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远途回到云阳宾馆,径直奔到栾楠松住的房间,没找到人,正在打扫房间的服务员说领导在餐厅吃早饭,彭远途又赶紧跑到楼下,在餐厅门口遇到了刚吃过早点的栾楠松一行人。

 “栾书记”彭远途远远地召唤了一声。

 栾楠松匆匆的吃过早饭,正要去县委,并不知道县委大院发生的事,他心里正奇怪怎么云阳县委郭云和几个副书记、县长都没来。听到声音一回头见是彭远途,就问道:““远途同志,你不是去干山乡了吗?找我有事?”

 “时间来不及了,跟您汇报些情况”彭远途说。

 “哦?”栾楠松见彭远途神色凝重,意识到不是小事:“到我房间里去说。”

 两个人回到房间,彭远途拿出笔记本,把这两天明察暗访的结果一说,把一千元的红包放到了栾楠松面前,栾楠松勃然大怒:“这个郭云怎么搞的,有没有原则性?市纪委调查小组只是协助调查,谁叫他把权力移交给市纪委调查小组的!谁给他们的权力,不让人家洗脸刷牙睡觉的!”

 彭远途说:“这件事情本来并不复杂,复杂之处在于有人说任平生是田家康的准女婿,田家康在其中暗中保护,但根据我的调查,几次会议田家康都一言不发,有时候甚至连会都不开,没有为任平生说一句话,并没有起到什么保护伞的作用。相反,郭云的态度倒是很坚决,没有确凿证据,不能乱抓人。”

 栾楠松知道彭远途不仅仅是记者,在九十年代,很多报社的职务都由党政干部兼任,比如省报社的总编是省宣传部的副部长,彭远途不仅是报社的记者,还是省委宣传部一个科室的副主任,两人也早就认识,所以栾楠松对彭远途非常客气。

 栾楠松沉吟片刻道:”好在这件事情没有定性,既然没造成恶劣影响,就有挽回的余地,至少不搞亡羊补牢。“

 栾楠松刚说完,彭远途还没答话,就听见有人敲门,栾楠松说了声:“请进”他的秘书走了进来说:“栾书记,云阳县委郭书记、盛县长还有几个副书记副县长都在大厅等候,说是跟您汇报些重要情况。”

 “哼!我们的谈话还没有结束”栾楠松一看手表说:“请他们稍微等一下。”

 “是!”秘书微微点头答应,退出房间带上了房门。

 彭远途见秘书关上了门,这才说道:”我早晨起的很早,想去干山乡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彭远途把早晨的经过一说,栾楠松也不由的震惊,尤其是说到里面还有个九十多岁的老太太,为了重孙子而来,一大早就跑到县委县政府要公道,而这个老太太和开国将军房子坚有着相当深厚的感情,栾楠松更是讶异,因为房子坚已经故去多年,但房子坚的儿子房向东,现在是邻近北山省的省长,官场上少见的实权红二代,关系背景至深,是万万不能够得罪的人物。

 栾楠松当机立断,找上来郭云等人,紧急借用云阳宾馆的会议室召开了会议。

 市委书记栾楠松、副市长宁小刚、云阳县委县政府、县公安局的正副局长一干人员,包括在市委党校学习的县长盛新军等,在云阳宾馆的会议室召开了一个碰头会,彭远途和黎巧作为省市报社的记者也列席了会议。

 会议一开始,齐振勇举手发言,就干山乡考题泄露事件做了一个汇报,矛头仍然隐隐地对着田家康,其中几句话是这么说的:“我个人认为,在证据确凿地情况下,任何袒护、庇护犯罪嫌疑人的行为,都是对干山乡二中家长的不负责任,对云阳县人民极度的不负责任。”这话里不但指向田家康,连带把郭云也捎上了。

 栾楠松开始还故作镇静的倾听着齐振勇的汇报,听到最后发现水分太多,跟彭远途说的出入很大,说来说去,只是一张考卷,其余的都是不着边际的空话,听到一多半栾楠松就忍不住了。

 他愠怒而起,”啪“的一声,一拍桌子站起身,冲着齐振勇怒吼道:”你在扯蛋!“

 栾楠松离开座位,边说边来回的急速踱步,用手指着齐振勇怒道:“一点事情,你们就敢往天上捅,你知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你们调查都快十天了,就调查出这么点东西,还好意思做这么长篇大论的汇报?”

 齐振勇昨晚本来做了充分的准备,提前叫秘书把稿子都写好了,而且还读了两遍,准备今天开会的时候提出来,

 他文化水平不高,过于兴奋,只顾低头念稿子,也没看到栾楠松的越来越冷的脸色。

 “栾书记,我…我…”云阳宾馆的会议室挺冷,但齐振勇的汗珠从脑门徐徐的流淌下来,他即不敢反驳,更不敢顶嘴,浑身颤抖,在大庭广众之下,受到了市委书记的直接批评,可以说是少有的“殊荣”

 ”谁是县公安局长?“

 苏晨很不情愿地站了起来:“报告栾书记,我是云阳县公安局长苏晨。”

 栾楠松威严地说:“苏局长,把你们公安局的调查结果拿出来摆一摆,是非公理,大家都来看看。”

 苏晨本来也有所准备,但这时候却不敢说出来,齐振勇就是他的前车之鉴,他怎么还敢送死,他脑子里急速的转了几圈,一咬牙随机应变地改口说:“栾书记,经过我们认真细致的调查,我们认为任平生泄露考题事件存在一定的工作失误,关键证据不足,仅仅凭借一张试卷说明不了问题。“

 齐振勇听了,头脑里轰然一声,身体摇摇欲坠,差一点倒在地上。两人加上教委王主任原本都沟通好了,没想到这个苏晨见风使舵的本事不小,在众目睽睽之下,堂而皇之的改口还不脸红。

 苏晨避重就轻地说:”在这起事件的调查过程中,将任平生移交给市纪委调查小组之前,我们公安局违反了协助调查不超过二十四小时的规定,我愿意做检讨,也愿意接受处分。“

 栾楠松脸色稍霁说:”宁市长谈谈吧。“

 宁小刚知道早晚要轮到自己:”我…我向市委检讨,也向云阳县委的同志检讨,尤其是应该向任平生同志检讨。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没有约束监察人员严格按照案件处理条例办事,监察人员对任平生使用了一些审讯手段,我已经要求监察科长停职反省,同时也请求处分。“

 栾楠松遥遥地望着王主任说:”云阳县教委的同志有什么意见?“

 云阳县教委的王主任哆哆嗦嗦地站起来,他本身个子很矮,站起神比别人坐着高不多少:”我一直…一直认为任平生同志是无辜的,任平生同志表现优秀、业务能力强,是…是我们…我们学习的榜样。“

 栾楠松沉着脸,示意他坐下:”谁还有不同意见?“

 大家都不做声,意思是没有什么意见。

 “胡闹!”栾楠松见大家都不做声,他的火气又上来了:“要证据没证据,要口供没口供,天天扣着人不放,五天四夜还不许睡觉,一天两个馒头一杯水,这是刑讯逼供,要负法律责任的!”

 栾楠松说:“我要求你们,马上放人,该赔礼道歉的赔礼道歉,该赔偿的就要赔偿!集中精力,调查一下考卷的来源,我今天有事要回连山,三天内,请郭云同志向我汇报,如果问题搞不清楚,我建议云阳县委,免去你们县公安局长的职务,谁能搞清楚,谁来当这个公安局长!”

 郭云说:“栾书记,工作没做好,我有责任,有件重要的事情事情向你汇报,一些学生的家长,在县政府的大门外…”

 栾楠松说:“我已经知道了,解决问题要从根源做起,我的意见是先放人,对于其他的问题,再慢慢调查,在这样扣押下去,云阳县是要出乱子的。”

 郭云说:“是,我们按照您的指示,马上放人!”

 本来人在市纪委的控制之下,郭云说这话,有点越权,但市委书记的指示在这里明摆着,宁小刚听也的执行,不听也要执行,所以他就没再吭声,免得惹栾楠松发火。

 任平生听到走廊脚步声音纷杂,就知道有事,果然没多久,有人来宣布撤销了双规的决定,并且说有车要送任平生回家。任平生偏偏还不走了,任平生不走,那些市纪委的人也没法离开,赶紧往上面汇报,栾楠松已经回市里了,在宁小刚的带领下,县委县政府的一群人都涌到了县二招。

 这当然不是任平生的魅力有多大,而是市委书记栾楠松的一句话“一点事情,你们就敢往天上捅,不知道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会议结束后,有些人就猜测起这句话的含义来。什么叫“天上”?对于市委书记来说,县委副书记田家康能算的上“天”?不,田家康还差的太远,能算上“天”的,至少也得是省部级干部,市委书记因为任平生发这么大的火,难道是因为任平生的头上有块“天”?

 宁小刚亲自到二招的”贵宾房“里跟任平生谈话,客气地问任平生有什么要求,当然身边还有彭远途和黎巧,市委书记回了连山,彭远途和黎巧并没有离开,毕竟事件没有结束。任平生只有一个要求,查明那张考卷的来历,一天不查明那个“证据”的来源,自己就一天不离开二招,宁小刚心里恼怒这小子得理不让人,但面上还不能表现的太僵硬,越发怀疑任平生有“后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