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诸多豆腐渣工程,说到底,是缺失追责制度。 特别是对领导的追责制度。

    假设,对任何一个工程项目,从立项、论证、招标、施工全过程与相应领导责任紧紧牵连在一起,事后只要有质量问题,将每个环节牵扯到的领导都进行追责,严惩,施工方也没什么空子可钻。

    对城南区这一做法,周瑾瑜是很有兴趣的。看着杨东轩准备的材料和复印领导们签名册,他看得很细,指着有杨卓林签名一栏说,“杨卓林书记这个签名,是在施工基柱,进化这根基柱出问题,会有什么责任追查?”

    “基柱有质量问题,那是我监督不力,该有什么责任,自有专业部门鉴别和论责,我该承担多少责任,是没法躲避的。”杨卓林显得稍严肃,但怀德镇项目的立意就是如此。

    “各种制度完善起来并不难,只是,执行起来才是最难的。”周瑾瑜说,“执行时要落到实处,既要持之以恒,坚持以制度为行为准则,而在出现问题后追责更牵涉到复杂情况,落实追责更有重重阻力。”

    杨卓林和杨东轩对此都有感概,也因为追责制度难以落实,使得一些人没将责任放在心上,只要有个人利益,损害国家、公众都不放在心上。

    接下来讨论城南区的项目建设和城南区在建设上的规划,话题轻松,氛围也轻松。杨东轩忙着做好服务,少有插嘴。杨卓林见事情差不多,便将话题转回来,表述城南区进化在项目工程施工上会加大力度进行监督,确保工程质量。欢迎周瑾瑜随时到城南区明察暗访,监督城南区的工作。

    周瑾瑜没有做回应。

    告辞之前,杨东轩说带来一点腊狗肉,先放在周瑾瑜家里,等宋嘉伦回省城炖给他吃。吃狗肉能够壮胆,这个说法确实没有科学依据,却是杨东轩目前最好的借口。提到宋嘉伦,周瑾瑜不多说,也不会给杨卓林做任何解释。

    “东轩,明天不急着回去吧。”周瑾瑜说。

    “应该不急着走。”杨东轩看杨卓林一眼,应道。

    “你明天早点过来,有点事让你做。”周瑾瑜说。

    “好,我清早过来。”杨东轩说。杨卓林对也点点头,周瑾瑜这一关算是过了,接下来要到省府那边递交材料,跟相应领导汇报城南区的工作。杨东轩作为教育口方面的人,没必要再露面。

    到外面,苏培秀、严磊、肖子山都在车里等着,见两人,苏培秀下车,看着杨卓林见他点点头,便松一口气。城南区给省里施加压力虽不直接,但市里如果利用这次危机,杨卓林个人政治前途会有不小影响,相应地,也会引发城南区一系列的变故。

    这些变故未必能够完全掌控,引发出来会有多大波涛、牵扯出多少人,甚至酿成官场地震都说不准。苏培秀自然不想见到这样的局面,真发展到这种程度,杨卓林的政治生命就此中断,然后会让多少人半生的辛苦化为乌有。

    周瑾瑜这一关过了,虽然还有领导要拜见,也不轻松却不会有人站出来为难他们,最多醉几场酒,搭上一些礼品、红包,这些工作做过后,也会有相应反馈,对下面的人说来,这是他们接近省里领导的机会。

    夜里宵夜,吃过便回酒店,杨卓林叮嘱杨东轩一句,明天去听周瑾瑜安排,分开休息。与严磊在房间聊一会拳法,又说起平秋市的治安,感概一番。

    第二天其他人在睡懒觉,对杨卓林等人说来,睡懒觉一年都难有几次机会。也只有这种外出,上午没有具体工作才能安心休息。

    杨东轩八点过便到周瑾瑜家,周瑾瑜要他自己去吃早点,杨东轩也不客气。吃过东西,周瑾瑜说,“平秋市一中剥离有什么具体规划?这个要想透彻,也要争取城南区、平秋市的同意,才可能推动运作。”

    “平秋市多数人都看到教育落后的事实,但真正深思落后原因却没几个。周老,教育的发展首先受到经济发展的制约。这样说有不少人持怀疑,但事实就是如此。教育发展根本动力在哪里?社会的教育意识。

    要想发展教育,单纯地投资建设、投入资源,都不能真正振兴教育。社会认可教育、舍得在教育上花钱、人人把教育放在重要地位,教育想不发展都难。这种环境氛围里,学生对读书的认可度完全不同,学习的自觉性、主动性完全不同。

    平秋市的现实是大多数人都认为读书无用,而认可孩子必须读书的群体,又认为孩子在市里读书没有前途,在家长和社会这种意识之下,学生对市里的教育不认可,哪会有好的教育效果?”

    这些都是事实,周瑾瑜当然明白这些。

    “将平秋市一中剥离,一是在教育教学管理上资源投入更具针对性,形成集中资源,优势发展的新格局,二是目前平秋市一中学位受到严重制约,无法容纳学生入学,使得至少一半的学生初中读完离开校园,流失了大量学生。学生基数低了,高中教育的发展底气自然不足。再说,放眼今后,用不了多少年,国家也会将目前的普九升格到普十二。按照平秋市目前的发展,真要等到那时候再来对教育进行布局,将会成为怎么样的格局?”

    “这些事平秋市不少人也会理解,你怎么说服其他人认同?”周瑾瑜说,对杨东轩的说法是认同了。

    “前几年,市里就提出一中初中剥离的说法,后来却没有推动,原因有这几方面:一是当时这项工作还不显得急,学位压力并不太大。如今,城镇化发展,平秋市人口至少是之前基础上增加三分之一,迁入部分人口的子女学业没有着落,也不受人重视,但我们却不能回避这些事实。二是建设资金的规划严重缺位,七千万要搬迁一中初中部,即使建设出来有多大规模?三五年后又会造成学位不够的局面,学校各方面的指标也无法达到基本要求。何况,市里当年也拿不出这笔专项资金,仅仅是承诺建设滞后给付到位。这种承诺如何让推动这一工作的负责人有信心?”

    “周老,目前困难最大的是剥离建设的资金,如果有两个亿,将高中部搬迁到市区外,学位紧缺的问题迎刃而解,新的教学设施也会推动新的教学模式,甚至于教育、管理、师资等多方面都可因新校园而执行新的模式,刺激教与学的互动。这样的局面,不是我一个人看到,其他人也看到的,只是,没有建设资金,这些空想就是笑话。”

    周瑾瑜微笑着,点点头,说,“平秋市的情况不算特殊,类似的不少。地区经济发展不平衡,使得教育发展出现畸形,国家已经充分认识到这些不平衡导致的危害。我过经济要持续发展,要缩短与发达国家的差距,首先就要将教育推动起来。这方面的决策目前正在推动,已经有明确的迹象,国家会在教育、基础建设等方面大力投入。这样吧,你将材料准备好,看能不能争取成为省里第一批试点。”

    “好。”杨东轩得知这一信息,信心更足。真的从省里争取到建设资金,城南区肯定没有阻力,而市里也会支持这一工作。“之前,我准备一份材料,肯定不全面,特别是在理论上,是我们最缺的,周老,你费心帮指导了。”

    杨东轩将他的材料递给周瑾瑜,周瑾瑜也不看,丢在茶几上。这东西要过细地改,很费精神的。

    “今天先去见两个人,材料的事情不急,弄好后我直接送出去,给你们传一份底稿。平秋市先不传开,城南区那边要跟领导充分沟通,应该是城南区往市里汇报和争取。”

    杨东轩多少有些郁闷,这事情让城南区出面来推动,到时候还会有自己的事吗?两亿项目建设资金,会有多少人眼红,多少心计来算计?

    只是,事实上确实如此,这样的工作不可能让杨东轩个人站出来做什么事。

    正说着,周瑾瑜的电话响了,却是宋嘉伦从平秋市打过来的。周瑾瑜笑呵呵地接听,与小家伙说电话,杨东轩在一旁听着,宋嘉伦说到昨天没见爸爸看他,很是不满,要周爷爷叫妈妈带他出去找爸爸。

    周瑾瑜对杨东轩示意,让他去说电话,杨东轩接了,说,“嘉嘉乖不乖?要听妈妈的话哦。”

    “爸爸、爸爸,姑姑说爸爸不要嘉嘉了,姑姑坏是不是?嘉嘉很想爸爸,爸爸到哪里去,我也要跟爸爸去。”宋嘉伦在电话里告状,杨东轩能够想象宋韵秋对宋嘉伦说些什么。

    “嘉嘉要听话,男子汉,是不是?”

    “嘉嘉是男子汉,嘉嘉会听妈妈的话。”说一阵,宋嘉伦安定多了,手机给宋韵秋抢在手里,恶狠狠地表示等杨东轩回平秋市再找他算账,挂断了。

    李伟到了,三个人出门上车,周瑾瑜没有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