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从屋内出来,村头那边已经有人大声向这边喝道:“将人都带过来,仔细搜索每一栋屋子,不要漏过一个地方!”

  几名兵士挺枪进了屋内,挺着长枪对着干草堆随意戳了几下,却也很快便退出来,那骑兵兵士已经挥刀,吩咐步卒将楚欢等人也都驱赶到了村中的大枣树下。

  村中四五十口人大都聚集在这里,细雨绵绵,那骑兵将领吼了两声,村口两头的兵士便各自留下五六人,其他人则是排成一排,挺枪往村中来。

  那骑兵将领扫了一眼,骑在马上,问道:“谁是村里的保长?”

  一名年过六旬的老者出列道:“兵爷,小老就是保长,请问兵爷,不知你们来此有何贵干?”

  边上一名骑兵沉声道:“这是咱们宋州军付千户,我来问你,村子里可有陌生人来此?”

  老者犹豫一下,回过头,在人群扫视,落在楚欢身上,看到官兵刀枪森冷,知道事关重大,抬手指着楚欢道:“那几位是路过借宿的乡客。”

  付千户盯着楚欢,一抖马缰绳,上前来,到得楚欢身边,打量一番,冷笑道:“你们从何而来?”

  “我们……从玉陵道而来,躲避战祸。”楚欢道,“要往河西去投奔亲戚。”

  “去河西?”付千户目光先是落在祁宏身上,随即又打量楚欢身后媚娘和皇后几眼,媚娘此刻却是站在皇后的身边,她无法确知皇后会不会趁此机会脱身,所以看似站在皇后边上,实际上却是将皇后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直待皇后稍有异动,立刻出手。

  “唰!”

  刀光一闪,付千户大刀忽然出手,已经是顶在了楚欢咽喉边上,以楚欢的反应力,要想躲过,轻而易举,不过却并无闪躲,反倒是故作惊骇之色,那刀锋距离楚欢咽喉咫尺之遥,寒气阵阵,付千户冷笑道:“你们绝非难民,老实说,你们究竟是何人?”

  楚欢听他这般问,就知道他们的目标看来并非自己,否则对方也不比如此多费唇舌,却是背负双手,咳嗽一声,淡淡道:“你是宋州千户?”

  付千户见楚欢竟是一副傲然之态,皱起眉头,冷冷道:“不错。”

  “既然付千户看出来了,我也就不隐瞒。”楚欢道:“我家主人有些身份,但是不便透漏,我们也确实是要往河西去,只是沿途兵荒马乱,所以才会乔装打扮,以避麻烦。”

  “哦?”付千户目光依然冰冷。

  楚欢盯着付千户的眼睛,道:“千户大人应该知道,京城陷落,京畿之地如今是烽烟四起,所以……嘿嘿,我们是护送家眷先行前往河西,只是这事儿不好教人知道,付千户应该懂吧。”

  付千户打量一番,看到祁宏虎背熊腰,皇后虽然一身粗布衣衫,但是那雍容华贵的气质却难以掩饰,再加上媚娘妖媚艳丽,似乎明白什么,脸色顿时缓和了一些。

  他身在官场,自然也明白,有些官员处在前方,担心家人,暗中将家人财物转运离开,却又不敢被太多人知道,私下偷走,却也并不在少数。

  便在此时,一名骑兵忽然骑马过来,道:“千户大人,有一间屋子一直关闭,无人出来,看来有问题!”

  付千户调转马头,抬眼望过去,只见到十几名兵士正堵在一间屋子前,那屋子横排三间房,前面围了篱笆院,屋内一片漆黑,大门也是紧闭。

  “那是谁家的?”付千户看了保长一眼,这栋房屋,在这村里倒也算是十分阔绰。

  保长忙道:“那是长河家的,在县里当差,还是头两年盖起的屋子。”

  “屋里有几个人?”

  “就他媳妇和两个孩子,还有他老父亲。”保长解释道:“长河这些时日都在县里,并没有回来。”

  “他家人都在屋里?”

  “是,昨儿晚上还瞧见他们。”保长皱眉,往人群里扫了一眼,问道:“长河家的出来没有?”

  村民们互相看了看,都是摇头。

  付千户沉声道:“围起来!”

  那骑兵立刻打起手势,顿时一大群兵士呼啦啦冲过去,将那栋房屋团团围住,楚欢见状,心里倒是奇怪,暗想这群官兵看来还真是前来抓捕刺客,听先前那兵士所言,似乎是宋州的知州被刺,堂堂知州被刺,自然是了不得的大事,只是不知那些刺客又是何方神圣。

  他知道东南天门道起事的时候,便喜欢派出大批的刺客,行次大小官员,导致地方群龙无首,造成地方的骚动,再趁势而起。

  难不成天门道已经开始过汾水杀向湖津道,所以派出刺客行刺,却被官兵摸到了踪迹,这才杀过来。

  随机觉得天门道派刺客倒有可能,但是这么快就要进攻湖津,应该并无可能,虽说天门道的兵锋已经进入玉陵道的京畿之地,可是想要消耗庞大的玉陵道,绝非三两个月便能完成,而且有汾水阻隔,天门道在没有充分准备好之前,绝不会贸然轻易出兵。

  “大人,屋里好像有影子!”又一名骑兵催马过来,低声道:“屋里肯定有人。”

  付千户冷笑道:“必然是刺客在里面,让大家小心些,那几名刺客武功了得,不是泛泛之辈……!”眼珠子一转,招手让他兵士靠近,附耳几句,那兵士领命下去,指挥人手,从村中寻摸了一大批捆绑好的干草,而后堆在屋子四周,楚欢心中知道,这付千户看来是对屋内的刺客颇为忌惮,所以准备火烧房屋,将刺客逼出来。

  等到干草堆好,付千户才拍马上前,沉声道:“屋里的人听着,现在出来,还来得及,否则杀无赦!”

  屋内先是一阵沉寂,付千户抬手,便要下令点火,屋内终于传出声音来:“付千军,顾宏大逆不道,以下犯上,罪该万死,你小小的千户,领兵前来,难道要谋反不成?”

  楚欢听那声音冷峻低沉,顿了一下,只觉得颇为熟悉,可是一时间又想不出究竟在哪里听过,只是听那话中意思,宋州千户在他眼中,竟似乎不值一提,那一句“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却更是让人玩味,至若顾宏,楚欢心知便是被刺的宋州知州了。

  付千户冷笑道:“装神弄鬼,你能逃出宋州城,却逃不脱宋州,本千户知道你身边有人受伤,劝你还是出来束手就擒。”

  屋内声音也是冷笑道:“付千军,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管你是谁,刺杀知州大人,便是谋反,自然要捉拿归案。”

  屋内声音道:“顾宏一州知州,接到我的书信,便出府赴约,可是他不知好歹,我自然容他不下。付千军,你若是效命于我,我可以让你当上宋州知州,你看如何?”

  付千户顿时大笑起来,再不多言,一挥手,几支火把立时丢在那干草堆上,虽然细雨绵绵,可是那干草被火点燃,立时迅速燃烧起来,只是片刻间,屋子四周,已经是熊熊大火,而村里的屋子,大都是木质结构,很容易就被大火吞没,村里的百姓瞧见大火燃烧起来,都是焦急万分,只怕殃及池鱼,烧到自家房屋,可是此刻又有谁敢多说一句。

  “哐当!”

  大门陡然一声响,门外的兵士禁不住后退,却见一人从屋内背负双手走出来,他头戴青巾帽,身着一袭青色长衫,火光将他的脸照的十分清晰,面容清瘦,脸色微显苍白,楚欢远远瞧过去,透过官兵身影的缝隙瞧见那道身影,竟发现十分熟悉,皱起眉头,略一沉思,身体陡然一震,瞳孔微微扩张。

  祁宏见状,凑近低声道:“怎么了?”

  “是他……!”楚欢神色凝重,“怎么可能……!”

  此时又见到那人身后又出现几道身影,紧随而出,楚欢远远瞧见,两手竟是不自禁握起拳头,眼中亦是寒芒闪动。

  只见前面那人背负双手,边上的兵士刀枪都是对准了从屋内出来的几人,付千户也是握紧了刀,沉声道:“拿下了!”

  兵士便要上前擒拿,那人冷声道:“本王看谁敢擅动!”

  众人一听,都是愕然,心想这是前来捉拿刺客,怎地这刺客竟然自称“本王”?

  只是此人气质冷峻,声音却也不怒自威,众兵士一时之间却是不敢上前,后面那间屋子已经是烈火熊熊,浓烟滚滚,雨夜之中,那浓烟四散飘荡。

  “付千军,睁大你的眼睛,你就算不认得本王,好歹也是一州千户,该不会连这个也不认识吧?”那人抬起一只手,半举起来,付千户拍马向前几步,大火之下,明亮无比,此时却是发现,那人手中拿着一块圆形玉牌,做工十分精致,玉牌之上,似乎刻着文字,一时却也瞧不清楚,那人显然知道付千户看不清楚,将玉牌丢过来,付千户探手接住,仔细看了看,脸上显出骇然之色,“这是皇家玉牌,你……你是汉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