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话就照直说,吞吞吐吐像个什么样子?”樊凤举白了钟玉斗一眼,不满催促着。

 钟玉斗眉头微微一颤,干巴的动了两下嘴,说道:“大冬电子虽然有些事情做得欠妥,可生意人讲求的是效益,正如王书记说的那样,商场如战场,对于竞争对手,他们就是拿敌人来对待,手段固然有些狠,也是遵循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可以理解。况且,大冬电子作为民营企业,为我市创造了大量的就业机会,利税年年排在全市民营企业的头三位,还出资修建了何家坳镇综合学校,为镇卫生院捐款三十万元购置医疗设备。凡此种种,大冬电子假使做了过格行为,只要是没有触动法律层面,给个口头警告提醒一下,也就可以了。”

 相信钟玉斗的这番话,在座的各位领导也是深有感触。如今是以gdp论英雄的时代,衡量一个领导干部的政绩、能力和水平,这是一项最基本的考核条件。考核通过,就意味着升迁,意味着权利的增值,票子,美女就会源源不断,哗哗而来。所以,钟玉斗明显保护大冬国际的偏袒做法,与其说是保护民营企业,莫不如是保护他的政绩拼图,他头上还能有希望晋升的乌纱帽。

 “嗯。”樊凤举理解性的点着头,颇有感触的说:“玉斗同志说的也是很有道理,他的肺腑之言,我也是深有同感。我市的gdp水平,一直以来处于全省的第二位,仅次于省会城市。但是跟后面城市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却跟省会城市的差距越拉越大,这就给我们敲响了警钟,说明我们在改革道路上已经落后,在搞活我市经济方面还需要更加努力奋进。市政府在这方面,工作做得还不到位,我向市委和王书记检讨。”

 “凤举市长,要检讨也是我王明高检讨。作为咱们这个集体的大班长,我们不能只抓思想意识形态,而忽略了经济领域的发展。而经济事关民生的提高和改善,也是重中之重。”王明高说着一挥手,笑着说:“本来是开常委会,怎么变成了民主生活会,大家都开始批评与自我批评了,弄得挺沉重的。那好,今天的议题,我看就讨论到这里吧!凤举市长,你还有什么事吗?”

 樊凤举摇着头说:“没有。”

 王明高又问了大家的意见,都表示摇头。王明高正要说散会,却见组织部长举手,问道:“王书记,樊市长,我有个问题,还请二位领导拿个主意。”

 “哦,你说吧。”王明高正要抬屁股起身离席,随即又坐下来。

 “是这样,北城区的何家坳镇,目前还空缺镇长的职位。北城区的姜区长几次来电话想管我要人,我一时拿不定主意,所以…”

 “原来是这事。”樊凤举皱着眉头说:“按照组织程序,这事应该由北城区党委提名,区委会讨论通过,镇人大批准任命既可。一个科级干部的任命,你也犯不着在市委常委会上拿出来讨论吧。亏你还是组织部长呢?这点常识都不懂么!”

 “樊市长别见怪。因为姜区长是想让咱们下派一位年富力强的干部。大家都知道,何家坳距离市区只有不到二十公里路,但是经济一直落后,换了几任书记和镇长,都没有摘掉这顶贫困帽子。姜区长也是心里急呀,所以,才动了这个心思。怕到王书记和樊市长那里提出来挨骂,就找我磨嘴皮子。我也是被他磨烦了,才想请二位领导拿个主意的。”组织部长说这番话,也是小心谨慎。其实,他早就有这个想法,一直拖到今天才说,是看王明高和樊凤举的心情不错。要搁往常,即使他跟姜区长私交不错,可即便被烦死,他也不会捅这个马蜂窝的。

 “是为了这个呀。可我手头上还真没有合适的人选,王书记,你的意见呢?”樊凤举征求着王明高的意见。

 “这个姜小鬼,不走上层路线,却打起我的组织部长的主意来。”姜小鬼是姜区长的外号,因他鬼点子多而得此名。“他这是要我们给派一个扶贫镇长啊!是在管我们要政策呢!”

 王明高也是一时没主意,实在是因为有此能力的候选人众多。他还真不好决定人选。

 “我来提一个人,大家看看怎样?”许久没吭声的耿山,忽然说出话来,让在座众人都把焦点投向于他的身上。

 “我的秘书何传杰。一来他现在是副科级,行政职务上只需要提升半个级别即可;二来也是最关键的,他是何家坳人,对何家坳有很深的感情。并且,他父亲何广顺曾经在何家村担任村支书多年,有广泛的人脉基础,也好开展工作。”

 “呦!耿书记,你这么毫不避讳的举荐你的秘书,就不怕授人以柄吗?”钟玉斗露出酸酸醋意,怪自己反应慢半拍,咋就没想到推荐自己的秘书肖金顺呢!

 “我是从大局出发,绝不掺杂个人的感情因素,我问心无愧。”耿山气哼哼的反诘着钟玉斗阴阳怪气的说话语气。

 “那我也提个人选…”钟玉斗嘴里的“肖”字还出口,却被王明高摆手挡回。因为这个“肖”字,让他想起一个人来。

 “我看耿山书记提到的何秘书挺适合这个职务,关键是第二条,他是何家坳人,又是老书记何广顺的儿子,最起码不会被欺生。另外…”王明高对着组织部长说:“我看为了表示我们市委市政府对何家坳的重视,还可以增派一位副镇长,作为何传杰同志的副手,协助他工作,以确保贯彻市委关于全力帮助何家坳镇脱贫致富的决心。人选我应经想好,就是罗朗通讯的肖楠同志,大家看看,议议吧。”

 熟悉官场的都知道,人事提名都以提自己人为原则,俗话说,朝里有人好做官,就是这个道理。

 耿山毫不避讳提了自己的秘书,自然有许多人心里不爽。谁不知道,秘书在领导眼里,就是领导的代名词,大到衣食住行,小到吃喝拉撒,全都由秘书打理。所以,大多数领导在离任之时,都会给秘书安排一个肥缺,也算是一种补偿性的报答吧。

 王明高之所以选择肖楠,而没有提议自己的洪秘书,那也是有原因的。他是市委书记,自己的秘书级别必定要比耿山的秘书何传杰要高半级。况且,何家坳是个穷地方,想干出成绩来,不是很容易,三年五年的都说不定。

 而肖楠不同,在一个濒临整顿的国企里,不容易混出名堂,考虑到肖楠跟外甥女冷雪比较特殊的关系,正好趁此机会,把他调出这个火坑,也给外甥女一个顺水人情。更何况,他对肖楠的印象也不错,这个白送的职位,相信他肖楠为了感恩,也能成为忠诚于自己的人。这对于平衡耿山的势力,多少也算是一种牵制。这个决定,怎么看都是上上签,他王明高稳赚不赔,绝对的不亏。

 虽然明令禁止搞一言堂,但是作为本市的大老板,王明高的话也绝对是一言九鼎,板上钉钉。即使像钟玉斗忍不住小声嘀咕:“肖楠的级别应该不是很高吧!这样是否有悖于组织原则?”

 樊凤举再一次使劲瞪了他一眼,阴着脸说:“罗朗通讯本身就是副处级单位,各部门总监都是科级干部。肖楠虽为分支机构的副经理,也算是股级。但是,我们任用干部的原则是能力优先,不够级别的,可以提嘛!”

 耿山没有想到的是,王明高竟会增加一个肖楠出来。但他明显感到,这个提议王明高也是有意堵住钟玉斗的嘴。要不这样的话,钟玉斗肯定会把肖金顺搬出来,跟他唱对台戏。争论来争论去,别再两败俱伤,谁也捞不到便宜,再让王明高一口否决,那可是得不偿失。

 而且,肖楠也不错,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肖楠的内心正义感,跟他还有相似之处,也相信他跟何秘书一起工作,对于何家坳的百姓来说,不愧为一个很好的组合。

 王明高说是讨论,那只是客气的做法,实则就是已经决定了的。刚才堂堂的三把手钟玉斗只是小声嘀咕了两句,就遭到樊凤举的白眼和反驳,谁还敢说个“不”字,还不都乖乖的沉默,表示没有异议,十分赞同。

 没有举手表决,主要是这种任命,在市委常委会上的级别不够。王明高看看众人,随后对组织部长说:“今天是周六,明天是星期天,你辛苦一下,按照组织程序走,让北城区的区委组织部找他们二人分别谈话,争取下周一走马上任。”

 组织部长痛快点头答应下来。王明高又对耿山笑说:“还得辛苦你,去做通国资委庄副主任的工作,把肖楠要出来。他的人事关系还在国资委档案室,咱们总不能隔着锅台上炕啊!”好嘛!在一场政治势力的角逐中,肖楠竟然一飞冲天,从一个小小的副经理,一下子升入乡镇的副镇长职位。

 而蒙在鼓里的他,此刻还在为云琪担心,为夏雨荷的前景而挂念,喝在嘴里的啤酒是苦的,吃在嘴里的羊肉串也是苦的,他的心,更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