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失陷,京城危在旦夕,本来繁华无比的京城,顿时便人心惶惶。

  人们已经不再有信心雷孤衡能够保得住衢州,雷孤衡既然能够丢失江淮,丢掉徐州,就能够丢失衢州,天门道众只要拿下衢州,便可以直逼京师。

  竟是西有强山,东有秀屏山,都是可以依仗的天险,而南面却无山峦阻隔,唯有一段秦水勉强称之为屏障。

  秦水以南,便是衢州,而秦水以北,便是京师,京城距离秦水不到三十里地,只要天门道拿下衢州,跨过秦水,便是一马平川,再也无险可守。

  从徐州逃命到京城的人们,谈到天门道众,面色苍白,浑身发抖,从南边过来的难民越来越多,不但是徐州的难民,还有衢州的百姓也是纷纷往京城方向逃窜,秦水之上,修了两座大桥,一座是有数百年历史的秦门桥,一座是前朝时期修建的永丰桥。

  秦门桥修建的历史很早,是秦水之上最早的一座桥,年岁极久,历朝都会加以修筑,这座桥的名称历朝历代也是一再改动,等到秦朝立国的时候,被皇帝钦赐秦门桥之名,顾名思义,这座桥便是秦国南边的门户。

  至若永丰桥,虽然只是前朝修建,年头并不是太久,可是却花了大力气,据说当初为了修建这座大桥,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光民夫就征调上千人,设计这座桥的,也是当时最强的一批的造桥能手,两座大桥横在秦水之上,就如同连接京城与南方的血管,每日里人来车往,络绎不绝,仅此两座桥每年收取的过桥费,就已经是不菲的数目。

  徐州陷落,官兵退守衢州之后,这两座桥也就日夜拥挤,无数的人马车辆从这两座桥上蜂拥往京城这边逃过来。

  涌过来的难民,何止数万人,密密麻麻,京城自然不敢打开城门,将这些难民放入城中,难民只能在京城附近落脚,京城城头的守兵,居高临下,甚至可以看到在京城附近搭着帐篷躲避灾难的无数难民,就如同蚂蚁一般,铺天盖地。

  难民蜂拥而来,京城的人们自然知道局势紧张,整个洛安京城,无论城内城外,立时被一股恐慌的情绪所弥漫。

  监国太子下令驻扎在东西两面的屯卫军随时准备出现的变故,卫戍京城的武京卫,也日夜不休,维持京城的秩序。

  形势紧急万分,太子得到雷孤衡奏报,衢州防线已经紧急构筑,几场厮杀下来,雷孤衡身先士卒,打退了天门道众数次进攻,天门道似乎也知道被逼到绝路的雷孤衡和朝廷官兵并不能轻易拿下,并没有继续进攻,而是退守在徐州,暂作休整。

  太子听得前线战事稍微稳定一些,立刻派人偷偷往前线去,秘密召见雷孤衡返京密商,这种时候,前线战事紧迫,雷孤衡坐位军中主将,按理说决不能离开前线,可是太子也知道,官军被打倒衢州,这事情不但出乎天下人的预料,只怕也是雷孤衡意想不到的。

  如今雷孤衡只是勉强守在衢州,但是天门道士气正盛,更关键的是拿下徐州之后,手中已经握有两道一州,而且大肆蛊惑百姓,扩充军力,雷孤衡便是天下名将,面对越来越庞大的天门道,也未必能够真的能守住衢州。

  太子必须要秘密召见雷孤衡,在他看来,无论如何,也要对接下来的战事做一个紧急的部署,何去何从,必须有一个清晰的对策,绝不能雷孤衡在前线拼命厮杀,自己却只能干坐后方,将京城的安危完全交到雷孤衡的手中。

  雷孤衡入京,自然是极其保密,他乔装打扮进了京城,深夜赶到太子府的时候,太子却已经在府内等候。

  派人密召雷孤衡之后,太子几乎是日夜不眠,在京中焦急等待。

  雷孤衡是在新任太子府护卫统领赵权的带领下,见到了太子,厅中并无别人,便是琉璃夫人也不再身侧,太子坐在轮椅上,本来是闭目沉思,听得脚步声响,睁开眼睛,便瞧见雷孤衡已经出现在门前,不等禀报,已经道:“快进来!”

  雷孤衡年近六旬,身材高大,老当益壮,他的骨骼显然比普通人的架构要大上许多,赵权的个头也不矮,但是站在雷孤衡身边,雷孤衡却比他要高出两个头来,刚须如针,皮肤黝黑,双瞳极大,走上前去,跪倒在地,拱手道:“臣雷孤衡,拜见监国殿下!”

  “快起来!”太子眼中显出喜悦之色,“老将军一路辛苦,本宫不能扶你起来,快过来,赵权,老将军快马加鞭,定然没有赶路,快上酒菜!”等雷孤衡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才问道:“老将军这一路辛苦了吧?”

  “得到殿下传召,老臣快马加鞭,不敢耽搁,赶了两天的路,终是抵达京城。”雷孤衡身体坐得笔直,太子瞧见他手中包着麻布,奇道:“老将军,你的手……!”

  “不打紧!”雷孤衡道:“受了些轻伤,过几日便无妨!”

  太子闻言,便知道前线战事确实是困难,雷孤衡坐位三军主帅,竟然连他都负了伤,由此可见前线战事的激烈。

  见雷孤衡神情凝重,太子轻声问道:“老将军,你是否因为前线战事忧心?”

  雷孤衡苦笑着叹了口气,道:“想当年,臣跟随圣上东征西讨,开创我大秦帝国,大秦威震四方,四夷来朝,繁华昌盛,让人心醉。”摇了摇头,黯然道:“这只是短短几年的光景,天下竟然乱的一发不可收拾,东南之乱,自不必说,老臣从衢州回来的途中,却是见到难民如潮,更有人趁机为乱……!”握起双拳,“老臣恨不得平定天下盗贼,还我大秦壮丽山河,给天下百姓一个安宁,只可惜老臣无能,败于江淮,更是丢了徐州,让京城陷入危局,老臣……!”显然丢失江淮徐州让这位半生征战沙场的老将懊恼悔恨,眼睛都有些泛红。

  若是在别人面前,雷孤衡未必会显出如此情绪,可是在太子面前,也是他唯一可以表露出自己真情绪的时候。

  太子笑道:“好一个还我大秦壮丽山河,老将军,此言正合本宫意思,本公子自当与老将军共同进退,剿灭乱匪,重振大秦!”

  “殿下,如今天下群盗猖獗,单是东南天门道,就有数十万之众,如今京城也处在危难之中。”雷孤衡肃然道:“想要重振大秦,任重道远,目下显示要阻挡住天门道的进攻,平定东南,再定天下。”

  “老将军,本宫密召你回来,便是要与你商量眼下的战事。”太子神情严峻起来:“天门道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是人多势众,而且就如同一群疯狗一样,并不容易对付。他们已经拿下徐州,后顾无忧,接下来,必然是全力以赴攻打衢州,衢州一旦失守,便可以直逼京城……老将军当下可有什么对策?”

  “殿下,不知前线战事,是否向圣上上奏?”

  “本宫已经派人前往河西,向父皇禀报此事。”太子道:“只是河西山高路远,就算消息送过去,父皇立刻起程,那也不能即刻赶回来,前线战事十万火急,本宫实在很担心。”

  雷孤衡想了一下,才道:“殿下,老臣有些话,只能实话实说。”

  “本宫让老将军前来,就是要听真话,与老将军商量对策。”太子忙道:“老将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本宫洗耳恭听。”

  “殿下,东南之地,如无意外,目下根本不可能收复。”雷孤衡微一沉吟,终于道:“当前所谓的收复失地,已经是空话,这并非天门道有多强大,而是因为东南之心,不在朝廷,不在大秦!”

  “啊?”太子一怔。

  雷孤衡苦笑道:“殿下有所不知,此番老臣在东南失利,单以战事而言,那是反叛之人太多,远出老臣所料,不但是老臣的部将,各地的官员以及地方军倒戈相向也不在少数……这些人投奔天门道,不但对我军的士气有着极大的影响,而且直接导致了老臣的部署完全崩溃。”

  太子叹道:“这怪不得老将军,只怪天门道妖言惑众,那些反叛之贼意志不坚……老将军,本宫其实也没有想过能在当下收复东南,本宫现在只想保住京城,决不能让天门道攻陷京城。”双眉紧锁,肃然道:“老将军应该明白,一旦京城陷落,对我大秦将意味着什么。”

  雷孤衡双手握拳道:“殿下放心,老臣只要活着,便不会让天门道一兵一卒跨过衢州。”

  两人当然清楚,前朝五太守之乱,导致大华京城陷落,而在京城陷落的那一刻,所有人都知道大华已经灭亡,众多地方官吏豪强,在大华京城陷落的那一刻起,丢下之前腼腆姿态,立时便举旗而起,打着各种旗号,天下便即四分五裂,进入了群雄争霸之时。

  今日的洛安京城,大秦的国都,遭受天门道的威胁,竟然也存在着陷落的危险,如今天下已经是盗贼横行,虽然各地方官员在朝廷的命令下,四处剿匪,可是一旦京都陷落,谁敢保证那些正在剿匪的官兵,不会摇身一变,成为更大的叛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