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家的祖坟是在一座岩山的阳面,山大概有200多米高,并不壮观,那里也并不止吴家一座坟头,正面山坡上零零落落,不同的位置大概有四五个各种样子的坟包,都是村里大户人家的阴宅。上山有一条土道,因为平时走的人不多,杂草丛生,好在现在是冬天,人穿得多草也稀,走起来不是很困难。

这座岩山的面前,本来是一条很大的山溪,所谓风水宝地,当时的人也就是前水后山这么一个概念,不过现在上面有人建了小水电,还有人挖沙,山溪早就干涸了。

移棺的仪式选在了我到村子第三天的上午,看黄历是个好日子,所以不止我们一家,很多其他的村民也在准备,岩山上密密麻麻,这里一堆那里一群都是人。

我属于长子嫡孙里排得上号的,老早就跪到了坟头前,一边的道士还在做前期的准备工作,四周有此起彼伏的鞭炮声。

我之前一直很有兴趣的是,土夫子的坟会是什么样子的,不过看了真是大失所望,和普通的农民墓差不多,水泥浇起来的一个扇形屏风一样的坟头,前面是一块大水泥碑,后面是和山连起来的封土,全是杂草,如果没有那水泥的部分,你绝看不出来那里有个坟。

三叔告诉我,咱们家的祖坟算是村里老的了,在清朝的时候还有乡绅重修过,这水泥是建国后浇上去的,爷爷躺的那层是修在老墓上面的,这老墓下面的大概六七米才是祖宗的坟,是个什么样子,他们都还没见过,不过绝不会有地宫,叫我就别指望了,干这一行的,但求有个全尸,这种大兴土木的事儿是不会干的。

我听了戚戚然,忽然感觉很好笑,这里一群跪的大概一半都是挖别人坟的,等一下起坟不知道会不会是他们动手,想着这批人忽然掏出一大溜折叠铲来的画面我就忍俊不禁。盗墓贼迁祖坟和法医验自己亲戚的尸体,恐怕都是无奈居多吧。

在哪里一直跪了两三个钟头,敲敲打打冻得我直打哆嗦,一直到快11点了,那穿着NIKE的道士才干完法事,我父亲带着几个亲戚叔叔先起了墓碑,然后用石工锤开始开坟。

这完全是没技术性的活儿,一直砸了两个小时,才把坟窟砸通,那是四个并列的水泥洞,棺材就塞在里面,两个洞是空的,那可能是给我奶奶和我老爹准备的,另外两个里面是两具木棺材,我知道其中有一具是我爷爷躺的,另外一具是谁的就不知道了。

二叔清点了墓碑上的名字,这里追溯上去,和族谱一对,里面应该有九具棺材,三叔说有些肯定是衣冠冢,比如说太爷爷和太太公,这个辈分太大了,再往上我也不知道怎么叫,不知道那些老棺材的情况,如果散架了就更麻烦了。

两只棺材被抬了出来,接着老爹把上面的水泥坟窟全砸平了,就开始挖下面的山泥,那就是三叔他们的强项了,一支烟的功夫就挖下去很深,很快就戳到了青砖,那就是老祖坟的顶了。

接下去的过程我就没资格看了,被老爹他们叫了出去,接着他们跳下去,开始启开坟顶,道士开始念经撒纸钱。

我不知道老坟里的情况,不过看样子年代是过于久远,有点不好弄,一直到太阳下山,才有第一只棺材被抬了上来,那是一只已经霉烂得不成样子的老棺材,一看就知道不是现代的,一落地就散发出一股让人不舒服的味道,那应该是地下泥土特有的气息。

接着就是一只接一只,有些还在淌着泥水,很快,九具棺材全部都被抬了出来,一字排开放在山坡平坦的地方。四周有人用水喷棺材的头部,那里有刻着棺主的名字。然后道士开始做记录。

我几乎要冻僵了,虽然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但是我却一点也提不起兴趣来,这山上实在是太冷了,看到最后一具棺材被提起来,我心里总算一安,心说他娘的总算完了,这狗日的还真是个大工程,不比下地轻松。

接下来就是把棺材稍微洗一下,要抬到祠堂里去放一段时间,因为是祖宗先走,所以要先把最老的棺材抬起,后面的才能跟着,所以我们还得等那记录名字的人找到老祖宗。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我爹吆喝了一声,我们转头向他们看去,就看到在坟窟里的人还在不停地拉着什么。

太阳快下山了,天色越来越黑,表公用长沙话大声吆喝了一下,问是怎么回事情?

“还有一具!”我老爹大叫道。

“啊?”人群里一下发生了骚动,大家都看着那边,接着,我们都看到又有一只棺材从哪里被抬了上来。

“怎么可能?”表公看了看墓碑,又看了看陈列着的那些棺材,莫名其妙道,“奇怪,怎么多了一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