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1

    吃过饭,梁吾周又和卞占丰去泡了个桑拿浴。两人分手时,卞占丰要开车送他,被他婉拒了,虽说两人的交情不错,但他也不愿意让别人掌握太多自己的秘密。好在现在混迹官场的人都学会了揣着明白扮糊涂,没有人刨根问底地专门打探别人的隐私。看着卞占丰的车消失在黑暗中,他才招手叫停一辆的士,吩咐司机往“在水一方”开去。这时已近午夜11点了。

    一进门,那个鬼丫头就猴急地扑上来。焉雨亭长得小巧玲珑,天生一副婴儿肥的小脸,配上短短的娃娃头,显得娇俏可爱。二十二三岁了,可脸上仍是粉嘟嘟的白里透红,尤其是那两只大眼睛,一对长长的睫毛,顾盼生情,天生一个活色生香的芭比娃娃,模样迷人,性格开朗,说话动听,一句话,怎么看怎么可心,当初梁吾周就是被她身上那股率真无邪的孩子气打动了。她的个头不到一米六,却长得珠圆玉润,周身圆鼓鼓的凹凸分明,搂在怀里,梁吾周常有带着自家孩子做游戏的错觉。这妞儿属于外向型,敢作敢为,而且什么话都敢说。梁吾周身高一米八多,一次开玩笑道,咱俩这海拔高度差得有点太悬殊了吧?没想到她当即回了一句:“那怕什么,中间找齐就行了呗!”所以一到床上,梁吾周总戏弄她,笑骂她不要脸。

    “就不要脸就不要脸!在你面前,我早就没有脸了!”她娇憨地用粉拳捶着他的后背。

    一室一厅的小小房间整理得清新宜人,梁吾周闻到一股淡淡的薰衣草香味,这是焉雨亭最喜欢的香型,梁吾周出差时,也总给她买这种香水。屋里只点着一只床头灯,光线有些晦暗,南向的窗户半开着,微风吹拂着白色的窗纱,增添了诗意的气氛。梁吾周抱起焉雨亭,把她放到床上。这张超宽型号的双人床是当初入住时焉雨亭亲自选定的,床边还摆着一只卡通造型的小熊,床头上方是一幅二十四吋彩照,照片上的焉雨亭单手支颐,调皮地做着怪脸,煞是撩人。对着床的墙上挂着液晶彩电,里面正在播放A市新闻。此刻的焉雨亭只穿了一件薄如蝉翼的吊带衫,饱满的Rx房上两粒小巧的乳头把前襟高高地顶起,滑嫩如玉的双腿绞在一起,急不可待地伸出红红的樱唇吻向梁吾周。

    “我要……”她呻吟着。

    “傻孩子,让我把外衣脱了嘛。”

    梁吾周脱得只剩下短裤,刚坐到床边,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本言情小说《爱你一万年》,想必是她正在读的,不由拿起来看了一眼。

    “别看了,快上来嘛!”

    焉雨亭用撒娇的口气催促道,一伸手抓住梁吾周的命根子,往床上拉他。晚上梁吾周本来喝了不少,泡过温泉后酒劲已经退去,可是经她这么一搓弄,立时变得情绪亢奋起来,周身像着了火一样发热,扑上去死死地吻住她的双唇。

    012

    梁吾周与焉雨亭的相识很有几分戏剧性。她是外地人,在省城读大学时与家在A市的同学苏畅处了朋友,毕业后便想随苏畅到A市来。去年夏天,市编制委员会和市人事局批准市委党校面向全省招聘几名应届硕士研究生补充教师队伍,党校组织部便参加了在省城举办的大型人才招聘会。那天梁吾周恰好到省委党校开会,中午抽空来到招聘现场,正赶上焉雨亭和苏畅也去应聘。相比较在场的数百家企事业单位而言,党校并不是个热门单位,而且入门门槛较高,所以打听的多,真正投档的少。焉雨亭冒冒失失地看也没看招聘条件,上前就把手里一叠材料塞给站在招聘桌前的梁吾周:

    “老师,我要报名!”

    这个瓷娃娃一样的女孩子穿着一件湖蓝色的背带式学生裙,天真活泼,很是令人好感,她的大大咧咧又使在场的几个人忍俊不禁。梁吾周努力扮出一副严肃模样,接过她的简历翻了一遍。简历倒是没得说,制作很精致,而且个人条件也不错,可是当初研究招聘时,就决定非研究生不用,而且最好是要男生。焉雨亭是本科毕业,专业又是广告与传媒文化,所以无论从哪方面说都不符合招聘条件。于是梁吾周笑着把简历递还给她,指了指招聘板,说:

    “烟雨长亭,名字起得很浪漫哦!你看过我们的招聘条件了吗?”

    男朋友苏畅在一旁责怪她道:

    “瞧你,不看明白就乱投!人家要研究生呢!”

    焉雨亭弯下腰细看了看,吐吐舌头,口气里却不服气:“咋啦,研究生就比本科生有本事哇?老师,你们党校是干什么的?”

    “就冲你这么问,到党校工作就不够格。”梁吾周连哄带劝,叫两人到别的招聘单位去试试。

    说来也巧,当天晚上,梁吾周吃罢饭,独自来到省委党校墙外的河畔散步,又碰上了焉雨亭。那天天气不好,飘着细细的雨丝,河边游人不多,远远地,他隐约听到有一个声音在呼救,冥冥中感觉这声音有点熟悉。他疾步奔过去,却见三四个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往灌木丛中拉着一个个头小巧的姑娘,那姑娘拼命挣扎,那身熟悉的背带学生裙令梁吾周一眼认出——正是中午去应聘的那个女孩子。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连骂带踢,可是架不住一群如狼似虎的家伙,裙带都被扯断了。

    “你们几个浑蛋,给我住手!”

    梁吾周大吼一声,冲了过去。

    几个小混混吓了一跳,定神一看,梁吾周只有一个人,便壮了胆。

    “吃饱了撑得,你?想找死跳河去,别***碍爷爷的事!”

    “王八蛋!我是她老爸!”

    梁吾周脱口骂道,自己也不明白何以这样说。

    几个家伙一愣,焉雨亭趁机扑到梁吾周怀里,满脸泪痕,失声大哭:“爸爸……”

    面面相觑一气,那几个小青年呼哨一声,闪进树丛里不见了。

    过后得知,焉雨亭和苏畅都已经找到了接收单位,她签了A市一家民营广告传媒公司,苏畅则被A市日报社广告部接收。一块心事有了着落,两人便想借着黄昏的小雨在河边浪漫一番,却不料遇上了这群地痞无赖。身高体壮的苏畅本能地想护着自己的女朋友,可是一虎难斗群狼,三拳两脚下来,他被打得鼻口冒血,几无招架之力,还挨了几刀,只得脱身而逃,去搬救兵。也就是在这危急当口,梁吾周扮演了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从而也征服了美女的心。

    事情后来的发展就有些俗套了。焉雨亭无法原谅苏畅扔下自己逃命的可耻举动,尽管他很快报警并带着警察赶到了现场,焉雨亭还是坚决地与他说了“拜拜”。与此同时,比自己年长一倍的梁吾周却成了姑娘心目中的偶像。三个月后,来到A市报到的第一天,她就以“女儿”的身份找上门来。梁吾周破例在学员宿舍给她安排了一间临时住处,对外介绍说,她是自己老同学的孩子。

    013

    两人之间的第一次是怎么发生的,梁吾周有些说不清楚了。那天他喝了不少酒,她也喝了不少,好像那天是她刚刚拿到新房钥匙,他陪她在A市最好的酒店吃饭,饭后便上了床。在此之前,她总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称他“老爹”,打那个晚上之后,他不再允许她这样叫自己。尽管不是真的父女,有了那层关系,再这样称呼,心理上总是过不去。

    “那我叫你什么?”焉雨亭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你叫我小宝,我就叫你大宝吧!”

    梁吾周苦笑:“不好,别这样叫,多肉麻。”

    “我不嘛,我偏要叫,我喜欢这样叫!大宝!大宝!大宝!……”

    面对这个比自己孩子大不了几岁的姑娘,梁吾周时常感觉自己是在堕落,想起省委书记王景林有一次在全省党风廉政建设大会上讲话时,批评有些领导干部沉迷酒色时说的“人头马,宫廷菜,怀里搂着下一代”,真像在给自己画像一般。可是,堕落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磁场,只要一沾上边儿,想抗拒也抗拒不了,更不用说摆脱了。看看报上时常公布的那些贪官的所作所为,他有时只好叹口气,自我开脱道,比起他们来,自己这点毛病只能算是不拘小节,何况,这样一个鲜嫩欲滴的玉人儿摆在面前,哪个男人能不动心呢?

    缠绵一气,两人都尽兴过了,梁吾周卧在这具玲珑剔透的美妙胴体上不愿起来。焉雨亭纤细的手指插进他浓密的头发里轻轻摩挲着,忽然,她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梁吾周支起上身,不解地问。

    “你听,电视里讲你呢!”

    梁吾周侧耳细听,A市新闻里正在报道市委党校送理论到基层,其中提到市委党校第一副校长、我市著名理论家梁吾周给中直企业领导干部做关于“八荣八耻”的专题讲座,受到普遍好评云云。那边一副正人君子形象,这边却趴在女人身上大展雄风,这未免太令人尴尬了,梁吾周暗骂电视台的报道不是时候。

    “那不过是演戏而已,只有在你面前,我才是真实的。”梁吾周自嘲道。这也是他的心里话。

    “我相信你。”焉雨亭吻了他一口,动情地说。

    梁吾周忽然有些感慨,揪揪焉雨亭小巧的鼻子,说:“其实谁不想过一种真实的生活呢?可是这个时代、这个社会就是不真实的,你要想处处真实,就无法立足。你还年轻,生活阅历就像一张白纸,一切都是透明而真实的,不过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真实会让你处处碰壁。像我这样搞政治的人更是如此,时时刻刻都要戴着假面具。台上的我不是真实的我,外界眼中的我也不是真实的我。如果有一天我以真实面目站出来,人们都不会认识我的。一句话,真实是政治的大敌。”

    焉雨亭搂住他说:“我不愿意要搞政治的你,我要一个真实的你,远离政治的你。”

    “傻话。”梁吾周拍拍她的小手,心想,二十年前还可以这样说,现在再想还原一个真实的梁吾周,已经不可能了。冷不丁地,他又想起卞占丰说的那些情况,既然被列入了人选,便说明有希望;而既然人选不是一个,那就意味着将面临残酷的竞争,下一步棋到底应该怎样走,需要认真斟酌斟酌。这种事松懈不得,说不定自己正在温柔乡里腾云驾雾的时候,人家那边已经出手做工作了。

    思绪至此,他不禁激灵一下,暗自后悔不该在这样的关键时刻沉湎于儿女情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