉得好像有人在跟着我,所以我就回到了这里。”金顺说着向四周望了望,“不知道怎么搞的,刚刚一群尸虫忽然爬了进来,我才迫不得已地钻了出来。”

“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告诉我的?”潘俊问道。

“这……”金顺低垂着脑袋说道,“我记得师傅生前曾经提到过一些关于秘葬的事情。”

“秘葬?”潘俊第一次听到这个词,他感到很好奇。

“是啊,我师傅曾经说过这个秘葬与五个家族驱虫师手中的宝贝有关。而且五个家族驱虫师的宝贝都是出自金系驱虫师之手,因此金系家族对于这个秘葬知道得多了一些。”金顺的话正好与牢狱之中的冯万春所说的话契合。

“嗯,冯师傅也曾经说过让我去找你师傅,他告诉我你师傅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这个秘密关乎着所有驱虫师的命运,也许指的就是这秘葬吧!”潘俊若有所思地说道。

“只是我知道的只有这些,可能我师弟金银知道得要多一些,因为师弟是金系的正宗传人。”

“嗯,我一直在怀疑你师傅之所以会遭遇不测,便与这件事有关。”潘俊说着向四周望了望。

正在此时金顺发出“哇”的一声惨叫,潘俊和子午不约而同地向金顺的方向望去,只见金顺双眼微闭,脸上竟显出一丝不可思议的表情。

“金顺?”潘俊一个箭步冲上去抱住了金顺,顿时感到金顺的身体在剧烈地抽搐着,嘴唇发黑,口吐白沫,正是中毒的迹象。潘俊连忙给金顺把脉,几秒钟之后潘俊的脸色骤变,这怎么可能?

他放开金顺的手腕,快速地在他身上摸索着,忽然他在金顺后脖颈的地方停住了,然后小心翼翼地将金顺翻转过来,子午眼睛大睁地望着潘俊。

只见潘俊的手指在金顺的后脖颈处游走,忽然停了下来,然后轻轻地将一根细丝状的物事从中抽出来,那竟然是青丝。

潘俊将那根青丝拿在手中,然后放在鼻间闻了闻说道:“这是青丝之中毒性最强的一根,见血封喉。”

“小世叔,难道你也没办法救他吗?”子午问道。

“这种青丝本来也很少用,一般是驱虫师在万不得已的时候留给自己的,因此根本就没有解药。”潘俊说着向四周望了望说道,“青丝发射的距离有限,究竟是谁能在如此短的距离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金顺呢?”

“小世叔,你是说那个杀手应该还在附近?”子午说着来了精神,一脸兴奋地向周围打量着,眼神中露出一丝渴望。

“别找了,咱们先把金顺埋了吧。”潘俊不让子午找自有道理,如果一个人能在这么近的距离发射青丝,而自己却毫无察觉的话,这个人一定是个高手,现在再找恐怕也早已经无济于事了。

子午点了点头,自从潘俊从欧阳雷火的手中救下他之后,他似乎对这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世叔非常敬重,他隐隐地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那么的与众不同。

若是按照子午的想法,就将金顺的尸体丢弃在这里得了。反正这里也是一个乱坟岗,不过见潘俊一副严肃的面孔,子午本来的想法就此打消。

“小世叔啊,我看咱们还是将金顺放进他生活的这个墓穴里面吧,省得我们在另外挖了,而且现在咱们也没有工具啊!”子午看了看洞口,虽然不大,但是却正好能容得一个人进入。

“嗯,你说得有理。”说罢潘俊便向洞口走去,子午走上来笑眯眯地说道:“这种粗活儿还是由我来吧。”

接着他坐在地上,将双腿探进洞口,潘俊和他对视了一下,子午点了点头,然后继续向下顺着身子,一会儿工夫整个人都已经进去了。

潘俊在上面等了好一会儿,子午却在下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不禁有些焦急,他唯恐金顺在下面安置什么机关会对子午不利。

“小世叔,您要不要进来看看?”过了好一会儿子午才从里面发出闷声闷气的声音。

“怎么了,子午?”潘俊对着洞口喊道。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小世叔您还是进来看看吧!”子午言语间掩饰不住兴奋,这也让潘俊大为好奇,究竟金顺所居住的墓穴里藏着什么东西以至于子午如此兴奋呢?

潘俊不管表现得多么老成,他毕竟还是个二十来岁的孩子,好奇心也很重,再加上见识了明鬼的精妙之后,对于金系驱虫师更加好奇。于是也学着子午的样子,缓缓将身子顺进那个洞口。

虽然洞口看上去不大,但是内中空间却完全超乎了潘俊的想象,子午扶着潘俊落定之后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墓穴下面竟然有两间房子大小的空间,墙上挂着不下十盏煤油灯,将这个房间照得如白昼一般。

中间有几张桌子,上面散落着一些齿轮和玉器下脚料,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工具。

“小世叔,你看看墙上的那些图纸。”子午指着墙上挂着的一张张泛黄的图纸说道,潘俊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墙壁上挂着数张图纸,第一张图纸的顶端竟然写着“青丝”二字。

潘俊快步走了过去,拧住眉头望着图纸上的制作工艺,虽然他一直在极力按捺着内心的惊讶,但是依旧惊异地叹了一口气,图纸上的青丝制作工艺与自己青丝的制作工艺一般无二。

第二幅画则是“明鬼”,虽然他对机械并不熟悉,但是这张图他还是看懂了个大概。

第三幅画上写着的是“三千丈”,图上画着一根长长的白色细丝,潘俊一下子便想起了水系时姓女子所用的那个兵器,再看下面的介绍:三千丈,名字取自李白诗句:白发三千丈,缘愁似个长。此兵器看似软鞭,实则为剑,剑身重四两三钱,选取瓯越之地秦溪山中的上等铁矿上,经过二十几道复杂工序制造而成。

“小世叔,这秦溪山我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子午若有所思地说道。

“哦,相传当年铸剑大师欧冶子想要给越王勾践制作一把战场上决胜的利器,为了寻找上等的材料遍访名山大川,最后到了龙泉的秦溪山,见到此处郁郁葱葱,七口如北斗排列的井清冽见底,旁有湖十数亩,曲径幽静,是铸剑绝佳之地,而且在此处发现了寻找的铁矿砂,因此铸造出龙泉剑。”潘俊一面说一面看着画面上的工艺,不禁大为惊叹。

“小世叔,你知道得可真多啊。”子午对这位小世叔更多了一分钦佩。不过潘俊却被墙上的图深深地迷住了。

“啊?你说什么?”潘俊过了良久才反应过来。

子午笑了笑,然后继续向前走去,当他走到金顺的床边的时候,脸色大变,他禁不住向后退了几步,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潘俊连忙扭过头望着子午:“你怎么了?”

“小世叔,你看床上的那个……那个……”子午颤颤巍巍地指着床上的物事说道。

潘俊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子午身旁,向他所指的方向望去,金顺的床上盖着一床厚厚的棉被,一条雪白的手臂从被子中伸出来,手指纤细,指甲上染着桃红色的指甲油。

“是个女人?”潘俊与子午对望了一眼,然后轻轻地掀开被子。

一个女人上身赤裸着趴在床上,长长的头发上挂满了鲜艳的头饰,女子的背部中了一刀,殷红的鲜血从中汩汩流出,似乎是刚死去不久的样子。

“小世叔,这个女子的穿着像是个青楼女子啊!”

“是啊,难道是被金顺所杀吗?”潘俊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恰在此时子午忽然愣住了,他一把拉住潘俊向洞口走去。

“怎么了,子午?”潘俊见子午一脸严肃地拉着他便问道。

“有十六个男人,除了一个五十岁左右,剩下的人应该年龄在二十岁上下,脚下穿的应该是靴子,每个人都背着枪,正在向咱们的方向包抄过来。”子午的耳朵微微地动了动。

子午的话音刚落,只听外面的脚步声忽然嘈杂了起来。“里面的人听着,慢慢地走出来。”这声音潘俊非常耳熟,应该是警察局局长方儒德,不过他怎么会忽然出现在这荒郊野外的乱坟岗呢?

“报告警长,这个人已经死了。”一个年轻的警察朗朗地说道。

“地洞里的是什么人,给我举起手慢慢地出来,不然我就不客气了啊!”方儒德话虽如此,不过却只是围在外面迟迟没有动静。

“小世叔,咱们怎么办?”子午小声在潘俊的耳边问道。

“别慌,我应付。”说罢潘俊高喊道,“方警长,你今天怎么这么闲啊?”

“咦?”方警长必定也是诧异万分,“这声音是潘爷吗?”

“对,是我。方警长怎么会那么有闲工夫跑到这个乱坟岗来啊?”潘俊一面说一面向四周打量着。

“唉,娘的,刚刚接到上峰的命令,说这里有命案发生,非要老子亲自跑一趟,潘爷您怎么会在这里呢?”方警长骂骂咧咧地说道。

“上峰的命令?”潘俊疑惑道,然后看了看子午,转头又看了看床上的那具女尸,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

“嗯,来人,下去把潘爷拉上来。”方警长是个老奸巨猾的人,他命人下来一方面想拉潘俊上去,另一方面也想看看这墓穴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警长的话音刚落,潘俊见到一个警察的半个身子已经从洞口伸了进来。

“小世叔,怎么办?”子午说的当然是床上的尸体了,只是潘俊心中却在想着另外一个问题,他们上峰是如何得知这里会有一具尸体的?

“静观其变。”

一个警察从上面落下来,然后拍了拍身上的土,正了正帽子,满脸堆笑点头哈腰地向潘俊走来:“潘爷,嘿嘿,您老怎么会在这里呢?”

潘俊笑了笑,这时候另外一个警察也从洞口钻了进来,那个人对潘俊点头哈腰,说道:“爷,要不要我们先把您抬出去?”

“也好!”潘俊淡淡道,这时候那个警察立刻蹲在洞口,然后说道:“潘爷,您请……”

潘俊点头之后扶着那个警察的肩膀,身子探出了洞口,此时洞口的人已经伸出手在拉他了。他稍一用力便从洞口中爬了出来。

“呵呵,潘爷,您还没说怎么会在这里呢!”潘俊刚刚出来,方警长便走上前去一面帮忙拍打着潘俊身上的土,一面说道。

“呵呵,因为这个人。”潘俊指了指地上躺着的金顺的尸体说道。

“哦?”方警长看了看那具尸体说道,“潘爷知道他是怎么死的吗?”

“是一把淬了毒的暗器。”潘俊的话还未说完只听下面的两个警察惊呼了起来。

“警长,里面真的有一具尸体,是一具女尸,确实是前几天潇湘馆失踪的烟柳姑娘。”

“你们确定吗?”方警长又确认了一下。

“嗯,是她,而且好像刚死不久。”下面的警察颤颤巍巍地说道。

方警长扭过头,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上下打量着潘俊,然后对左右说道:“来人,把潘俊给我绑了。”

潘俊简直不相信他自己的耳朵,一脸迷惑地望着方儒德问道:“方儒德,你想做什么?”

“嘿嘿,潘爷,对不起您了,可能您还不知道,最近出现了一个连环失踪案,失踪的全都是八大胡同里的窑姐,半个月的时间已经失踪了十几个了,而这潇湘馆的烟柳就是那些失踪的窑姐之一。今天既然在这里发现了她的尸体,而且潘爷也在这个墓穴之中,我想您是说什么也逃脱不了干系的吧?”方儒德绝对是一张狗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一副谄媚相,此刻便是横眉冷对了。

“慢着,我可以作证,我和小世叔来的时候那个女人就已经死了,和我小世叔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子午拦在前面说道。

“哼。你还是先考虑下自己能不能择干净吧。连他给我一起绑了。”方儒德狠狠地说。

“把女尸抬出来。人先带到车里去。”方儒德说完,两个警察推了潘俊一把,潘俊冷笑了一声。

坐在车里,子午凑到潘俊的耳边说道:“小世叔,这群人究竟想做什么?”

潘俊看了一眼子午,眉头轻轻敛起:“究竟是谁通知他们的呢?”

“什么?”子午不解地问道。

正在此时车门忽然打开了,司机和方儒德分别从两面坐了上来,方儒德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扭过头说道:“潘爷,嘿嘿,您先别生气,这件事情究竟是谁做的,我们回到警局查查自然就清楚了。”

方儒德还是很识时务的,在没有弄清楚状况之前,他绝不会轻易得罪潘俊,因为潘家究竟有多大的势力是谁也不知道的。他只知道不管是国军还是小日本都对潘家毕恭毕敬,可究竟是什么原因却无人知晓。

潘俊冷冷地笑了笑,之后将头别向窗外,此时天已经阴了起来,六月的天果然是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阳光明媚,可是转眼便阴云密布,狂风骤起,豆大的雨点砸在车窗上,发出“噼啪”的响声。

暴雨打在马路上腾起蒙蒙的水汽挂在玻璃上,车里的气氛死气沉沉的。方儒德扭过头递给潘俊一支烟说道:“潘爷,您要不要试试?”

潘俊摇了摇头,正在此时忽然车子一下子停了下来。方儒德身子一斜头撞在了玻璃上,脑袋上顿时隆起一个血包。他揉着脑袋,然后一巴掌打在了司机的头上:“你他妈的会不会开车?”

“不不不不是,方方方警长,是,是他们前面的车先停下的。”这司机竟然是个口吃,方儒德向前看了看,果然前面的那辆车不知为何停了下来。

“他奶奶的,怎么回事?”方儒德骂骂咧咧地揉着脑袋,子午坏笑着说:“小世叔,是不是有人来救咱们了?”

可是潘俊心里却清楚,根本没有谁知道他们会来这里,又怎么会有人来救他们呢?

“你,下去看看前面出什么事情了。”方儒德等得有些不耐烦了,推了推坐在身边的司机说道。

“警警警警长,我,我,我……”那个司机结结巴巴地说道。

“你他妈的什么你。”说完方儒德一脚将司机踹了出去,司机刚一出去,只见前面那辆车的四个车门倏忽间全部敞开了,四个穿着警服的人齐刷刷地从车里倒了出来。

汩汩的鲜血从车里流淌出来,结巴司机见此情景一下子钻进了车里,战战兢兢地说道:“警警警警长,他,他,他们……”

“闭嘴,老子知道都死了。”方儒德此时脑门儿上出满了汗,他轻轻地掏出配枪,盯着眼前的动静。

潘俊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究竟是谁杀的那几个警察呢?子午悄悄地在潘俊的耳边说道:“小世叔,是咱们的人吗?”

潘俊摇了摇头,他实在想不出这会儿谁会来救他。说话间一个人从那辆车子里下来了,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夜行衣,蒙着面,手中握着一把极其普通的短刀,步伐稳健,一步步地向这边走来。

方儒德举起枪向那个人瞄准,可是一道白光闪过,短刀脱手而出,直接穿透了车窗,刺入了方儒德的手臂,枪应声落地,方儒德疼得直哎哟。

“潘爷可在?”那人朗朗说道。

潘俊凝望着雨中的那个人,在脑海中思索着是否在什么地方见过他。可是最终还是没有答案。

“潘俊潘爷可在?”那人大喊道,声音中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方儒德手臂颤抖着作揖道:“爷,您答句话吧!”

潘俊将被捆绑的手向前示意了一下,方儒德连忙说道:“快,快点儿给潘爷把绳子解开,你个笨蛋。”

司机听完之后连忙将潘俊手上的绳子解开,潘俊推开车门走了出去,其实他心里也很好奇这个人的身份,他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这里,为何又知道他在车里。

“我就是潘俊。”潘俊的声音很沉,那人听到之后快步走上前来上下打量着潘俊,之后点了点头,从衣袖中抽出一件东西放在潘俊的眼前,潘俊看到那件物事眉头轻轻地皱紧,“你是……”

那个人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在他的耳边轻轻耳语了几句,潘俊一面听,一面点头,车里的人不明所以早已经看得傻了。

“呵呵,我不会这么做的。”潘俊听完冷冷地笑了笑。

“潘俊,这笔交易对你来说很划算。”那个人争辩道。

“也许吧,但是我绝不会接受的,好了,您还是请回吧,我不是商人。”潘俊说着便转身向车里走来,那个人愣在原地,忽然一把短刀从袖口抽出。正在此时潘俊忽然说道:“如果你想杀我就趁现在,不过那笔交易我是绝不会做的。”

那个人知道潘俊能察觉到他出刀,绝不是一个可以轻视的对手,于是笑了笑说道:“哈哈,我知道,总有一天你会来找我的,我们走着瞧。”说完那个人转身向雨雾中走去。

潘俊停了几秒钟,然后拉开车门坐在车子上,方儒德此时已经将插在手臂上的刀拔了出来,正在缠绷带,他扭过头忍着疼从脸上挤出一点儿笑容说道:“潘爷,这人是谁?”

“开车。”潘俊说完靠在车窗上,关于他对那个黑衣人的记忆一点点地从心底翻涌出来。

结巴司机本也好奇地将头扭过来想听个究竟,谁知方儒德吃了个闭门羹正发愁这口气没处撒呢,正好与结巴司机四目相对,方儒德伸出手刚抬起来却发觉阵阵作痛,结巴司机虽然口吃,却反应机敏,立刻躲开了,笑道:“警警警长,您小心点儿胳膊。”

说完之后立刻发动了车子,绕过了前面的车子,然后径直向警察局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