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往上。

提了一盒在巷口打包的鲁味便当,上班女郎看著身旁大腹便便的孕妇。

孕妇姓王,叫王小梅,老公在大陆经商,久久才回来一次。

以前在电梯里看见小梅,她不施脂粉的脸色总是蒙著一层无精打采的灰——就算是家庭主妇也是要出门的,老是不化妆,男人怎么提得起兴趣?

而现在,随著小梅的肚子越来越大,小梅的脸上就越显光彩。

黄色的数字方格缓缓向上爬动。电梯距离开门前,还需要几句话来打发。

“肚子这么圆,一定会是个可爱的小孩。”她笑笑。

“是吗?”小梅喜孜孜摸著八个月大的肚子。

“小孩生下来后,日子可会相当忙呢。”她装出欣羡的表情。

在台北这霓红闪烁的城市里还有时间生小孩的人,寥寥可数。

该说是幸福吗?

还是日子实在过得太寂寞,只有用小孩半夜的哭声才能填补内心的空虚?

“忙一点好啊,比较充实。”小梅忍不住微笑。

“照过超音波了吧,男生还是女生?”她装好奇,但心想关我什么事。

“我请医生不要先透露,想留给我们夫妻一个惊喜。”小梅看著鼓起的肚子。

“原来是这样。”她微笑。真是够了。

自从小梅发现怀孕后,每天就活在粉红色的喜悦里。

到大陆出差的老公明天就要回来了,算一算,上一次回家已是两个月前的事。有了孩子,老公回家的次数只会更多吧……小梅的心里这么期待著。

电梯门打开,她笑笑走了出去。

“先走了,再见。”她微微点头,身为专柜小姐的她可是礼仪的专家。

“谢谢关心。”住在更楼上的小梅愉快地按下关门钮。

电梯往上。

门再度打开。

回到家,出门前刻意打开的电视上,僵化的政论节目依旧吵得火热。

在玄关脱掉鞋子,小梅打开冰箱,放好刚刚买的几盒牛奶与饼干。

浴室里有水声。

“忘了关紧吗?”小梅微皱眉头,走向浴室。

浴室的门没关。

一个干干瘦瘦的陌生男人,正坐在马桶上看杂志,裤子拉到膝盖下缘。

浴缸放著半满的水,水龙头是打开的。

那男人,脸上有个明显的青色胎记。

“你好。”胎记男人反手将杂志放在马桶盖上。

“……”小梅震惊不已。

她感到呼吸困难。

如果她联想到前两天发生的社会新闻的话,就不只是呼吸困难而已。

胎记男人站起,不疾不徐穿好裤子,系好皮带。

那只是表面上,实际上胎记男人兴奋的心跳声,大到连紧张的小梅都听得见。

不行,应该要冷静。

要冷静,把抽屉里的钱、跟床底下的一点金饰拿给他,不要慌。

不可以慌。

为了肚子里未出世的孩子,小梅深深深呼吸。

“那么,我们开始吧。”胎记男人却咧开嘴,从腰间掏出一柄手术刀。

锐利刀尖上反射的薄光,剖开了小梅颤抖的无意识。

赤裸裸露出了,没有防备的恐惧。

“你……你是谁?来我家……”小梅后退了一步。

胎记男人似乎很满意小梅的表情,于是他的嘴咧得更开了。

“应该要问我,我要做什么吧?”胎记男人的脚轻轻往旁踢了踢。

小梅这才看清楚,那是一个股股的登山背包。

“我……抽屉里有一些钱,那些钱……”小梅的眼角,本能地渗出眼泪。

胎记男人摇摇头。

摇摇头。

错误的答案来自错误的自我提示,这个世界还在自顾自运转。

只是这样,怎么能帮助他重新建构犯罪的本质呢?

“我怀孕了,已经八个……八个月了……”这一紧张,小梅又好想吐。

“对啊。”他惊喜。

小梅不能理解,只是哭。

“所以跟你换。”

胎记男人提起登山包,拉开拉链。

一只活生生的胖猫,从里头探出了头。

“喵。”它说。

“喵。”他也说。

她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