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嘻嘻哈哈说话中,商量完了一件大事,而且众人在不知不觉中,各自被分了工,父母惊讶与儿子的长大,大姐为了弟弟骄傲,大姐夫一边喝酒,一边重新算账,二嫂看众人吃喝的差不多了,端起草帘子去厨房下饺子。

 “咱妈就是账房,明天上午妈取钱以后,就坐在家里,谁用钱就到妈那里支。”任平生说:“爸,哪儿有卖花生油的?”

 “这事儿你得问我。”大姐夫红着脸,醉薰薰地说:“我们供销社就卖花生油,在油坊批发的,明天我去跟他们说,保证低价。”

 “那好,吃饺子喽”看二嫂把两盘热气腾腾的三鲜馅饺子端上来,手里还捏着两头大蒜,也放到桌子上。大姐夫低头左看右看,拎了几个酒瓶子都空了。

 “咦,怎么啤酒都喝没有了?”大姐夫说:“我拿了十瓶啤酒,才喝了三瓶就没了?”

 二哥听了,也沿着脚边找,他也喝了三瓶桌上剩下半杯。

 大姐夫看见任平生脚下,几个酒瓶子:“平生,那几瓶都是你喝的?”

 任平生低头一看,可不是吗,五六个绿色的啤酒瓶子都放在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喝光了。大姐夫拿来一捆十瓶啤酒,家里还剩下两三瓶,不知不觉,任平生说着话就喝了五六瓶啤酒。

 “厉害!”大姐夫彻底服了:“我服了你了,大学生就是不简单,你大姐总夸你,我还不相信。我提议,以后在家里可以叫三儿,咱们出去都不能叫三儿,都要叫大名——平生。”

 吃着饺子的功夫,可能吵闹声音大了些,炕上的小婷婷扑腾了几下,小脚丫把薄被子踢倒了一边,任平生赶忙爬上炕想抱,刚脱了鞋,小婷婷的身子下面,一股小喷泉”嗤嗤“地喷了出来,差点喷到任平生身上。

 众人嘴里吃着饺子,哈哈地大笑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全家人按照分工各自行动,任平生的两百块钱二嫂没拿,当然是母亲那边给补上了。任平生在六井镇等了半个多小时,才等来了一辆去县城的中巴车。

 从六井镇开往云阳县城的中巴车,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个拿着一篮子蔬菜,有的拎着鸡鸭,还有的干脆扛着麻袋,里面装的不是玉米,就是花生。

 车上的人大部分是农民,唯有后排座上,坐着一对年轻的小两口,男的穿着西装,打着一条花格领带,女的穿着一件大红绣着花的旗袍,脸上擦着厚厚地脂粉,好像才新婚不久。

 年轻男人好像不太喜欢车上的味道,厌烦地掩着嘴,靠着打开的车窗呼吸,那个女的倒是没什么,但紧盯着任平生看,任平生感觉到了,他看那个年轻女人,圆圆的脸好像是很熟悉,但又不太敢确认。

 那个女人看了任平生两眼,脸越来越红,最后羞到微微低下了头。

 任平生忽然想起来,这女人叫于秀娟,是六井镇初中的同学,她的家里在北头村,当初经常骑着自行车一起上学放学的。

 ”于秀娟“任平生大方地笑着打招呼。于秀娟刚结婚,从娘家回来就遇到了初中的同学,心里很不好意思,尤其不是别人,还是曾经有过朦胧感觉的任平生,但是任平生已经大方的打了招呼,所以她也抬起头来,红脸笑着说:“我看着有点像,没敢认。”

 那个年轻的男人听见于秀娟说话,也回过头来,打量任平生。

 “这是我对象"于秀娟介绍说:”在教委上班。“

 ”你好“任平生隔着一排人伸出手去:”我叫任平生,和你爱人是初中同学。“

 ”呃“年轻的男人也慢腾腾伸出了手:”我姓王伟,在教委工作,呃…,你姓任,任平生?“

 年轻的男人开始并不太在意,对这个健壮帅气的年轻人多了点嫉妒心,因此,握手的时候根本没用力,轻轻一握就想要放下,但听到任平生的名字,便惊讶起来。

 ”你听说过我?“任平生微笑着。

 ”呃…不“年轻男人的神情有点慌乱:”好像在分配办公室看过你的名字。“

 认识了以后,也没什么话说,气氛有点尴尬,刚好有人下车,任平生有了个座位,便坐了下来。中巴车轰鸣着,颠簸着,宛如一头垂垂老矣还在冲刺的老牛,晃悠了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县城。

 跟于秀娟二人告别,又握了一次手,任平生刚想走,被于秀娟的爱人,也就是姓王的年轻男人叫住。

 ”任平生!“年轻男人把任平生拉到一边,悄悄地说:”我跟你说句话。“

 于秀娟不知道自己的新婚丈夫和老同学有什么悄悄话可说,站在一旁心里很奇怪。

 ”你分配到哪儿了?“

 “干山乡中学。”

 “你原本是分配到县一中的,让别人把你的名额顶下去了。”王伟悄悄地说:“有人走后门,找了教育局的顾局长。”

 王伟见任平生微笑着没反应,就说道:“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主要是看不惯这些拉关系走后门的,你要是上县里去找找,也许还能有点希望,回一中不可能,去六中差不多能行,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王伟匆匆地带着于秀娟走了。

 任平生心想,王伟这个人还不坏,至少还有点正义感,但是此刻,他已经没必要去找了,另一条人生的道路,已经开始了。

 沿着县城转了一大圈,找到了一家集贸市场,买齐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也就是些白芷桂皮之类的,其实做炸鸡的香料,远远用不上十几味,有五六种就足够了。

 香料买好,又买了一箱料酒,这些东西在乡下没人用,所以很少有卖的,何况县城里更便宜些,在五金店买了四个不铁盆,两大两小。

 最后,打听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找到了最重要的,也就是任平生的第三个秘密——香料。

 九十年代初期,正是香料刚刚兴起的时候,多数香料都来自上海、杭州一代,任平生找到这家商店,大部分都卖些饮料用的香精,柠檬香精之类的东西,还真没有食用香精。

 老板听说要食用香精翻了半天,从仓库最里面,翻出两袋全是英文的进口货来。

 “就要这个,多少钱?”

 老板积压了半年的货底子,眼见有客人要,声称按成本价,二十八块钱一袋处理,两袋五十六,任平生连价都没还,直接都拿下,看看过了中午,顾不上吃饭,两块钱雇了个三轮车到云阳县汽车站。

 下了车,大包小包地往镇上走,想看看地方。走了不远,就看见供销社的旁边,一个小房子里,戴着围裙的二嫂正在扫地,大姐和大姐夫也在帮忙收拾。

 三人看见任平生回来,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来接。

 “累了吧”大姐夫说:“我回去去拿瓶汽水。”

 大姐和二嫂看到调料和锅倒是没什么,看到两个袋子全是英文字母,十分好奇,连连地问任平生是什么东西。

 任平生喝着大姐夫送来的桔子汽水说:”这是宝贝,现在保密。“

 说着话,父亲竟然推着一辆手推车,推着黄土到了,大姐埋怨父亲:”爸,平生不是都告诉你了,让他们送来就行了,你怎么还自己去拉?“

 ”送上门两块钱呢“父亲撩起衣襟擦擦汗说:”反正闲着也没事。“

 ”三儿,刘木匠说,让你去他那里,看看画个柜子的图,我说不清楚,他不知道做什么样子。“

 ”好,我晚上去。“任平生说:“我先回家吃点饭。”

 晚上,大家伙不约而同又都回到了家,大姐也没有回婆家,住在娘家要帮忙,顺便也学学,一家人说着话,讲着今天白天各自的事儿,更觉得亲近。

 任平生把买的四个铁盆拿出来,两个大的不动,两个小的让二哥拿去钻些眼,两边还要焊上把手,把手上要镶上木柄,二哥干这些活,一说就懂,也不用多说。

 “咱们是不是还得做个牌子?”大姐夫说:“人家叫老王烧鸡,咱们叫什么名?”

 “老任炸鸡!”大姐说。

 “我看叫六井炸鸡店吧?”大姐夫说。

 “干脆,咱们叫云阳炸鸡店。”二哥说。

 “叫云阳炸鸡店,有点大吧?”二嫂觉得太夸张。

 “平生,你说呢?”在大姐夫带头下,全家人都看着任平生。

 “我看,就叫北京炸鸡店。”任平生说:“名字大一点,有品牌效应。”

 任平生话一出,大家都同意了,所有的事情都是三儿安排的,名字也起的比别人大气。

 第三天,各人各部门的工作,已经准备的八九不离十,因为第二天就要开业,所以忙到了半夜,收拾卫生原本是女人干的,现在成了男人的事儿,大姐夫和二哥成了清洁工,大姐和二嫂都跟着任平生学起了炸鸡。

 任平生把在县城里化学仪器商店买的量杯都拿了出来,顺带一个上弦的小闹钟,告诉她们,一次用多少香料,多少盐,再放一点香精,腌制多久,炸制的时间是多久,唯一遗憾的是没有液化气罐,炉子是任平生用油桶做的,在油桶的内壁上,用一些耐火土混合着黄泥和草,用手拍制出来的,中间可以放蜂窝煤,下面加上一个小小的吹风机,火力强劲。

 腌制的时间一到,当晚第一次试验就开始,油桶下面用木材引燃蜂窝煤,小吹风机一边嚎叫一边颤抖,油温渐渐上升,大铁盆里的油冒出点油烟,已经钻的浑身是眼的小铁盆,盛着裹好炸粉的鸡块放了下去,片刻间飘出了淡淡的香气。

 这种香气不仅仅是鸡肉本身的香味,还有些香精的味道,虽然食用香精比较安全,但是任平生并没有放太多,只放了一点点,只要有些若有若无的香味,能够吸引客人就可以了。

 晚上,个人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就任平生胸有成竹地喝了瓶啤酒呼呼大睡,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生意好不好,能不能卖出去,一切都要等明天开业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