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进了地委大院,径直朝谢书记的宿舍楼开去。

    谢书记的宿舍是一幢庭园式的二层小楼房,此时,他正站在围墙栅栏门外,等待陈大哥和小儿子的到来。当他看到车子朝楼房开去时,立即将栅栏门推开,自己站到一旁,恭迎车子进入庭院。而他本人就仿佛是一个看守大门的门卫似的,只是在执行例行公务。当车子停稳后,他立即走上前来,拉开车门,扶着陈大哥下车,并且慰问殷勤。而对自己极想见到的小儿子却不予置理。直到史部长拉着困难的手走到他的面前时,他才朝困难打量了片刻,尽管两眼泛起欣喜和惊异的光亮,但语言却显得极其平淡:“嗯,是象我的儿子……”

    史部长听了他的话,佯嗔道:“你这是什么屁话!困难怎么是象你的儿子?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嘛!”

    她的话,引起大家的一片笑声。

    进了客厅,谢书记将陈榆树扶着坐到一张靠背椅上,然后对嘻嘻哈哈说笑的儿女们用一种领导干部在公众埸合下叫人安静的习惯动作把两手往下一压,大声说道:“土改、抗美、援朝、合作、反右、红旗和困难,你们兄弟姐妹们都给我听好,今天,你们兄弟姐妹算是团聚在一起了,能有今天,首先得感谢你们的陈大伯,为了表示感谢,我要你们都跪下来给陈大伯磕一个响头!”

    他的话,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七个儿女除困难外,都显得有点手足无措,既感到突然,又有点不好意思。陈榆树老汉一听谢书记的话,慌忙站起来摆手道:“使不得,使不得!”

    谢书记让陈大哥坐下来,既是对他,也是对儿女们说道:“大哥,你不要讲客气,让孩子们给你磕头,是应该的,不但是为了向你表示感谢,也是要让孩子们记住你和小神头堡的乡亲们的恩情。要不是你在我们全家最困难的时侯将困难带去抚养,现在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呢!十几个年头啊,不容易呀!小神头堡山多地少,而且自然环境非常恶劣,乡亲们的生活都过得紧紧巴巴的,特别是你们一家,本来就家大口阔,嫂子又长年生病,在这种情况下,多一个孩子就是多一个沉重的包袱呀,其艰难程度是可想而知的,你们给予困难的爱的代价真是太大太大了。要论报恩,这种恩情是不可能报的,让孩子们给你磕一个头,只是为了表示一点小小的心意……”

    正当谢书记要孩子们下跪给陈大伯磕头时,谢困难突然打断他的话,大声说道:“这还象人话!”他的这一句没头没脑的话,让所有的人都大吃一惊,人们无不将目光射向他。他见大家都将目光集中到自己的的身上,颇不以为然地说道,“怎么?俺讲错了吗?俺告诉你们,俺本来是不想回来认亲生父母的,因为俺认为,凡是当官的,都是无情无义的人,现在听了俺这个当官的爹的话,觉得他这个爹的还是可以认的。好,俺听他的话,先向养我十几年的爹磕头!”说罢,就“噗嗵”一声跪到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

    他的言语和行动令在埸的人都感到不是滋味,不想谢书记却哈哈大笑起来,对我说:“老白,你说这小子象不象我的脾气?”

    本来,我对他的小儿子的这番言语和举止,总觉得不是滋味,甚至觉得有点“二百五”的味道。现在听了谢书记的问话,当然只能随声附合道:“对,困难的这种坦率的个性,的确象谢书记年轻时的脾气。”

    我的话音刚落,谢书记又对困难说道:“不过,你刚才说的话也太偏激了些,怎么能说凡是当官的都是无情无义的人呢?我们共产党……”

    “好了好了,孩子刚来,就算讲了一句有毛病的话,也不需要你现在就来上政治课!”史部长不等谢书记说下去,便插话道。她说罢,又转过身子对土改等六个儿女说道,“刚才你们的小弟弟已经按照你爸的意思向陈大伯磕过头了,现在你们六个也来向陈大伯磕个头!既是代表你们的爸爸和我,也是表表你们自己和心意……”

    “算了吧,柱娃已经磕过头了,这情意我领了……”陈榆树老汉见土改兄妹们都齐刷刷地跪到地下,忙走上前去阻止。但是,土改兄妹们还是磕了三个响头。这使老汉既感动,又有点诚惶诚恐,他流着热泪对谢书记和史部长说道,“你们叫孩子们给我磕头,叫我这个老头子怎么承受得起?当年,我是受村里的老伙计们的委托,来到临江的,大家估计你们夫妇也可能会遇上麻烦,所以要我来看看你们。如果你们真的遇到什么沟沟坎坎过不去,就将你们接到小神头避避风头。不曾想,到了临江后才知道你们夫妇都被‘造反派’关了起来了,我真后悔晚来了一步……后来发现你们的六七个未成年的孩子都挤在两个老人家中,住没好住的,吃没好吃的,而且还要受别的孩子的打骂,我心里难受呀!为了替你们分点忧,所以才临时决定把柱儿带回去替你们暂时照管一下,这点小事还值得你们让孩子们行这样的大礼吗?”

    谢书记握住陈榆树老汉的手说道:“我的好大哥,你快别这样说。让孩子们给你磕个头,只是为了向你表示我们对你的感激之情。你要是再这么讲,就说明你还是把我们当成外人了。”

    陈老汉一听谢书记这样讲,只好不再作声了。史部长见大家都站着,先是对我说道:“老白,你别陪孩子们‘罚站’呀,坐吧!今天可是给你添麻烦了,能顺利接到陈大哥和困难,你可是出了大力的。”说罢,又对困难和孩子们说,“大家都坐下来吧!困难,现在可是回到自己的家了,放松一点,也坐下来吧……”

    我坐下来了,困难的六个哥哥姐姐坐下来了,可是困难仿佛没有听懂史部长的话似的,依然呆呆地站立着。陈大伯见此,忙对史部长和谢书记说道:“在小神头堡,我们一直将娃叫柱娃子,大名叫铁柱。现在你叫他困难,他可能还不太习惯……”说着,忽然对困难叫道,“柱娃,刚才你娘叫你坐下来哩。从现在起,你的名字要叫困难,知道不?”

    谢书记说:“名字嘛,只不过是一个人的符号,叫什么都行。假如他对人家叫他困难不太习惯,那就叫铁柱吧!”

    陈老汉忙说:“那怎么行,爹娘给娃取名字,都有自己的心意,既然我把娃给你们送回来了,那就得照你们给他取的名字叫……”

    陈老汉的话音未落,史部长便对他问道:“陈大哥,你们是什么时侯将困难的名字改成铁柱的?”

    “是我把他接到小神头的时侯,俺村的瞎子古老头子给改的。他说,给孩子取这种名字不吉利,为了好养,就给娃取了铁柱这个名字。”陈老汉回答道。

    “困难知不知道他原来的名字叫困难?”史部长又问道。

    “知道。”

    “那为什么看到我们带去的纸牌子时不主动上前相认?”抗美本想直接问困难,但看到正低着头的小弟弟的两眼在不停地打量着大厅里的家俱,对大家的谈话没有半点兴支趣的样子,便转而对陈老汉问道。

    陈老汉长叹一声道:“唉,他同俺一样,也是个睁眼瞎呀……”

    “啊?!”在埸的人,除了陈老汉和困难,无不惊叫起来。

    谢书记很快从惊愕中醒悟过来,朝困难望了一眼,便对陈老汉问道:“你们为什么不送孩子上学?”

    “俺村太穷了,办不成‘村学’。”陈老汉伤感地说道,“打倒‘四人帮’以后,曾办了一所小学,但是上面派来的老师都吃不了苦,呆不了几天就跑了。再说,村里的群众连口都糊不上,谁还有心思送娃上学念书?”

    “我们党领导人民闹革命,为的就是让人民群众过上好日子,可是,直到现在,为革命作出重大贡献和牺牲的老区人民,至今仍得不到温饱,连最起码的受教育的权利也得不到,这是我们的罪过呀!”谢书记听罢陈老汉的话后,既象是对大家又象是对自己发出这样的感叹。

    史部长不象谢书记那样为老区人民的温饱和教育权利而感叹,而是为自己的小儿子至今仍是一个文盲而担忧和伤心。她朝谢困难望了一眼,见他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情不自禁地轻轻叹息道:“这可怎么办呢?一个文盲今后日子怎么过哟!”由于她的声音很小,加之厅堂声音嘈杂,并未引起大家的注意。她又轻声对我说道,“老白,你说该怎么办呢?”

    我说:“你不要担心,孩子年纪还小,通过补习还是可以赶上来的。”

    陈榆树老汉大概是听到史部长和我的谈话,忽然对谢书记说道:“你们不要担心,柱娃人挺聪明,到了大地方,只要有学可上,他一定会很快成为文化人的。谢书记呀,我这次除了将柱娃送给你们外,还有个任务就是求你帮我们办一件事……”

    谢书记问道:“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妨。”

    “你大概还不知道吧,俺省现在的省委书记就是你原来的手下章排长。俺和村里的老少爷们商量,想请你给他去封信,让他给俺村弄点钱,将那条修了十几年也未修好的公路修起来,另外再给俺村派几个老师来。俺村群众决定自筹资金盖一所村学……”

    谢书记当即表态“照办”。陈榆树老汉立即握住谢书记的手,激动地说:“那我可要代表俺村的老少爷们谢谢你了!”

    一直在厅堂四处观赏和揣摩家俱的谢困难突然莫明其妙地插话道:“管屁用!现在当官的有几个好东西?就算姓章的答应给钱,俺保证钱没进俺村平头百姓的眼皮,就被下面大大小小的狗官的酒杯碰得干干净净了!”

    谁也没有料到这位谢家的小公子会突然冒出这样“尖端的话来,不由都面面相觑,瞠目结舌。陈榆树老汉立即训斥道:”娃,你胡诌些啥!现在你已经是大地方的人了,讲话不许没遮没拦。咋能说当官的没有几个好的,你亲爹亲娘也是当官的,能说他们不是好官?

    “他们好啥?你看,‘他们家’连桌子椅子都照得见人的影子来,还有电视机和许多其它不知道名字的洋玩意。而‘俺家’连被子都没有一床是好的。还说俺是他们亲生的,他们只知道在城里享福,丢下俺连管都不管。而且,他们迟不生晚不生,偏偏要在困难时期生俺,还给俺取个‘困难’的名字,害得俺到现在都总觉得吃不饱,没到吃饭的时侯肚子就会轱辘轱辘直叫唤……”

    他的这席话真可谓是石破天惊!谢书记、史部长以及土改等兄妹,无不目瞪口呆。我自然也颇感惊诧,这位临江地委书记的小公子到底是怎么了?怎么会不顾埸合讲出这样的没头没脑的话来?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我真想不通,对这样一个可以说是苕得可以的家伙,陈榆树老汉竟然还说他‘人挺聪明’!”

    我为了打破这种尴尬局面,故意转移话题对陈松树老汉部问道:“陈大哥,这麻袋里面装的啥?好象很沉的。”

    陈老汉望了我一眼,回答道:“红薯片。柱娃饭量大,这种东西经抗饿。听说城里人还用粮票,俺怕谢书记家的粮食定量不够……”他说着,没有等我搭腔,便转身对谢困难训斥道,“娃,俺常跟你讲,为人在世,忠孝第一。对国家讲忠,对父母讲孝。你咋能讲出这种没有人气的话来?”

    还算好,谢困难没有与陈老汉顶撞,而是赌气似的往身后的沙发上一坐。不想他一坐下去便象触电似的一跳而起,大声叫道:“哎呀,俺将凳子坐坏了……”

    看到他那种傻乎乎的样子,大家都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史部长笑着拉着他的手,对他说道:“我的苕儿呀,这不凳子,应叫沙发。它的下面是弹簧,富有弹性,坐不坏的。”说着,自己先坐了下来,然后叫困难也坐了下来。

    困难坐下后,颤悠了几下,大概是觉得蛮舒服吧,一边抓着脑袋瓜子,一边“嘿嘿”傻笑着。他抬头朝众人扫了一眼,说道:“你们城里人真会享福!”

    第二天早晨,我刚进办公室,史部长的电话就来了。出乎意料的事,她在电话中什么都没有讲,只是说谢书记有事要同我商量。虽然她没有明讲谢书记有什么事需要跟我商量,但我敢断定,一定是为他们的小儿子谢困难的扫盲问题要我帮他们拿主意。在昨天,谢书记虽然在得知困难是一个目不识丁的文盲时,没有象史部长那样当埸就表现出极度的震惊和失望,但是,我相信,在他的内心,其痛苦之情会更甚于他的妻子。他虽然是一个中学肄业生,用今天的眼光来看,其学历无疑是低了些,但是在解放前,特别是象在他这种级别的老革命中,却称得上是地地道道的大知识分子。不难想象,象他这种级别的高级干部,对自己的子女的文化程度会采取无所谓的态度。特别是他本来就对困难寄予厚望,曾表示,在他的子女中,将来若真的有人能成为他们谢家的“谢家宝树”,那么这个人就只能是他的这个小儿子,因为他坚定地相信,在老区人民教育出来的孩子,一定具有坚韧不拔的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这种精神再加上他们谢家的崇尚的重文的传统以及祖辈传下来的遗传基因,让其成长为一个出类拔萃的人才应该是不成问题的。然而,现实却给了他一个迎头痛击,他认为最有希望成才的小儿子却是一个地地道道的文盲!他当然不会甘心。为了不让困难的前途就此被断送,他一定会想方设法为儿子加速扫盲,然后再送他上中学、大学。目前最为关键的是摘除儿子的文盲帽子,只有摘掉了文盲帽子,才有可能考虑下一步。而要走好这第一步,当然只好找我这个地区教育局局长。更何况我还是被他们戏谑为他们家的“编外人员”,帮他们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也是责不旁贷的事情。因此,我敢肯定,谢书记要跟我商量的事必定是这件事。然而,这种事对于我来说,虽然不算很大,但也非易事。为此,在到谢书记家之前,我同我们局里的几位副局长碰了碰头,将自己估计谢书记要我去的目的告诉他们,并征询一下他们的意见和看法。不想他们一听,竟高兴得大声叫了起来:“好事情!绝对的好事情!我们一定要全力以赴!!”

    他们的态度让我大感意外,也使大惑不解,我问道:“你们都说是好事情,好在何处?”

    主管后勤工作的孙副局长说:“你是真的不知道这件事的好处所在还是在我们面前故意打马虎眼?”

    我当然知道他的弦外之音,但不愿当着其他副局长的面把他藏在心里的小算盘拨响,所以,我摇头道道:“我的确不知道这件事的好处何在。”

    “你想想,现在地委书记兼行署专员有求于我们,只要我们帮他将他的小儿子的学习问题妥善解决了,不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向他提出建职工宿舍楼的要求,只要他点了头,经费自然就不用愁了……”

    我生气地说:“你呀,别猪八戒娶媳妇想得美。且不说谢书记是一个公私分明,从不拿原则作交易,退一步来说,就算你的小算盘能拨响,你又怎么能将他的小儿子的学习问题解决好?他可是一个已经进人十八周岁的青年文盲,让他上小学,年龄太大;让他上中学,又一个字不识,你叫老师如何教?”

    孙副局长一听,也只好摇头叫难办。我说:“不难办我找你们商量干什么?”

    主管业务的胡副局长说:“我说老白呀,你连谢书记本人的意见都没有弄清楚,叫我们能商量出什么好办法?说不定谢书记只是要你替他找两个家庭教师哩,那样就与我们没什么关系了……”

    “是呀!是呀!”孙副局长一听,立即附合道。“象谢困难这种情况,只能是请家庭教师来教。谢书记之所以叫你去商量此事,很可能是请你帮他们介绍一两个退休教师。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只是你局长一个人的事了,同我们教育局的关系就不大了。”

    虽然我明知是他在推卸责任,但仔细一想,他说的却并非没有道理。所以,我只好停止讨论,等弄清谢书记和史部长的意图后再作决定。

    这天傍晚,我如约赶到谢书记的家里,只见他们夫妻二人早就在厅堂里等着我。我坐下来后,史部长立即为我泡茶,谢书记还破天荒地将一包红塔山牌香烟丢给我,说道:“听说抽一支烟至少要送减少一人的三秒钟的寿命,你既然想慢性自杀,我就帮你一次,将这包红塔山送给你。”

    我跟谢书记虽说是上下级关系,但私交很深,在非公开埸合,我们经常开玩笑。听他这么一说,我笑道:“地委书记大人,你要帮就帮到底,要送佛就送到西天。干脆每天送给我一包算了。”

    谢书记也笑了,调侃道:“你想得倒美!我一年花3600多元才买你六个多小时的寿命,划不来。再说,我若送你烟,岂不是要落下一个不爱惜自己手下的干部的罪名?”

    我将这包红塔山装进口袋,又说道:“你这烟是不是开什么会发的?要是开会发的,就不止一包,肯定有一条,你反正不会抽烟,都送给我算了!”

    谢书记把脸色一沉,厉声道:“什么开会发的确!我最反对这种假公济私的歪板眼,你什么时侯见我拿过公家一包烟一瓶酒?这是我专门买给你抽的!”

    史部长忙插话道:“老白,你是知道的,老谢从来不买烟,更不会给人送烟,他这次之所以破例,是有求于你,你可要小心被‘拉拢’呀……”

    我笑道:“没关系,我倒以为这种‘拉拢’以前太少了点,希望以后再多一点。而且,既然是拉拢,下的本钱就应该再多一些……”

    大家笑过闹过之后,开始言归正传了。我见陈榆树老汉和困难都不在,便问史部长:“困难和陈大哥都上哪里去了?”

    史部长说:“我让土改兄妹几个带他们出去转转,让这一对‘乡巴佬’出去见见世面……”

    史部长的话音未落,谢书记便对她斥责道:“你这是什么话屁话!什么‘乡巴佬’不‘乡巴佬’,你这是对广大农民群众的污辱!我就是一个地道的‘乡巴佬’,不照样领导你这个城里人吗?我看你身上就是少了点乡巴佬的精神……”

    史部长见谢书记发火了,忙陪笑道:“你呀,真是太没有幽默感了,我这是玩笑话,你难道就听不出来?”

    谢书记说:“有你这样幽默的吗?你所谓的乡巴佬就是没有文化和粗俗不堪的代名词。就算你是开玩笑,也是对陈大哥的极大的不尊重……”

    “你怎么不加上也是对你的那个宝贝儿子的不尊重?”

    我见谢书记还准备对教给老伴加以还击,忙充当和事佬,对他们说道:“你们别为这点小事打嘴巴官司了。‘打情骂俏’也要看看埸合呀!”

    我的话把他们给逗笑了。谢书记说:“你这个家伙,怎么说我们是打情骂俏?她把陈大哥和困难说成是乡巴佬就是不对嘛!”

    史部长见老伴还在“揪辫子”,只好陪着笑脸承认错误:“好了好了,是我错了行不行!别在老白的面前摆你地委书记的臭架子……”

    我见自己的玩笑非但没有熄灭“战火”,反而有煽风点火之嫌,为了熄灭战火,只好用直接切入正题的办法对谢书记问道:“谢书记,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

    谢书记说:“能有什么事,还不就是为了解决困难的学习问题。你是知道我们谢家,从老祖宗开始,就十分注重文化教育,信奉‘地瘠栽松柏,家贫子读书’的治家格言,虽说象谢玄那样的‘谢家宝树’并不多见,但凡是谢家子孙,成为地地道道的文盲的却非常少见。但是,这种非常少见的少见者现在就出现在我们家,你说,我们能甘心么?”

    不等我开腔,史部长就接过谢书记的话说道:“老白,我们请你来,就是想同你商量一下这个问题如何解决。你是我和老谢的媒人,是我们信得过的朋友,用开玩笑的话来说,你也算是我们家的编外成员了,所以才请你来帮我们出出主意。”

    我说:“其实,接到你的电话,我就知道你们找我来肯定上为了困难的学习问题。我到你们这里来之前,曾跟几个副局长扯了一下,大家都觉得这是个非常棘手的事情,因为困难的年龄实在太大,在小学初级班跟班学习显然是不合适的,而插入小学五六年级也不现实。我们认为,最好的办法是抽调两三个教师专门给他开课,作为特殊对待。不过,这个办法虽好,但实现起来却有很大的困难。主要是学校一线老师本来就十分紧张,要抽出两三个有经验的老师几乎是不可能的;二是要给困难开课,至少得有一间到两间房子。你们对我们教育战线的实际情况都非常清楚,不要说第一线的老师,就连文教局的干部和职工,包括我这个局长,至今仍没有一个象样的宿舍。有许多老师和干部,甚至是三世同堂,祖孙三代蜗居在一间不到十平方米的危房里,谁看了都会为之落泪。宿舍问题虽然严重,但相对而言,还是可以再拖一下,只要做做思想工作,大家还是可以理解的。问题是一些中小学的教室,存在着大量危房,再不解决恐怕迟早会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