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大地,月照山岭。

  花有别样红,人与人不同,这世上,人本是千差万别,所以才能勾勒出七彩斑斓的世界,性情的不同,也就让人与人所走的道路有所差别。

  齐王在怨天尤人之时,楚欢却是站在西谷关头,借着月光,望向东方。

  西北与关内,便是这一道关隘的阻隔,打下了西谷关,可说是真正地将整个西北完全控制在手中,但是如果往东向关内踏出一步,意义就完全不同。

  “楚督,裴大将军已经到了。”身后传来许邵的声音。

  楚欢双眉一展,转过身来,已经听到裴绩的笑声传过来:“楚督,可喜可贺,西谷关一战而下,西北之难,迎刃而解。”

  楚欢迎上前去,裴绩一身布衣,头上戴着布帽,只是不似往常行走还需要一根拐杖,乍一看去,倒像个私塾内的教书先生,实在让人很难想象此人便是数万西北军的统军大将。

  “大哥,你可终于到了。”楚欢握着裴绩手臂,“我这两天可是日夜期盼,只恨不得你能飞过来。”

  裴绩哈哈笑道:“我也想飞过来,不过这般过来,时间倒也刚刚好。”两人并肩走到关隘墙垛边上,居高临下,俯瞰大地,虽然不是深处绝顶山峰,却也是生出一股一览众山小的感觉。

  “西谷关高大坚固,实在是一道天堑,我一直担心,如果关隘不在我们手中,西北伺候的道路将何去何从。”裴绩抚须感慨道:“好在天佑西北,二弟有苍天相助,就算不想成就大事也是不成了。”回头望了一眼许邵,吩咐道:“许将军,召集偏将以上-将领,半个时辰之后,召开会议。”

  许邵拱手称是,推了下去。

  “如果不是轩辕相助,恐怕这道关隘真是我们难以逾越的天堑。”楚欢叹道:“三百勇士,死伤两百多人,虽然取下了关隘,却也是代价不小。”

  裴绩肃然道:“二弟麾下能有这样一群忠勇剽悍的勇士,乃是上天相赐。轩辕胜才更是万金难求的良将......他们对二弟满怀期望,二弟切莫辜负了他们。”

  “大哥说的是。”楚欢轻声叹道:“不瞒大哥,其实之前我还对轩辕胜才有过怀疑,现在想来,实在是不该......!”

  “二弟错了。”裴绩摇头道:“不但是你,便是我,在西谷关被封锁之后,第一时间也是盯紧了他。人心难测,你今时不同往日,一身系千万人的身家前途,不得不小心谨慎。身为一方霸主,不能与江湖义气相提并论,江湖人义气为上,可是你却只能以大局为上。”

  楚欢默然不语。

  “西谷关一战,死伤不少,我心中清楚,我也知道二弟心中不忍。”裴绩轻叹道:“可是二弟应该知道,当西北军从这关隘往东跨出一步,死的人会更多,而且日后的道路,只能是越来越艰辛,也越来越残酷,对你而言,有进无退,进或能生,退则必死!”

  楚欢微微颔首,道:“我知道,封起关隘,想要在西北太平一方,这样的愿望固然是好的,却绝非现实。我们守在西北,就等如是坐以待毙,等到关内有人独大,到时候我们再想一争雌雄,那已经迟了。”

  裴绩含笑道:“二弟明白这个道理,我就放心了。”

  “对了,大哥,差点忘记和你说一件重要事情。”楚欢神色凝重下来,声音有些发冷:“河西那边传过来消息,太子已经登基称帝了。”

  “哦?”裴绩抚须笑道:“这是迟早的事情,他既然敢在河西登基,看来河西到已经被他控制的差不多......二弟,此人算是秦国几位皇子之中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人物,或许以后是我们的头号劲敌。”

  “他刚刚登基称帝,定年号为定武,嘿嘿,那是要平定天下,以武定国了。”楚欢道:“冯元破一直是野心勃勃,在河西经营多年,虽然最终为他人作嫁衣裳,却也给太子留下了大批的财富。河西军一直与北方夷蛮人厮杀,倒也是很有战斗力,再加上夷蛮人也调来两万骑兵,河西军和夷蛮人联手,倒也不可小觑。”

  “无论是夷蛮人还是河西军,我们都不会畏惧,论起战斗力,西北军不在他们之下。”裴绩肃然道:“我们及不上他们的,只是我们的后勤。两军作战,或许凭借战术,能够取得几场胜利,但是决定大局的生死决战,却要有充实的后勤保障方可。”

  楚欢苦笑道:“我一直也是担心这样的问题。咱们手中粮草欠缺,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是要攻打一座城,他们只要能够固守上一段时间,咱们后勤难以供应,就只能撤兵息战。太子是个聪明人,而且心中已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对我西北军的优势和劣势,定然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夜风吹拂而来,星辰闪烁,夜空之中,一只雄鹰从关头之上掠过,自西向东,傲视苍穹。

  两人对于西北军的优势和劣势,自然都是一清二楚,不必深谈。

  毫无疑问,放眼当今天下,论及西北军的战斗力,足以和任何一支军队厮杀,而且西北军在楚欢和裴绩的整合之下,将本来各自为战的西北各支军队化零为整,不但拥有一支骁勇善战的步兵军团,而且还拥有让人艳羡的强大骑兵军团。

  西北军的优势众所周知,可是劣势却也同样为人所知。

  西北土地贫瘠,又连遭战乱,比起帝国其他各处,经济上极其落后,物产也是十分贫瘠,虽然楚欢早就开始对西北进行经济改造,不但在雁门关外兴建了贸易场,开通了与西梁人的商贸往来,而且创造出新盐,以此为西北最重要的经济来源之一,除此之外,施行均田令,鼓励生产,促进西北的经济和民生发展,但这一切毕竟时日短暂,想要在短短几年之内便要改变西北贫瘠的现状,无疑是天方夜谭。

  反观关内,帝国的商贸城市,主要都集中在中原地区,那是经过数百年的沉淀积累,其经济底蕴当然不是西北可比。

  楚欢如今手中的钱粮,可说是捉襟见肘,以目前的财政能力,想要与关内的势力进行决战,无疑是痴人说梦,在没有强大的经济支撑情况下,后勤乏力,便是手下的将士都是以一当十,那也不可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反观目下刚刚登基为定武帝的太子,钱粮充足,兵强马壮,整体实力远在楚欢之上,即使是辽东兵马,也是要钱有钱,要粮有粮,相较之下,楚欢的整体实力反而是最为虚弱。

  楚欢心中很清楚,西北想要图霸中原,除非顺顺利利的休养生息十年八年,然后利用边关贸易和新盐贸易,积攒钱粮,囤积兵器,养精蓄锐,到了那时候,或许还可以出兵关内一试,只是时不我待,楚欢根本不可能有那样充足的时间,如果西北偏安一隅,不参与中原纷争,那么用不了多久,必有一支势力鹤立鸡群,无论是太子还是赤练电又或者是其他势力,一旦席卷关内,下一步必然会对西北动手,到了那个时候,西北一隅之地,根本无法抗衡。

  所以楚欢知道,在天下大乱之际,如果不趁机出手,等待自己和西北的,只能是被已经极度膨胀的敌人一口吞食。

  楚欢和裴绩心中,对此都是一清二楚,知道时势如此,根本由不得西北自己做主,正如裴绩所言,在这天下动荡时期,若是拼力向前,未必没有机会,但是一旦退却,就只能是坐以待毙。

  “太子知道我们的弱点,或许已经知道如何对付我们。”楚欢微一沉吟,才道:“我想任何敌手,都不会和我们轻易决战,知道我们后勤困乏,他们只要死撑下去,耗到我们粮草断绝,就会取得最后的胜利,所以我们绝不能坐以待毙。”

  裴绩含笑道:“料敌于先,就已经有了五成胜算,二弟说的极是,我们一旦入关,任何敌手在战事初期,都会选择坚壁清野,固城坚守,不会与我们展开决战,所以如果我们不能解决这样的问题,此后必然会成为我们最大的麻烦。”

  月光幽幽,两人并肩站立关头,背负双手,极目远眺。

  许邵按照裴绩的吩咐,召集了军中包括偏将在内的十多名将领举行军事会议,楚欢和裴绩抵达现场时,众人都已经在等候。

  屋内各角都摆放着灯架,桌上也摆了几盏灯火,四下里一片通明,宛若白昼。

  一面墙壁上,挂着一张地图,乃是整个大秦帝国全貌图。

  楚欢进来之时,众将齐齐起身行礼,楚欢含笑摆手,示意众人坐下,一张长形的方桌摆在宽阔的屋内,这本就是以前西谷关守军的会议室,十多名将领围桌长桌坐下,丝毫不显得拥挤,裴绩和楚欢坐在长桌两端,对面而坐。

  “这一次咱们拿下了西谷关,最大的危局已经解开。”楚欢收起笑容,肃然道:“只是大家不要高兴,我们打下西谷关,是为了打破对西北的封锁,西谷关虽然拿下,但是这并不足以保障我们与关内的交通线畅通无阻。”

  诸将互相看了看,楚欢看向轩辕胜才,问道:“轩辕,叶骏现在情况如何,是否醒转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