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如水,万籁俱静。

  楚欢负手而立,遥望着远方那道巍峨的阴影,那道关关隘,是他当前最大的拦路虎,而且这头老虎的威力实在太过凶狠,若是不能降服,后果不堪设想。

  西北土地太过贫瘠,一旦被切断与关内的联系,定然要生出大乱。

  楚欢很清楚,在西北施行均田令、租佣互调,确实收揽了大片的民心,自己在西北的名望也算是如日中天。

  但是他也知道,西北已经有很多地方出现了饿死人的现象,距离秋收尚有一段时日,可是西北的存粮,根本无法对西北的难民进行救济。

  当百姓饥肠辘辘,也就不会再在乎什么清官,他们首要的便是填饱肚子,至少让自己的家人活下去。

  目前灾民数量还算有限,没有酿成大乱,但是随着时日的推移,难民一旦增多,西北从来不缺野心勃勃之辈,必然会挑起民乱。

  楚欢相信,只要西北乱局一起,自己苦心推行的均田令,必将土崩瓦解,各地官府按照命令,严禁百姓在粮食成熟之前收割粮食,可是饥肠辘辘的百姓到时候显然不会顾这些。

  “楚督,还有一个时辰。”楚欢目眺西谷关良久,身后兵马如云,却都是悄无声息,也无人敢上前打扰楚欢,此时时间逼近,许邵终于上前来轻声提醒。

  楚欢微微点头,转过身,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兵马,无数战马列队成型,骑兵将士则是牵着马缰绳,就坐在战马边上。

  人马都在养精蓄锐。

  侯金刚等人就在楚欢身后不远,见到楚欢转身过来,纷纷上前来,楚欢扫视诸将一眼,才轻声道:“西北兴亡,就在此役。诸位将军,今夜若是拿不下西谷关,咱们也就无脸再见西北的父老乡亲了。”

  侯金刚、顾良辰本是朱淩岳的黑风骑将领,除此二人之外,当初隶属黑风骑的将领投在楚欢麾下的并不在少数,如今的西北骑兵军团,实际上就是以当初的黑风骑为主力。

  许邵和狼娃子倒显得十分淡定,侯金刚和顾良辰却是颇有些兴奋,目光炯炯,投在楚欢麾下之后,二人都跟随许邵一起训练西北骑兵军团,但是却并无立下战功的机会,今日可说是在楚欢麾下的第一战,两人倒都是存了立功的心思。

  “楚督!”侯金刚上前拱手道:“承蒙楚督信任,末将没有立尺寸之功,却是得楚督多番照顾,今日恳请楚督将先锋之位交给末将,若是拿不下西谷关,末将提头来见。”

  “楚督,末将愿担任先锋。”顾良辰拱手道:“末将不但要拿下西谷关,还要献上达奚彰的人头......!”

  楚欢含笑道:“两位将军求战心切,你们的心情本督自然是能够理解的,而且今夜还真要两位将军倾尽全力方可!”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显出欢喜之色。

  楚欢沉声道:“侯金刚、顾良辰听令!”

  两人单膝跪下,楚欢道:“本督令你二人各率两千人马,在既定时间,必须要冲到西谷关下,一旦大门打开,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都要将我军旗帜插上关头!”

  两人肃然道:“末将领命!”

  西谷关头,何元庆依然没有丝毫的睡意,夜风轻柔,立于关头之上,在夜风吹拂之下,却是能够舒解夏夜的闷热。

  只是不知为何,何元庆右眼皮子一直在跳动,这种感觉让何元庆总是有些心神不宁。

  关雷倒是心情轻松,看何元庆一夜都是满腹心事样子,却也知道何元庆素来谨小慎微,疑心极重,便也不在意。

  “已经亥时了。”关雷伸了个懒腰,笑道:“老何,你既然睡不着,我先去眯一会儿,将军多时不醉,这一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只怕明天也未必能起来。等天亮,我再来换你,你明天好好睡一觉。”

  何元庆微笑道:“这里交给我就是......!”

  关雷拍了拍何元庆肩头,也不多说,便要下去歇息,没走出几步,忽听得墙垛边传来惊呼声:“快看,那是什么......!”

  这声音一起,便听得连续传来几声喊叫:“快看,有人......!”

  “不对劲......!”

  何元庆和关雷同时变色,飞奔过去,靠近墙垛边上,向远方眺望过去,乍一看去,倒也不清楚,可是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却见到远方大地之上,忽然出现黑乎乎的一团乌云,而且隐隐看得清楚,那一团乌云,正在迅速向西谷关方向移动。

  “老何......!”关雷神情凝重,“你......你瞧出什么名堂?”

  “是人......!”那团黑云还有些距离,何元庆也不能完全看清楚,探出半个身子,屏息细看,很快,眼中瞳孔收缩:“是......是骑兵,一定是骑兵......!”

  何元庆是老兵,乍一看去,那乌云似乎速度并不快,可是何元庆知道,那只是距离的原因,实际上对方移动的速度极为快速,而且随着向这边移动过来,那团乌云似乎在迅速膨胀,渐渐扩散。

  “吹号角!”何元庆当机立断,立刻发令:“传令全军,敌兵来袭,准备战斗......!”

  低沉的号角声迅速响起来,随即向关头两边扩散过去,守关的将士在达奚彰的训练治理下,颇有战斗力,纪律严明,号角声中,关头之上人影闪动,所有人在最短的时间之内便行动起来,投石车迅速架起,兵士们将囤积在城投的石头迅速移动到投石车附近,弓箭手也已经挽弓在手,背负箭盒,迅速移动到墙垛边上。

  低沉的号角声不但让守军迅速作出反应,而且也惊醒了关隘以东不少沉睡的人们。

  绵延十几里的流民营地,在低沉的号角声中,也开始响动起来,许多人天当被地当床,此时已经坐起来,而躺在帐篷内的人们,也已经掀开帐篷,探出头来。

  虽然大部分百姓并不知道这号角声意味着什么,可是这种如同哽咽般的低沉号角声,还是让许多人心中升起不安之感。

  要往西北去的百姓之中,不乏官宦士绅豪族大户,他们自然明白号角声意味着什么,不少人脸上便即变了眼色。

  已经有人低声道:“有人要攻打西谷关了......是了,西谷关被封锁,西北军撑不下去,所以发兵来攻......!”

  “西谷关如此坚固,不是说就算有十万大军,页难以攻下吗?”旁边有人疑惑道。

  “既然打过来,自然有他们的法子......哎呀,可不要怪这么多了,咱们在这里,搞不好便要殃及池鱼.....来人呐,快,快收拾东西,赶紧离开这里......!”

  营地之中,猜测到事情真相的人们立刻动作起来。

  这种事情,传播的速度极快,一传十十传百在营地迅速蔓延,已经开始有人往东边逃走。

  何元庆此时已经拔出刀来,站在墙垛边上,关雷大声呼喝,令守军兵士各守其位,随即向何元庆道:“老何,我派人去叫醒将军......!”

  “将军醉成那个样子,也不知道能否醒来。”何元庆神情凝重,“我方才去过一趟,将军睡得很沉,这样吧,派人赶紧去叫一声,能不能醒再说......!”

  关雷立刻派人前去禀报,随即走到何元庆身边,望着正往这边卷动过来的黑色骑兵,道:“老何,也不要太担心,咱们这里是防守严密,他们忍耐不住杀过来,就让他们瞧瞧什么叫做铜墙铁壁。”

  何元庆神情凝重,猛然间想到什么,脸上微微变色。

  “怎么了?”见何元庆神色大变,关雷知道事情不妙,忙问道:“老何,你......!”

  “轩辕胜才......!”何元庆厉声道:“快去,轩辕胜才必然有问题,赶紧......赶紧派人守住机关室.....!”

  “轩辕胜才?”关雷皱眉道:“老何,你是说......!”

  何元庆急道:“你也不想一想,轩辕胜才为何前脚刚到,楚欢的大军就尾随而来?你看那些兵马,那可是有好几千人马,而且都是骑兵,你仔细想想,西北总共能有多少骑兵,这些骑兵可算是倾巢而出,为了追杀轩辕胜才,怎可能将西北的骑兵全都调集过来?而且轩辕胜才与将军并无深交,为何要将将军灌醉,而且还要结拜为兄弟......!”

  关雷此时已经反应过来,一跺脚,骂道:“这个吃里扒外的混蛋......!”拔出佩刀,转身便走,何元庆又大声叫道:“还有,石门,石门,将他们封死在通道里,不要让他们占了石门......!”

  关雷此时已经是怒发冲天,领着几名兵士,飞奔而去。

  通道之内,轩辕胜才早已经提前让人将养精蓄锐的兵士们叫醒,三百骑兵自然不会全都起身,得到隐秘的通知,都是佯装假寐。

  “将军,好像是号角声......!”叶骏隐隐听到声音,低声提醒,轩辕胜才已经点点头,望向沙漏那边,衣甲已经拿开,瞧见沙漏轩辕胜才立刻站起,拿过大刀,向叶骏使了个眼色,叶骏微微点头,轩辕胜才这才往石门那边过去,到得石门前,石门关闭,不过是门上面,有一个手臂粗的圆孔,用来通话,轩辕胜才冲着里面叫道:“开门,我是轩辕胜才,打开门.....!”

  石门之后,日夜都有两名兵士值守,听到叫声,知道轩辕胜才乃是西谷关的贵客,倒也没有犹豫,打开了门来。

  石门打开,一名兵士正想说句话,却感觉劲风忽至,还没反应过来,一把大刀已经临空劈下,正砍在他的脑袋上,边上那名兵士呆若木鸡,轩辕胜才并不犹豫,反手又是一刀,已经砍断了那人的脖子。

  见到石门打开,轩辕胜才出手,叶骏豁然起身,已经拔出刀来,厉声高喝:“弟兄们,时辰到了!”怒吼着往石门这边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