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三木在打字室里没完没了地打字,不再有什么希望了。要想调一个单位,也是不可能的。他这才知道,自己确确实实是这里的奴才了,确确实实是这里的太监了,而且是被买来的奴才,被买来的太监,连自己的人身自由也没有了。他以为现在是改革开放时代,是人才流动时代,没想到,当官的权力竟这么大,他一句话就可以把你捆在这里,把你吊在这颗树上,让你不得不放弃任何希望。

    想到这里,他开始可怜起自己,几滴泪水,就湿湿地淌了下来。曾几何时,他那么狂傲,那么自信,以为自己是个不会流泪的男子汉。自从邹涟离开以后,他却变得这么伤感,这么容易落泪。人,是多么脆弱啊,是多么经不起打击啊,心爱的女孩飞走了,事业上的幻想破灭了。他就成了一个最脆弱的人,一个毫无反抗力的人。

    好在现在认识了邵颖,才稍稍填补了些空白。失去一个女人的痛苦,只有另一个女人可以弥补,至少,是可以弥补一些的。邵颖是个很性感的姑娘,又那么喜欢他,他已经好几次从她那里得到真正的欢乐了。不过,这个人有些怪,有些不可思议,黄三木心里也常常觉得不踏实。他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情。

    终于,任萍进了打字室,关上门,偷偷地问:小黄,听说你最近和邵颖谈起来了?就是那个交通局的邵颖?

    黄三木奇怪她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又不好骗她,就点了点头。

    任萍扭曲了一张脸,痛苦地说:唉呀呀,小黄,你上当啦!

    黄三木一惊,差点吓出一身冷汗,忙问怎么回事。任萍压低嗓门,神秘地说:你不知道?邵颖这个姑娘不可靠啊,她是交通局长高孚雨的姘头!

    黄三木目瞪口呆地,说不出一句话。任萍继续道:小黄,我看你在单位里蛮老实的,不想看到你受骗上当,你想想看,你一个大学生,一个机关干部,好好的一个小伙子,什么样的姑娘找不到?什么样的姑娘不好找?为啥偏要找这么一个人呢!你要找对象,也要事先打听打听,找这种人,你也太没有名气啦!

    平时,黄三木对任萍印象挺差的,不过,他相信任萍说的是真话,她没有必要编出这种谎言来吓人,因此,对她还是挺感激的,他动了动脑子,说:我不知道,真谢谢你啦,不过,我和她只是刚刚认识,没有几天,还谈不上是朋友,如果真是这样,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和她谈的。

    任萍满意地说:对,这种人,要早点和她分手,越早越好,否则,等到外面传开来了,你的名声都会让她败掉哩!

    任萍出去后不久,金晓蓉进来了,她帮黄三木买了五盒打字机上用的色带。由于金晓蓉身体的原因,加上两个人工作倒了个位,黄三木和金晓蓉的关系疏远了些。不过,金晓蓉并不算坏,她不想打字,也是人之常情,况且,她也不是有意要害黄三木,她曾说过:本来,单位里是可以另外调个人进来打字的。这种安排,对你对我都不利,我也没有想到。不过,说真的,不管他们怎么安排,反正,我是死也不给他们打字了。

    黄三木觉得,金晓蓉还是比较可靠的,也是挺关心他的,就叫金晓蓉坐下来,偷偷地向她请教了。

    黄三木问她有没有听说过交通局邵颖这个人。金晓蓉说知道的,这个人也有点认识的,听说,这个人和局长高孚雨关系有点那个,不过,具体细节不是很清楚。反正,舒兰亭那个局长老公,花得狠,被他那个过的女人,在局里面是很多的,外面也不少。

    金晓蓉问他干嘛问起她,是不是有人把她介绍给他。

    没想到金晓蓉一猜就猜对了,黄三木叹道:唉,真没想到,原来真有这么回事,我还蒙在鼓里呢!不过,我也是刚刚认识的,还谈不上什么朋友,所以,我到你这儿打听一下,看她为人怎么样。既然是这样,我以后也有数了。

    金晓蓉就问:黄三木,我感到奇怪,你这个人,平时很少跟人家打交道的,你是怎么认识她的呢?

    黄三木就老实交待说:就是上次啊,我在舒兰亭办公室里看到交通局办公室主任石兰,石兰就说要帮我介绍个朋友,后来,我就在她家里认识了邵颖。

    金晓蓉痛苦地说:唉呀呀,小黄,你上当啦!

    黄三木一听,金晓蓉这话跟任萍说的怎么这么像,就奇怪了,问:怎么了?究竟怎么回事?

    金晓蓉道:你知道石兰是谁?她是舒兰亭的表姐呀!她们俩呀,是设计好要你上当的,你这个傻瓜,还好早点清醒过来。

    黄三木问:设计好的?这是什么意思?

    金晓蓉开导道:石兰是舒兰亭的表姐,她当然要帮舒兰亭啦。你知道,高孚雨专门在外面搞女人,家庭关系很差,舒兰亭多次和他闹离婚,都没有成功,主要是贪他的地位和金钱,不是很彻底地想离。于是,就想尽办法打击那些和高孚雨乱搞的女人,最好是把她们赶走以后,让高孚雨死心踏地地与舒兰亭过和好日子。

    金晓蓉继续道:石兰就来帮她啦?怎么帮呢?因为现在高孚雨和其他女人来往得少了,主要就是一个人,就是邵颖,她是他最固定的姘头,可以说是长期承包了。舒兰亭只要把这个人解决了,心里就舒坦了。于是,她就请石兰出面,帮助她找对象,女孩子嘛,只要找到对象,有人管了,就不会那么乱来了,有哪个男人愿意戴绿帽子呢?况且邵颖也确想找个男朋友,只是找了几次都因为人家知道她底细后没有成功而已。这样,舒兰亭就看准了你,她就把石兰叫到办公室里来,两人一起挖了个陷阱等你,你就过去了。

    黄三木道:这个世道竟然这么险恶?

    金晓蓉道:比这险恶的还有呢!你和我讲了这件事,我就对石兰的情况更清楚了。其实,舒兰亭也是枉费心机,就是你和邵颖谈了,就是邵颖改过自新了,她还是捞不到一点点好处。

    黄三木问:这又是为什么?

    金晓蓉道:这还不懂?感情这东西,勉强得来的么?高孚雨是个很花的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嘛!他又那么有权有势,就是邵颖不跟他,他要找个女人,还不是轻而易举,无非换个人而已。再说,舒兰亭自己其实也上当了。

    黄三木更傻了,问:她自己也上当了?!

    金晓蓉道:且听我慢慢道来。你知道石兰是什么人?是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她也不是好东西!以前,石兰在乡里当妇女干部,就和人家乱来的,后来她的表妹夫当了交通局局长,她就来求表妹帮忙,舒兰亭就叫老公把她调到交通局坐办公室去了。不料,这个石兰长得有几分姿色,生性又挺风骚,高孚雨和她一搭,两人就搭上了。成了一对野鸳鸯。有一段时间,除了舒兰亭不知道,机关里的干部,几乎没有人不知道的。石兰从高孚雨那里得了不少好处,要钱有钱,要房子有房子,还当上了办公室主任。后来呢,办公室里又调来了个人,这人就是邵颖,她年纪轻,当然比石兰有吸引力了,而且生性也挺风骚的,很快就成了高孚雨的姘头。这下,石兰就失了势。有一段时间呀,传闻石兰和高孚雨闹翻了,高孚雨要免她的职务,把她调出交通局。后来不知为什么,高孚雨又没这么干。

    黄三木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金晓蓉道:现在,舒兰亭要石兰帮忙,帮邵颖找对象,石兰当然求之不得啦。只要邵颖有了对象,不再和高孚雨好,那么,高孚雨岂不成了她的人了?

    黄三木悟道:难怪石兰那么有钱。

    金晓蓉道:邵颖也有钱呀,她比石兰派头更大,你一定看到了,她都配上大哥大了,活像一个女领导。

    黄三木道:是啊,我当时看了也奇怪,她怎么会有大哥大呢,我们石部长都还没有配上呢!

    金晓蓉道:交通局当初就四部大哥大,三个局长一人一部,另外一部就是邵颖了。而当时的邵颖,还是办公室里的收发,根本就没有什么职务,她配大哥大干什么?还不是为了联系方便?为了随时联系上以后,凑到一起干那桩勾当!

    黄三木道:现在她是服务公司副经理了,这个人做生意是不是确实有点本事呢?

    金晓蓉鄙夷道:有屁个本事,除了卖身还会有什么本事!要做生意也只会做皮肉生意。她这个人呀,交通局里面谁不知道,狂傲得很,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似的,在背后,没有人不把她骂得狗屎似的。原先,大家都在议论她,特别是大哥大的事情,有些老干部都在骂高孚雨,认为配得没有道理,因为她是一般干部嘛!高孚雨想了个办法,把她调出办公室,放到服务公司当了个副经理。其实,她什么事也不干,光拿工资奖金,还借这个副经理之名用大哥大。可是,服务公司的经理还没有大哥大呢!这个副经理倒用起了大哥大,交通局的人就又笑高孚雨了,认为他还是没有安排好,还是不能自圆其说。

    黄三木就好几天没去找邵颖,邵颖耐不住了,晚上,就打扮得漂漂亮亮地,自个儿到邮电招待所来找黄三木了。

    黄三木被她的皮肉所迷,并没有像喜欢邹涟那样地喜欢她,到了现在这种情况,他是再也不可能存有丝毫爱意了。不过,邵颖这东西,生得就是性感,就是风骚,黄三木忍不住还是有点骚动,对她的一身皮肉,一下子还是舍不得放弃。

    邵颖问道:最近怎么了,为什么不来找我玩?

    黄三木说:最近单位工作较忙,自己身体又不太好。

    邵颖就充满爱意地说:身体不好,也应该打个电话给我呀,你想吃点什么,我还不马上给你买来?真是个小傻瓜!

    说完,她就从皮夹里掏出两张四老头,说:今天我没买东西,这点钱你拿去用,想买点什么,就买点什么。以后呢,你尽管到我那儿去吃,食堂里伙食太差了,没什么营养的。到我那儿,你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会给你做的。

    黄三木听她这一番话,着实感动了一下,叹道:唉,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这个人呢,其实也是挺好的。

    邵颖就笑了,说:本来就是挺好的嘛!我告诉你,等你娶了我之后呀,更知道我好呢!我一定努力做个贤妻良母,把你服侍得好好的,养得胖胖的,让你觉得自己的老婆是世界上最好的!

    黄三木不知该说什么,还是一把搂住了邵颖,开始亲热起来。邵颖已经很熟悉他的动作了,任他如何亲热地拔弄,最后,两人又上了床,发疯一般地做爱。

    完事之后,两人就平躺在床上,身子还是光裸着的,紧紧地贴在一起。邵颖很满足,也很兴奋。她把脸贴在他的肩膀上,用手抚摸着他的胸脯。过了一会儿,邵颖甜蜜地问道:三木,你准备什么时候娶我呀?

    黄三木装作没听清,问道:什么?

    邵颖就又重复了一遍。黄三木说:娶你?我还没有想过这件事。婚姻是终身大事嘛,应该好好考虑才是呀。

    邵颖气道:噢,原来你是在玩弄我啊,都已经这样了,还说没考虑过,等你考虑好了,我都七老八十了。

    黄三木顾自己躺着,不理她。邵颖就更气了,推了他一把,道:黄三木,我问你,你究竟喜欢不喜欢我,请你说说清楚。

    黄三木还是不理,邵颖就骂道:原来你也是个坏东西!干了这种事情,竟然一点都不负责任。你究竟算不算个人?!

    黄三木被她烦不过,就忍不住想起要说那件事了,道:不是我不负责任,其实,我是个很负责任的人。可是,是你自己不对呀,我们认识以后,你不该把那件事情瞒着我呀?

    邵颖吓了一跳,问道:瞒着你?我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黄三木道:不要再装下去了,我又不是不知道?你自己说说清楚,你和高孚雨究竟是怎么回事。

    邵颖一听这句,心理防线就崩溃了,双手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哭了一会儿,黄三木见她是有些伤心的样子,就劝道:也别哭这么凶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哭也没用啊。别哭了,啊!

    邵颖稍稍止住了哭声,泣诉道:你也听说了,我也不想瞒你了。我和高孚雨,以前是有那回事,可是,我也是被迫的,是迫不得已的呀!是他欺负我,我没有办法啊!

    黄三木就问:他究竟怎么欺负你,你说说看。

    邵颖用一双泪眼看了看黄三木,说:你可不能看不起我,我是没有办法的。当初我在乡下工作,很想调到青云镇来,刚好,高孚雨到乡里来,我们就认识了,他答应帮我调到青云去,叫我有空到他家里去玩。我就到他家去了,刚好他家没有人,他说,只要我对他好,他一句话就可以把我调到青云。我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就见他笑咪咪地靠了过来,后来就强行把我那个了。

    说到这儿,邵颖又哭出了声,过了一会儿,她继续道:我的悲剧,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的。后来,他把我调到了局办公室,搞收发。只要一有机会,他就要*我和他干那种事情。我力气没他大,又看他是局长,有权有势地,就让他欺负了好几次。后来,我实在受不了了,就拒绝了他,他就开始软硬兼施,说有本事把我调来,就有本事叫我回乡下去。他还说,只要顺从他,要什么就有什么。后来,他就给了我很多钱。就这样,我就被他霸占了两年多,我实在是迫不得已的。

    黄三木道:原来是这样。可是,你以后有了老公,他还是要欺负你怎么办呢?难道你要让人家戴绿帽子?

    邵颖咬了咬牙,坚定地说:不!不会的!我已经和他说了,我不会再和他这样下去了。他要是想把我赶走,没这么便宜!我说了,我会杀了他的!

    黄三木道:其实,我是很同情你的,可是,你知道,你们的事情,在青云是有不少人知道的。如果我娶了你,连我也会遭人议论的,人言可畏啊!这种事情,人家又是那么感兴趣!

    邵颖抓住黄三木的胳膊,求道:黄三木,你不能抛弃我!你不能这样!你知道,我是爱你的,我非常非常爱你!高孚雨这家伙,我恨死他了,我一看见他就恶心。可你不一样,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也是个人,我不是个怪物,我也有感情,也需要感情,我需要像你这样的人,需要你爱我!三木!

    黄三木摇了摇头,说:不可能的,唉,不可能的,我不可能会和你结合的,请你原谅!

    两人一边说,已一边穿好了衣服。

    邵颖紧紧地抓住黄三木的胳膊,说:不!你别这么说!我要你!我一定要嫁给你!你不能这么残酷!

    黄三木道:邵颖,说真的,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的,虽然,我不能说十分爱你,可也确实有些喜欢你的。要是没有高孚雨这件事,我会越来越喜欢你的。我们以后一定会幸福的。可是,现在我们不可能了,我们是不可能的。

    邵颖道:不!不要这样!你不能因为我过去的错误,就把我全部否定了。只要你跟我好,我会让你幸福的,我有钱,我们可以生活得很好。只要你娶我,你要我怎么样,我就怎么样,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把什么都奉献给你,好不好?三木!

    黄三木道:你别这么激动,只要你改过自新,重新开始生活,我相信,你会找到幸福的。我黄三木很普通,很没有出息,我相信,你会找到一个更理想的人的。邵颖道:不!我谁也不要!我就要你!

    黄三木道:邵颖,我们就做个普通朋友吧。我说过了,结婚是不可能的,以后你有空,尽管来这里坐坐,我们可以聊聊天,可以互相解闷,我们都是一些可怜的人。

    邵颖擦了擦眼泪,问:既然你态度这么坚定,不要我,那么我问你,你刚才为什么还要和我干这种事?

    黄三木道:你骂我吧,我可能是很卑鄙。我就实说了,我很烦恼,很失意。不过,这方面的需求,我也很强烈。特别是在你面前,我每次都很满足。在这方面,你确实使我很幸福,所以,我对你也是有一定感情的。你在这方面确实与众不同。可是,我又不能和你结婚,只能和你做个普通朋友。

    邵颖道:做普通朋友?还可以干这种事情么?

    黄三木道:那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反正我一下子也不会有朋友,也不会有哪个女孩能看中我,只要你愿意,你尽管来找我,也可以干这种事情。

    邵颖想了想,说: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结婚不结婚无所谓。既然你有这方面的欲望,认为我与众不同,那么,我就满足你吧。我把自己的这个长处,全部地奉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