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大麻烦?人体实验?”

“我没心情开玩笑,我们所遇到的问题比你想象的要可怕的多。如果我告诉你那将导致全中国的每一片国土都变成和这里一样的戈壁滩你信不信?”

“你胡扯!”叶瞳道。

“我信!”我盯着他的眼睛。曾与我一同经历过许多不可思议的奇异事件的梁应物,我所认识的那个认真的、却缺乏幽默感的梁应物,那个作为科学家的梁应物,而不是作为官僚或是特工的,现在又回来了,“我需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的,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的。”

“谢谢,那多。”梁应物终于笑得比原先好看了些,“在我的权力范围之内,我会尽量满足你们的好奇心的。”

我们就此达成了协议。

他看上去像是松了一口气。


首先是由梁应物向我们解释这一事件的前前后后。

这是由一个荒谬得有点可笑、任何一个有点理智的人都不会相信的事情开始的。

那就是在德令哈民间盛传的“妖山”——白公山。

这事越传越邪,最后就成了“白公山是外星人的遗址”。

而德令哈有关部门或许是为开发旅游资源、发展经济考虑,在草草勘察了一下后就在白公山前立了一块碑——“德令哈市外星人遗址”。

这显然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行为,但中央还是给予了充分的重视。专门派了研究小组来进行取样研究,原本这一举措的用意旨在辟除谣言,安定民心。

但事情并不如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金属样品含有相当强的放射性,成分中氧化铁的成分占30%以上,二氧化硅和氧化钙含量较大,这与砂岩、沙子与铁长期锈蚀融合有关,说明管道的年代相当久远。此外,样品中还有8%的元素无法化验出其成分。

这是中国第二大有色金属冶炼集团——西部矿业下属的锡铁山冶炼厂实验室的化验报告。

“尔后如你所知,事情立即被转到了我们‘X机构’的名下,我们也通过有关部门把‘辟谣’的消息传达给各大媒体与研究机构,先用舆论把事情压下去。由此,这一事件的研究转入地下状态。”梁应物道。

“然后你们就封山了吗?”我问。

“不,并不是这样的。”梁应物解释道,“事实上,为了保证‘X机构’的秘密性,我们通常都不会采用封锁或类似的激烈方式,以免与公众接触。是后来的一个发现导致了事件升级,也迫使我们不得不这样做。

“事情是这样的,那些样品被转到我们位于中科院的实验室继续进行研究,然而大约半个月的光景,实验室中的重要设备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精度大大降低或是干脆就报废了,为了此事,我们负责设备保存的小伙子还差点因为渎职罪被送上法庭。

“在研究了24小时监控的录像带之后,我们确信这件事不可能是人为的,所以目标自然而然地被转到新近送来的研究样品上来。我们对所有3个月之内送来的样品进行了全面的实验测试,其中包括青海送来的铁管切片样品。测试的结果相当的惊人!

“如同某些植物会富集周围环境中的元素一样,那些铁管切片竟然会通过媒介富集周围的金属及金属盐,令其体积不断增长,造成周围设备的损毁。”

梁应物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为此我们还特意询问了锡铁山冶炼厂实验室,得到的回答是他们那边的设备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毁。

“鉴于它会对周边环境产生破坏性的影响,我们决定将事件升为A3级,并请求部队协助封锁白公山进行实地研究。”

“并不如你先前所说的那么严重啊。”我道。

“你不明白,经过我们的测定,它的富集能力强得惊人,仅仅是一个分支,就能在一天之内富集周边1平方米范围内90%以上的金属及金属盐。也就是说,在其周围,任何生物都无法存活,并且环境会受到严重的破坏,土壤将迅速沙化。”

“那你们的研究结果如何呢?”叶瞳问。

“非常奇怪!”梁应物锁紧了眉头,“白公山中的‘母体’与脱离‘母体’的样本都被证实具有同样的富集环境中金属及金属盐的功能,但其受环境因素的影响却大不相同。

“经过实验,我们确定放射性与低温皆可抑制、甚至破坏它们的富集功能。然而脱离了‘母体’的样本,受到放射性照射时富集能力仅下降了30%左右,而在零下15到零下20度的环境中,其富集能力瞬间下降90%以上,在零下25度左右其富集能力即被破坏,不能再恢复。说明其受放射性照射的影响相对不明显。

“而‘母体’的能力就要强得多,在低温至零下30度时其富集能力仍维持在20%左右的水平。但令我们吃惊的是,它受放射性照射的影响非常明显,在受到强放射线照射时,它的富集能力仅是平均水平的2~3%。但在任何情况下,它的富集能力都不会被破坏,而仅仅是被抑制。”

“那么关于克鲁克湖畔新石器时代的村落遗址,你们掌握了什么情况没有?”我问。

“是的,就在一个星期前,我们接到了新的任务,是有关离此不远的克鲁克湖的古村落遗址的奇怪发现,也就是你去采访过的那个地方。那块刻着奇异壁刻的石板——我想你已经见过了——经过C-14同位素测定与表面腐蚀程度,断定它的镌刻年代与新石器时代相符。而有关专家对我说,即使在春秋时期,如此精湛的几何工艺也是难以实现的,更不必说在新石器时代对坚硬的花岗岩做如此的加工,那显然又是地外文明的杰作。

“由于克鲁克湖与白公山离得如此之近,我们很自然地推断两者具有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然而到底是什么联系,我们始终摸不着头脑,直到跟踪你们,进而发现这个保存完好的外星人飞船为止。”

梁应物的叙述到此告一段落,他双目带着急切的眼神盯着我们,说:“我已经把我们所掌握的一切都告诉你们了,该你们告诉我一些我不知道的事了,快点,我们的时间不多。”

“我们所做的事完全是出于自己的好奇心,我们行事也远没有你们那么科学,说起来,或许更近似于一种迷信活动。”叶瞳接过话来,她开始向梁应物详细地描述我们来到德令哈的原因以及所经历的一切,祭祀、“降魔勇士”的产生、族人的传说、五张羊皮卷、寻找“圣室”,以及死里逃生的过程。

而我则有些心不在焉,得知了有关白公山的情况后,整个事件的脉络渐渐在我脑中相连接,我正努力地将其梳理成形。

“很显然,你的族人所谓的‘恶魔’正是白公山中的具有富集金属能力的那个‘母体’。其实我和我的同事都很清楚这个‘母体’所带来的危害。令这片土地荒漠化,令你的祖先流离失所,以及托素湖咸水化,恐怕都和它有关。然而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水平,根本无法破坏其富集能力。”说到这里,梁应物有些沮丧,“我们的研究成本高得惊人,每过半个月就要用一批新设备换下已经报废的设备。然而又不能听之任之,如果‘母体’的分离体一旦传播出去,对环境所造成的影响将难以估计,甚至我们连摆脱它,将它发射至太空中也办不到。我的时间已经很紧迫了,所以才向你们寻求帮助。如果在月底我还不能拿出对策,中央将停止向这一研究项目划拨资金。现在,是否能够破坏它的富集能力,甚至进一步控制并利用其富集能力,这艘飞船是唯一的希望!”

“然而这些外星人的举动有些奇怪,”梁应物接着道,“由你们族人的传说来看,这些人像是对地球文明进行观察的科学工作者,然而他们却违背了做为观察者应恪守的道德准则。

“通常当较高级的群落观察较低等的群落时,是禁止干涉低等群落的生存环境的,而技术进步方面的推动与指引更是大忌,这不单是地球规则,甚至已是星际通用规则。美国、俄罗斯等国所接触到的地外文明莫不如此。然而他们,我们且不论他们留下的技术痕迹,铁器、花岗岩壁刻,甚至是飞船本身,单就‘神谕’这一点来看,他们就像儿戏一样玩弄我们于股掌之间……”

“你错了!”我打断了梁应物的话。

“我一直都很佩服你,在你面前我总有种挫败感,从小到大都是。但你知道你最缺少的是什么吗?”我有些得意地说。

“什么?”

“想象力。”

“你说我缺乏想象力吗?”

“你为何一口咬定这一切都是外星人的杰作呢?”

“你是说……”

“如果他们根本就不是外星人呢?”

我拿过桌上的羊皮卷,抽出第二张,在桌上铺平。

“我们,”我对梁应物说,“我是指我和叶瞳,始终都不明白这张羊皮卷上究竟画了什么,在‘神谕’中究竟起什么提示作用。然而现在,”我的语气越加得意,“我终于可以向你们解释了。”

叶瞳与梁应物都饶有兴致地凑过来。

“假设解开这个谜的关键就在于你的假设,你若一开始就假设他们是外星人,那这个谜一辈子都解不开,然而一旦采用我假设的前提,‘他们根本不是外星人’,那一切就迎刃而解!”

“怎么说?”梁应物道。

“我想你们都应该听说过‘史前文明’这一命题吧?现在它的存在终于得到了证实。”

我指着左上角的那幅图道:“在这幅图中,画着一颗陨石撞击地球,我猜想正是这颗陨石带来了最初的‘母体’。而在第二幅图中,”我将手指移到了位于右上角的图上,“在这里,画了‘母体’与它的分支遍布全球,可能是史前人类听之任之或者超出界限地利用它们来采集金属元素所造成的。我们可以想象当时的情况,全球环境迅速恶化,物种灭绝,土地荒漠化,局面已经失去控制,于是就有了第三幅图。”我指着下面的一幅图继续说,“在作出最大努力之后,史前人类发现他们根本无法根除这些‘恶种’,挽回他们的地球,于是他们终于忍痛决定,”我拿开我的食指,将它竖在空中,“放弃地球!这张图画的正是他们乘坐飞船大批逃离的情景!”

“很有趣,接着怎么样呢?”梁应物问。

“接着,很凑巧地,地球开始了周期性的冰川期,正如你们的研究结果所表明的,全球长时间低温致使所有离开‘母体’的分支的富集能力被大面积破坏,而‘母体’也遭受重创,我相信那是‘第四纪冰川期’。在冰川消融的数万乃至数十万年的时间内,地球和‘母体’都在缓缓地恢复元气,在第四纪晚期,新人类产生。

“距今八千多年前,也就是在新石器时代,”我煞有介事地滔滔不绝,“史前人类回到了他们的故乡——地球,他们惊喜地发现大部分分支都已经消失了,只剩下‘母体’依然很顽强,而他们也发现地球上已经有了新的文明的萌芽。想必他们在新的星球上生活得很愉快,也无意再回来做地球的主人,但出于对故乡的情结以及对后辈的帮助的动机,他们以‘神谕’的方式教会当时的人类对抗‘母体’对环境的破坏。你们可以看羊皮卷第一张措辞的语调,‘神’俨然以长辈的口吻自居。”

“精彩!”梁应物赞叹道,“那么,‘神’究竟教人类如何对抗‘母体’对环境的破坏呢?”

我愣了一下,道:“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