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奚彰登上关头的时候,关头之上到处都是传来呼喝之声,月光之下,关头守军来回奔走,将石头搬运到墙垛边上,墙垛边的兵士拿起石头,凶狠地向下面砸下去,投石车依然向远处的西北骑兵投掷巨石,而弓箭手也是连续射箭。

  无论是关头还是关下,都是叫喊声一片。

  西北骑兵也有佩带弓箭的骑士,不甘被动挨打,往关头射箭还击,只是西谷关太过巍峨,能够向轩辕胜才一般将箭矢射向城头,凤毛麟角,关头之上的守军几乎没有任何兵力折损。

  达奚彰强撑着沉重的身体走到墙垛边上,何长庆正在高声呼喝指挥,并无发现达奚彰到来,达奚彰双手趴在墙垛上,俯瞰下去,看到关下的景象,心下一阵发凉,借着月光的照耀,只瞧见关隘之下到处都是西北兵,密密麻麻,宛若蚂蚁一般。

  “将军......!”听人禀报,何长庆终是瞧见达奚彰,急忙过来,拱手道:“西北军强攻关隘,但是并没有准备攻城武器,现在看来,定然是早就和轩辕胜才约定好了,里应外合,趁机夺关。”

  达奚彰双手握成拳头,恨声道:“轩辕胜才这个混蛋......长庆,机关室那边情况如何?只要轩辕胜才无法打开机关,西北军便会一无所获。”

  “机关室内外部署有两百人。”何长庆道:“关雷也已经组织人手,去护卫机关室,轩辕胜才虽然狡诈,不过他只有三百人手,兵力不多,咱们的兵力远在他之上,相信关雷一定可以抵挡住轩辕胜才。”

  达奚彰此时已经醒了五六分,伸手到腰间,却发现并无佩刀,心下暗恼,吩咐道:“大门打不开,西北军不足为虑......调拨人手,去守住机关室,不但要将机关室守住,而且......而且要将轩辕胜才拿住,无论死活,本将......本将要将轩辕胜才的人头,从这关隘之上丢下去......!”

  达奚彰下令拼死也要守住机关室的时候,叶骏心中却也是企盼着轩辕胜才一定要打开铜门。

  三十名守卫石门的兵士,已经是死伤过半,前面四列勇士,都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叶骏坐镇第五列,此时身边也已经有两名兵士倒在血泊之中,仅剩一人在他身边依旧殊死搏杀。

  叶骏大腿之上,已经被对方趁机扎了一枪,鲜血直流,第六列的兵士此刻已经填补上来。

  过道之内,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将整条石道都已经塞满,地上几十具尸首横七竖八地躺着,狭窄的空间之内,血腥味浓郁非常。

  薛孟此时却是被拦在最后面,一时间却也挤不上前,他本来已经带来上百名守军争夺石门,此后又有兵士增援过来,其中更有十多名弓箭手,只是此刻石道之内挤成一团,弓箭手根本无法上前。

  西谷关守军人多势众,步步紧逼,叶骏等人虽然殊死搏杀,可是毕竟敌我悬殊,只是片刻间,又有两名西北兵士倒在血泊之中,叶骏的肩头在乱战之中,又被敌兵趁乱砍了一刀,幸亏他经验老道,中刀之际,迅速闪身,一条手臂才不至于被砍下来,虽是如此,到人却已经是深入骨肉,砍伤了经脉,整条右臂顿时气力便难以使上来。

  他只能换刀在右手,继续搏杀,身边的弟兄一个接一个地倒下,片刻之后,已经是退守到第七道人墙,身边也仅剩下六七名部下。

  双方搏杀半日,都是损失惨重,叶骏这边固然折损了二十多人,而西谷关守军却也是折损了五十多人,尸首堆积在过道之内,血流成河。

  叶骏此时距离石门不过几步之遥,他全身上下满是血污,地方四名枪兵排头在前,踏着尸首,虎视眈眈逼近过来。

  叶骏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几名兵士脸上都已经满是悲壮之色。

  “诸位,生死约定,只要还剩下一个人,这道门就是我们的。”叶骏声音极度冷静,神情决然:“与诸君同生共死,实在是痛快!”

  身边几名兵士满脸血污,却都露出笑容,一人已经道:“我砍死了两个,已经挣了一个,再多说一个,那也是挣够了买卖.....!”

  其他几人顿时都大笑起来。

  薛孟在后面听到前边沉寂下来,随即听到那边传来豪迈的大笑之声,立时高叫道:“西北乱贼,你们听着,现在丢下武器,还能饶你们一条性命,关隘坚固无比,你们的援兵根本无法打进来,你们在这里厮杀,不过是白白送死,听我一句劝,赶紧投降,我保证不伤你们性命......!”

  叶骏嘿嘿一笑,向身边兵士笑道:“弟兄们,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好像有一条狗在大吠!”一名兵士故意高声笑道:“这条野狗,还不知道大难临头......!”

  “兄弟,你可说错了。”边上一名兵士笑道:“野狗就是害怕的时候,才会狂吠,这条野狗肯定是知道自己大难临头,所以才会如此。”

  “原来如此,那是我错了,还是兄弟明白。”

  几人虽然说笑,可是沾满鲜血的双手却是紧握战刀,眼眸子里面满是冷厉之色。

  薛孟听得讥嘲,怒火中烧,厉声道:“都给我上,杀死他们......!”

  叶骏却已经厉吼一声,率先冲上前,右手举起,扬刀便砍。

  四杆长枪如同毒蛇般刺出来,刀光闪过,一杆长枪枪头已经被叶骏斩断,又是连砍数刀,身边几名兵士毫不犹豫冲上前去,挥舞战刀。

  刀来枪往,一时间倒是将敌兵逼退几步,但是敌兵后面都是人,根本没有退路,退无可退,只能咬牙向前。

  “噗!”

  一杆长枪-刺中一名西北兵胸口,那西北兵手臂高举,大刀尚未砍落,此时却是巨吼一声,拼尽全力,猛地向前冲过去,长枪贯穿胸口,他却已经靠近那名枪兵,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刀奋力砍下,顿时便将那守兵的脑袋连同头盔劈成了两半。

  此时双方都已经杀红了眼,几名西北兵只有一个念头,敌军要想靠近石门,便需要从自己的尸身上踏过去。

  叶骏连杀两人,又是一杆长枪趁机刺出,刺在了叶骏的腹部,叶骏怒吼一声,扬刀下砍,将长枪砍断,枪头却是留在他的腹间。

  见到叶骏被刺,守兵顿觉得机会到来,几杆长枪齐齐刺过来,听得“嗖嗖”两声响,从叶骏身后,两支利箭暴射而出,两声惨叫过后,两名枪兵都是被射中要害,却是最后一排的两名兵士拿起了弓箭,千钧一发之际,射箭营救。

  瞧见又一名同伴倒下,一名兵士丢开弓箭,握紧战刀,厉吼一声,冲上前来,最后一名兵士却是站在石门之前,双手握刀,作为最后的屏障。

  叶骏腹部中枪,剧痛钻心,此时边上已经有兵士抢过来,护在叶骏身前。

  四名西北刀手奋力搏杀,叶骏身上多处伤口,鲜血直流,厮杀半日,此时却已经是感到筋疲力尽。

  “躲开......!”守兵后面传来叫喝声,兵士们都是贴墙靠住,勉强让出一条极小的道路来,几名守兵箭手好不容易挤上前来,弯弓搭箭,对准了正在厮杀的西北兵,嗖嗖嗖几声,箭矢射出,西北兵挥舞战刀,想要阻挡箭矢,只是距离太近,一名兵士被射中喉咙,翻倒在地,两名兵士想要挡箭,敌方枪兵瞅准机会,长枪-刺出,两名西北兵被刺穿腹部,齐声怒吼,想要拼力向前冲,又是几杆长枪-刺出,刺中了两名西北兵的喉咙。

  叶骏见得几名部下连连惨死,眼中喷火,怒吼着便要冲上前去,却感觉手臂被人一扯,却是守在石门边上的最后一名兵士已经抢上前来,没等叶骏反应过来,那兵士一个转身,已经被对敌军,护在叶骏身前,随即听得“嗖嗖嗖”连声响,数支利箭已经射入那兵士背脊。

  兵士却是强自撑住,双目圆睁,又是连声响,数支利箭再次没入那兵士背脊,片刻之间,六七支箭矢都已经插在兵士的背脊上。

  “以......以我为盾.....!”兵士用最后气力低声道:“撑......撑下去......!”身体猛地一沉,已经倒在叶骏身上。

  叶骏用身体抗住那兵士,眼睛已经赤红,右手握刀,此时除了叶骏,仅有最后一名西北兵还在奋力苦战,状若疯癫,旁边杆长枪-刺过来,扎入兵士的腹间,那兵士怒吼一声,又是几杆长枪同时此处,顿时将那兵士扎成刺猬。

  几名长枪兵又同时抽出长枪,那西北兵大刀依然握在手中,两腿蹒跚向前,守兵见得这西北兵身中数枪,竟然还能移动,心下竟都生出畏惧之心,情不自禁往后退,那西北兵往前走动两步,手臂握刀前砍,枪兵闪躲,那兵士便一头扑倒在地,再不动弹。

  这小小的通道厮杀半日,守军战死六十多人,护卫石门的西北兵,除了叶骏尚存,三十名西北勇士,此时俱都悲壮战死。

  血腥味弥漫在狭窄的通道之内,一切都似乎静止下来,所有人想到刚才那惨烈的厮杀,只觉得心有余悸,全身上下都笼罩在寒意之中。

  叶骏撑着那背部满是箭矢的兵士,让那兵士的脑袋搁在自己肩头,却依然横在石门之前,右手握着战刀,眼睛赤红,目光如刀,死死盯着黑压压的守军兵士。

  “好兄弟......!”叶骏声音很轻,低声道:“石门还在咱们手中,咱们.....咱们并肩杀敌......!”他身子一矮,将那兵士抗在肩头,然后站起身子,挺直身板,右手手臂抬起,刀锋前指。

  见得叶骏仅剩一人,竟然还要抵抗下去,守军不少兵士眼中竟是显出同情和敬佩之色。

  任何一名军人,面对强敌,毫不示弱,只要有一口气,便要奋战到底,这样的勇士,自然会让所有军人发自肺腑的敬畏。

  便在此时,兵士们忽然感觉四周似乎颤动起来,大地似乎在颤抖,不少兵士禁不住低下头去看地面。

  叶骏冷厉的目光之中,猛然射出一道精光,他豁然回头,透过石门那道洞孔,竟似乎已经听到,在那关隘的通道之内,传来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和喊杀声。

  如龙鸣,如虎啸,地动山摇,天地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