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记者看了马记者一眼,回头对他说:“小陈,你就不想让你妻子安息?你这样折腾的结果,万一女孩并不是他的骨肉,你要如何面对这件事儿?你妻子的娘家人同样可能告你导致他们的亲人无辜丧命的!”

    陈力一愣,脸上有些难堪的神色,不过很快就过去了:“你们可以秘密进行调查呀,等到查明了真相,再公布结果呢。如果真是他干的好事,你们不追究的话,那不是对政府对人民的一种欺骗么?”

    “如果我们查明了是某些别有用心的人对政府工作人员的无端诬蔑,那同样是会以诬告罪处罚他们的!”朱记者不卑不亢地说。

    陈力心里哼了一声:我又不是被吓大的,再说了,那举报信你也查不出是谁写的,你惩罚谁呀!想吓我,门儿都没有!

    陈力笑着说:“我可没诬告谁呀,我老婆死了,你们突然来做什么新闻,我还没怀疑你们的真实性呢,你们倒吓唬起我来,早知道就不告诉你们那些事儿了!”

    马记者接口说道:“我们谢谢你的坦诚相告,我们做新闻的,你也知道,需要的是实事求是,我们也不想因为报错了新闻对当事人造成不良影响。哦,对了,你老婆叫什么名字?”

    陈力接下来说的话,让两位记者心里很是不好受,弄得有些哭笑不得地告辞而去。

    “我老婆姓向,叫向小月。谢谢你们还能做出真实的新闻,这年头谁还能看得到事实的真相啊,恐怕即便有了真相还得想法掩盖呢,能那么轻易就播出来让天下人知道么?那政府还有什么秘密呢?老百姓也就只有被骗的分儿,哪里有知道真相的权力哦!”

    两个记者拿着从陈力那儿得到的小姑娘的相片,秘密地送到了石书记的办公室里。

    朱记者和包俊杰的关系不错,二人经常在一起喝酒聊天,知道包俊杰和岳海峰的关系很铁。可这次调查的事儿有关机密,即便是与岳海峰再好,也暂时不能将这些调查结果直接告诉他本人,朱记者想到了一个万全的办法。

    包俊杰早忘了朱记者的一再告诫:不能让岳海峰知道太多,只需了解到他有没有私生子。可这对包俊杰来说,真的是个难题,他当时一听到朱记者说有人想对岳海峰不利,他心里就相当焦急。虽然凭自己与他多年的情义与对他的知晓程度,他也知道岳海峰不可能有多少秘密没让他知道。

    岳海峰经过这么多年的打磨,早已经在风浪面前不慌不乱不急不躁了,他仔细地想了想以后,对包俊杰说:“哥,我倒是想起一个人,只是她当初答应过我,她不会让那个孩子出世的。”

    “什么?谁?”

    “毛芳月的妹妹毛香月。”

    “你……你……呵呵,哈哈……”包俊杰忍不住地笑了起来,“你倒和舜帝有得一比啊,居然能有娥皇和女英二女侍夫的福气!”

    “哥又取笑我,我哪敢和舜比呢。再说就她们姐妹俩,和舜的后妈倒有得一比,处处都想害死我!”岳海峰喝尽杯中酒,“我这辈子错就错在居然会认识她们……”

    “你这话我可不赞成,你反过来想一想,要不是你认识毛芳月,说不定你现在还在你们那个村子教书呢,那多没意思!”

    “至少我不会这么累,至少我不会戴着这么重的面具,至少,哎,至少我不会被那么多的麻烦压得快透不过气来!”岳海峰一想起自从遇到毛芳月后,自己就没有什么事儿顺顺利利过!

    “凡事还是讲究一个机缘巧合,我倒是觉得,只要你会利用所有机会,哪怕遇到再恶毒的人,你也能化废为宝的。”

    岳海峰摇头:“遇到那样的人连命都难保时,你还要机缘干什么?”

    “你说你那个二老婆的事儿是……”

    “什么二老婆,根本就没有的事儿!你可别乱说呀,让若迪知道了还不得剐我一层皮呀!”

    “呵呵……”包俊杰又笑得身子发颤,“还不承认呢,人家或许都给你生孩子了,你还不承认是你二老婆?”

    “哥,说实在话,她真是在一个错误时间里在错误的地方出现的一个错误的人。你记得我有次和秦哥去考察回来后,因为写文件生病的事儿么?”

    包俊杰皱起眉头:“就是你和若迪吵得最凶的那次吧?”

    “对,就是那天晚上,毛香月不知道怎么会找到我住的地方,出现在我屋里。那天晚上也实在是太冷,我因为感冒脑袋又昏昏沉沉的,她什么时候上了我的床,脱光了我的衣服,我都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你都不知道你干没干过?”包俊杰又忍不住想笑。

    “我哪儿知道呀。后来,我在鸽仙镇驻点,出车祸那次你应该不会忘记吧,那次其实就是为了救她我才出的车祸。”

    “为什么她会到那儿来找你?”

    “她就是来找我说她怀上了我的孩子,我当时慌了手脚,去给她取钱打胎,回来时,她给我留下一封信走了,我知道她走不远,就赶紧去找,却发现她站在路中间寻死,我赶紧去救她,才被车撞的。可她是答应我的,不会让孩子生下来的!”岳海峰皱着眉头说。

    “当年要让她死了,你也省了不少的麻烦了。”

    “就算她要死,也不能死在那个地方呀,我在那儿驻点呢,她的家人会放过我?”

    “那倒也是。只是你呀,这么多年了,你还那么相信女人的话?夫妻之间有时都需要用谎言来维持平衡的,何况你和她之间只有一夜情,这情还不是你情愿的,看来你是被她强xx了,居然还一枪打中了目标,呵呵,兄弟,你枪法真好!”包俊杰喝酒,边喝边笑,一下子呛住了,弄得直咳嗽,直流泪。

    “你说会不会是她不舍得打了孩子,生下来后,抱给别人去养活了呢?”

    “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还真得找到毛香月问清楚才是。”

    “如果真是她抱给了别人去养活,可别人又怎么知道那孩子是我的?别人怎么又那么巧刚好就和我有仇,居然要害我呢?”

    “所以我总觉得,是有人故意要害你。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偏偏在你要提升的时候,又冒出这么个事儿来,难道还不是有人想诬陷你,想在你前进的路上设障碍么?”

    “你说那孩子有多像我?”

    “我也没看到。再说朱记者又一再叮嘱我说,这事儿也只是想向你求证,你是否有过什么私生子。因为事关机密,所以有很多细节他不说,我也不知道。有多像我也说不清楚,但我能从他说的话里感觉到他的惊讶程度,那相片上的孩子肯定与你相当相似。”

    “还能有咱家小普那么像我?”

    “小普看眼熟了,就觉得是个小版的岳海峰,不过你家小吉那长相还真不像你,更像她妈一些。哎,我多嘴了啊,不知道你发觉没有,我倒觉得她更像别人。”包俊杰说的别人就是前皮恩市委书记郝鑫成,不过他没想着要把这人的名字点出来。

    “那怎么可能,两兄妹是双胞胎呢,怎么可能会像别人?你别乱说啊。对了,这事儿你究竟知道多少了?”

    “这个事儿目前我还真的只知道这么多。因为这事儿关系到你本人,所以你不方便插手,你最好什么也别过问,免得再生枝节,你就交给我得了,只要我知道你曾经发生过什么,和什么人有过纠结,我就一定能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哥,大恩不言谢,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反正这事儿我也就只有你可以相信了。”

    “谢啥,等我将来去隐居的时候,你每个月来陪我喝两次酒就是了!”

    两人商议到深夜,将所有可能遇到的细节问题都想好,找到了对应的策略后,岳海峰这才起身回家。

    阴若迪迷糊中听到岳海峰开门的声音,就赶紧起来,问他究竟是什么事儿,会商量到这个时候才回来。岳海峰苦笑着说:“包哥听说这次人事调整的一些内部消息,给我提醒一下,好让我有些心理准备。”

    “你都是怎么混的?你才是内部人员,怎么他都知道的消息你却不知道?”阴若迪明显是怀疑岳海峰的话里有水分。

    “你也知道我人脉没他广的。自从郝书记和郑市长走了后,我一直就有一种如履薄冰的感觉,随时都觉得好像总有人想在我背后戳上一枪。”

    “你是亏心事儿做多了吧?”阴若迪笑。

    “我几时做过什么亏心事儿?你看我这个样子像不像做亏心事儿的人?”

    “那你怕什么?人正不怕影子歪呢!你没做过对不起别人的事儿,别人又怎么会伤害你?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你都觉得自己是正直的,你怕啥?”

    “你说这做官的,是正直得罪的人多,还是不正直得罪的人多?”

    两人走到沙发前坐下,岳海峰头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问。

    “这事儿还真不好说,不管你正直不正直,你都可能得罪人,至于得罪什么样的人,就要看你所处的位置。”

    “现在还轮不到我去得罪人的时候是吧?我能算什么官儿?一个跑了几年腿的人而已,我不可能得罪人是吧?”

    阴若迪笑了:“但也不排除有人妒贤嫉能呀。哎,官场啊,就是这样。如果你真不想再做什么官了,咱们就做个什么生意,稳稳当当挣点钱,过些轻松平常的生活多好。”

    “可我现在就真的是骑虎难下了。”

    “你真要遇到了什么麻烦,你可以让启子帮你的忙,总有些事儿他处理起来比你亲自出面好得多。”

    阴若迪的话提醒了岳海峰:对,忘了自己这个神通广大的小舅子了!

    阴若启这几年生意做大了,认识的三教九流的朋友越来越多,如果岳海峰真的有什么麻烦的话,只要他向阴若启开个口,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儿。

    “真要是有事儿时,肯定要找他了。走吧,睡觉,明天还有两个会议要开呢。”

    岳海峰躺在床上,阴若迪伸手抚摸着他,他知道她在索爱,可是他现在真的一点心情也没有:“睡吧,今天没有心情。”

    阴若迪嘟着嘴侧身睡去。

    岳海峰也不去管那么多了,他闭上眼睛,却久久不能入睡。他脑子里闪过过往的一切,突然他想起了很多年以前做的那个梦:他站在一株老梅树下,看着老树半边因藤而茂盛,半边却光秃得连一片黄叶也没有,挂在树枝上摆动的却是一个绳套。

    为什么老树上会有一个绳套?究竟预示着什么?

    这么多年以来,除了毛家人和自己过不去以外,自己也没得罪过什么人,也没和什么人因言行失误有过多么严重的过节,怎么就会有人又想诬陷自己呢?

    是什么人一直想给自己一个绳套?这个绳套为什么又要挂在一棵枯树上?

    岳海峰想不通,着实是想不通,头都有些疼了,他迷糊地睡了过去。

    林志死心了,一纸离婚协议递到了毛香月面前。毛香月苦笑着,看了看里边的内容,关键的一条就是让她带着林乐乐离开他的家,两人的情义从此不再存在。

    毛香月觉得,只要林志不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她什么都可以答应他。毛香月很快就在离婚协议上签字了,两人走进民政局也就只有半小时的时间,出来后就各奔东西了。

    毛香月回到家,将户口本交给父亲:“爸,帮我和乐乐办个户口簿吧,让乐乐跟着我姓,以后就叫毛乐乐。”

    毛常在看着女儿,心里涌起一种酸楚,他觉得非要报复岳海峰不可!当初是自己把他送去官路的,如今自己也要亲手将他拉下来!看着他过得那么幸福,自己的两个女儿却因为他而过得如此不堪,这个仇如何能不报?

    毛芳月和父亲商量的结果,无论如何都要瞒着香月,不能让她知道将要利用乐乐来对付岳海峰,至于如何实施,毛芳月已经有了办法了,只要不让乐乐出场,有她一张相片就足可以对付岳海峰了。

    不出毛芳月和父亲的预料,市上很快就派人来进行调查了。

    当陈大力告诉毛芳月已经将乐乐的相片给了来调查的人看过时,毛芳月笑得身子都颤抖起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恨恨地说:“妹妹,我终于可以报仇了!”

    陈大力看着毛芳月咬牙切齿的样子,他心里不禁有些打鼓:这个女人心里究竟有什么恨,为什么说话的语气那么狠?

    毛芳月突然一把抱住陈大力,在他耳垂上吻了一下,轻声说道:“大力,我的乖乖,他们肯定还会来找你和乐乐的,你要镇静……”

    毛芳月没有想到的是,接下来的两天里,除了上一次来过的马、朱二位记者外,还来了另外两个人,只是这两个人,陈力并没有看到,也不知道人家为什么会暗中找到他……

    因为这事儿关系到岳海峰的未来,又关系到整个皮恩市委的声誉,所以石书记才不得不慎重。

    包俊杰早已经猜到肯定是因为有人想在岳海峰的提升路上设置障碍,只是他现在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这么做。

    朱记者认为,在干部的任免上,这样的事儿发生的几率多了,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只是这一次,像岳海峰这样干了很多年秘书工作的优秀的人,居然也会被人诬陷,也着实让他有些想不通。当包俊杰向他打听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想诬陷岳海峰时,他告诉了他一个地址。

    石书记对马、朱二人此次得来的消息不是很满意,出于对岳海峰的爱护,他和田市长暗中商量的结果,决定在没有彻底搞清楚事实前,不把举报信的事儿往上递交。于是马、朱二人又得到了新的指示,秘密前往腾龙乡小渊村,务必找到举报信中提到的小女孩,除了亲自给她照相以便与岳海峰进行对比外,还需要提取一点基因样本,以便和岳海峰做基因核对鉴定。石书记做出这样的决定,真的是痛下了决心,不能再让钱潜那样的事件再次重演,不然皮恩市委的形象就损失殆尽了。

    包俊杰有自己的一套方法查出事情的真相,他先到公安局户籍科秘密地查了和毛香月相关的所有资料,以及毛芳月这些年的去处,他意外地发现:毛香月几天前离了婚后,又新办了一个户口,户籍从夫家又转移到了其娘家所在地,其女儿也从原来的名字林乐乐,改成了毛乐乐。而毛芳月夫家的地址和毛香月夫家的地址都不是什么腾龙乡小渊村,包俊杰也注意到毛芳月嫁的丈夫是一个比她大了十多岁的男人,这个住在腾龙乡大渊村的叫陈自在的男人,身边有个儿子叫陈大力;陈自在的名字,他像在什么地方听说过,只是一时想不起究竟在什么地方听说过。

    最让包俊杰不解的是:为什么毛香月给女儿取名叫乐乐?离了婚也不换个名,还叫乐乐?这其中真有玄机?

    有了这些资料,包俊杰以多年练就的侦察本领迅速展开了调查,他要赶在马记者、朱记者二人找到真相前先找到真相,以确定这件事究竟会给岳海峰带来什么样的影响,他可不想自己这个多年来的好兄弟就这样平白无故的牺牲在黎明前的曙光里!

    当然,包俊杰是不能在工作时间里亲自出马的,他也有自己的朋友圈,他也有一套不会轻易就被人发觉的工作方法。

    很快,一份详尽的情报就到了包俊杰的手里,他看着情报里写着的情况,一下子就惊呆了:小渊村那个被叫陈力的人带到马记者、朱记者二人面前接受询问的小女孩,居然就是毛香月身边的女孩!

    难道真是毛家人设的又一个圈套?

    包俊杰皱起眉头想了又想,下一步要如何行动,既要不让马记者他们得知自己已经掌握了真实的情况,又要尽快化解这场危机。

    从谁头上入手都很有可能碰到钉子,不但解决不了问题,还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为了慎重起见,包俊杰还是决定将岳海峰约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