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急忙起身朝外面走去。

 郝国海则对还在休息的领导们说道:“大家请马上坐好,朱省长过来看望大家了。”

 听了他的话,那些闲谈的、抽烟的、打电话的都狐疑地看了郝国海一眼,以为郝国海今天心情好,竟然开起了玩笑。等看到薛华鼎和马春华的样子后,这才意识到郝国海的话可能是真的,他们都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都在猜测朱省长突然杀来的原因,但无法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心里都在问:“一个省长这么着急赶来干什么?”

 当薛华鼎看到朱虎省长,特别是看到他身后的几个人之后,心里似乎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有点不敢确定,心里想:“上级对自己的话也太重视了吧?难道现在就开始更换宣传部长林源?”

 这似乎有点不符合人事调动方面的惯例。再说,昨天将王展等人双规,将赵子强等人暂时停职,今天又将林源拉下马,那么,绍城市官场肯定人人自危,很多工作估计就很难开展了。

 不管心里怎么想,薛华鼎和马春华都很热情地迎上去和朱虎省长一行握手欢迎。相对薛华鼎的疑惑,旁边的马春华则是有点惊慌,他虽然不知道朱虎省长这么突然来具体是什么事,但他知道肯定对自己没有好处,因为王展被双规后,他不敢肯定那个蠢笨的家伙会不会在里面瞎说一气。如果他为了自己脱身而说出所有的一切,那自己还真的有危险了。

 唯一让他宽慰自己的是:王展应该不会这么快就吐出来。按照惯例,组织上也不一定昨天就开始审问,肯定要先给他精神压力,让他逐渐打消侥幸心理。马春华相信组织上应该先追查王展在金丰县死伤农民的事件上摧垮王展的心理防线之后才能问其他的事,毕竟王展其他地事情并没有暴露。

 同时,王展也是经手过对其他人的双规。也知道官场地潜规则,有时候吐出更多地情况来并不真正对他有利。大多数时候不吐出来反而有人帮他。帮他在外面活动让他早日脱离囹圄。甚至官复原职。

 但是。看朱虎省长这架势又不像来玩地,更不像是来突击检查工作的。

 马春华在薛华鼎和朱虎省长握手之后,强装镇定和朱虎省长握了手,也笑容满面地跟其他领导握了手。只有当他看到朱虎身后的省委组织部长、省政府秘书长和省委宣传部副部长之后,终于才想到了什么。

 眼睛恨恨地瞟了薛华鼎一眼。

 朱虎省长当仁不让地坐到了主席台上。跟大家打过招呼,就直接让省委组织部部长宣布了二条人事通知:一、根据上级关于切实加强各级党委组织工作的通知精神,根据工作需要,经省常委会研究决定。绍城市委宣传部部长林源同志即日起进京参加中央党校学习。

 二、经省常委会研究决定,原省委宣传部副部长黄行凯同志暂时兼任绍城市宣传部部长工作。

 通知还没有念完,坐在主席台上的林源脸就白了,眼睛恳切地望着马春华,似乎马春华能帮他改变省委地决定似的。马春华自己的脸色一样难看,只是没有像林源那么明显的惊慌、那么苍白。

 接下来就是朱虎勉励大家继续认真工作,同时多帮助、支持新来地黄行凯同志。也要求黄行凯同志戒骄戒躁,认真学习。特别是要全面支持薛华鼎书记的各项工作…

 说完这件事。朱虎省长等人留下黄行凯,连中饭都不吃就走了。所有人就是傻子都知道。朱虎这次来就是为了将林源拉下马,将黄行凯安排进薛华鼎身边帮忙的。

 除了几个反应迟钝的家伙,大家都知道绍城市要变天了。马春华的三根支柱已经倒了二根,只剩下了常务副市长沈勤学这一根了。而且沈勤学一直跟马春华是若即若离,没有王展、林源那么对马春华死忠。从坐在台上的沈勤学现在脸上的神色,很多人都知道沈勤学倒向薛华鼎只是时间问题。如果不是担心其他人说他是软骨头,估计他现在就要向薛华鼎缴械投诚了。

 不管怎么样,马春华要倒了!这是会议室里各级官员的共识。

 马春华必须承受挤走上一任市委书记地恶果,这壶苦酒是他自己酿成地。当时挤走市委书记的时候是意气风发、唯我独尊,现在则是众叛亲离。

 马春华以他活生生地事例告诉大家:官场的潜规则不是那么容易被破坏的。

 地头蛇遭到重创,人们看向薛华鼎的眼神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变得更热切、献媚和敬畏。

 马春华皮笑肉不笑地送走朱虎等人,强撑着开完了上午的会议,然后急不可待地回答自己的办公室,拿起电话就接通了韩副省长。

 但是,一个过气的副省长又有什么用?如果没有市级干部和其他厅局级干部在后面强力支持,副省长的影响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这次王展的双规,省委就没有在第一时间里通知他,林源被送到中央党校学习,省委也没有通知他。他还是听了马春华的汇报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的。

 当然,他跟马春华的谈话没有表现出什么落魄,而是安慰马春华少安毋躁。也劝他把蓉洱茶的事搞妥才是万全之策,即使不能再官场发展,还可以当一个富家翁。

 马春华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钱还没到手,官却快没了。这些固然有自己的判断失误,但更主要的是自己相信他韩副省长有后台。他以为凭自己在绍城市的实力,只要结交好这个姓韩的,自己就能在官场上稳步前进。所以对他布置下来的事都是不打折扣地完成,也送了不少的东西给他。

 现在出问题了,他想这么一走了之,如果轻松放过他。那马春华就不是马春华了。

 他说道:“韩副省长,现在地情况很是不妙啊。如果我们这样任他们摆布下去。我丢官下去是小事。你的那个茶叶计划也会中途夭折。到时候不但赚不到一分钱。还要倒贴一大笔。您应该知道,林源就是因为支持我才被调离地,我们是一起地。”说到这里,马春华还是缓和了一下口气,有意把“我们”这个词缩小了一下范围。“他林源不好过,我也不好过。”

 韩副省长自然知道马春华话里包含地威胁,心里一阵恼怒,但还是回答道:“你不要急。首先得稳住。一个市长怎么可能喊丢官就丢官?不要被他们的动作吓破了胆。我明天就进京城活动,我一定让你无任何后顾之忧。”

 马春华得了这个若有若无的承诺,也知道这个韩副省长的能力也只有这么一个虚无的承诺了,就放下了电话。

 这时,李志星秘书给他送来了饭菜,有点忧郁地看了马春华一样,没有像往常那么客气地请他吃饭。

 马春华不由心头一阵火起,说道:“怎么?你是死爹还是死娘了。给老子脸色看?老子还没有怎么地。你就想反出去,就想出卖老子?”

 李志星脸上一下冒出豆大的汗珠。结结巴巴地说道:“马市长,你…你怎么啦?”

 “哼!你不要装着这么无辜,我还没一下变蠢呢!”马春华将饭菜一推,说道“把这些拿走!”

 见李志星心惊胆颤的样子,马春华语气稍微平和了一些,说道:“小李,在这个时期你可要想清楚了。你是我的秘书,不是其他人,只有老老实实跟着我,不要有任何非分之想,你才能有前途。你现在无论是做什么,无论怎么讨好别人,别人都不会信你地,这是你的命。就如当时你当我秘书的时候,别人是眼红是嫉妒。现在呢?是有人想看我们的笑话,所以我们就要坚强一些,就要别人知道我们不会垮,不会倒。现在的困难只是暂时的,我马春华会有重新辉煌的…,我,我没有失败过。我只有更加成功的日子。”李志星连忙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马春华说道:“不管你真地知道还是假地知道,你都要表现自信一点,不要像现在这样萎萎缩缩,不像一个男子汉!你要在心里时刻记住,你是市长秘书!走吧,把它们拿走,我现在吃不下。”

 李志星有意识地挺了一下腰,然后拿着饭菜走了,走出马春华办公室的门,他心里嘀咕道:“还说我吓破了胆,你自己比我还不如呢,急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马春华不想坐以待毙,他想了想,又拿起了电话机,拨通了熊致远地电话:“熊总,我是马春华。”

 “马市长,你好。我在杭州玩,呵呵,有事吗?”熊致远似乎永远是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马春华尽量保持镇定,说道:“没什么大事,问候一声。你看了昨天晚上我们绍城市的电视新闻没有?”

 熊致远笑道:“没什么大事,那说明还是有事,呵呵。昨晚绍城市的新闻我手下人给我录下来了,早晨看了一遍,我觉得你运作得很好啊。把我们要说的都说,虽然有些动作已经提前,但我理解你的做法。现在蓉洱茶的价格又上涨了二成,这完全是是你的功劳啊。”

 马春华说道:“哪里,哪里,我是想你熊总多发财。不过…“发生什么事了?”熊致远小声问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刚才省里来通知,指名道姓地安排我们市委宣传部长林源到中央党校学习…”说着,马春华就没有再说了。

 熊致远爽朗地笑道:“呵呵,这是好事啊。进党校不是调离就是升官。有你马市长和韩副省长的关照,林部长看来又要升官了。好事,等我这里的事办完,我就找他喝酒。”

 马春华说道:“是吗?”

 过了一会,熊致远小声道:“什么时候的事?他什么时候去京城?”

 “才不久。明天就要到党校报到。”马春华这才知道熊致远并非没有想到这个事情带来的后果“蓉洱茶后面的事情就有更大的变数了。”

 熊致远认同地说道:“是啊。怎么一下子变化这么大?是不是薛华鼎那小子在弄鬼?”

 “现在看来肯定是他。他已经在和我们拼杀了。”马春华说道。

 “嗯,这家伙很厉害。马市长。你说我们怎么办?”熊致远问道。不过听他地口气似乎并着急。

 马春华装着思考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依我看我们还是要做最坏地打算。”

 “什么是最坏地打算?”熊致远如考验他一样问道。

 “呵呵,熊总,这还用我这个做生意地白痴说吗?”马春华笑着反问道。

 “就此洗手不干?”熊致远否认道“不,马市长。这事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说句老实话,到了现在这一步,媒体的宣传可以可有可无了,后面最主要的就是靠钱砸。靠钱来吸引那些旁观者。”

 接着,熊致远笑着说道:“呵呵,我是不会洗手不干的,五百吨茶叶可是花了我们不少钱。”

 马春华问道:“你就不怕媒体坏你地事?”

 熊致远笑道:“不会。无论是谁主管媒体,他不可能在媒体上公开说蓉洱茶不好,说蓉洱茶这不行那不行,除非他是傻子。他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理会这件事。任凭外面的情况怎么样,电视、报纸最多就是什么都不发表。你知道二十多年前的君子兰事情不?蓉洱茶与它同出一辙。当价格吓人地时候。媒体就不理这个事了,但它的价格还是猛涨了一段时间。还是有人抢着要。

 政府是要面子的,绝对不会今天说它好,明天马上就说它坏,肯定需要一个过渡期。更何况这个蓉洱茶与君子兰不同,媒体说君子兰不好、仅仅是普通花草没关系,因为它不影响人们的生计,但也没有人说它的坏话。而蓉洱茶却影响几十万甚至上百万人的生计,是你们绍城市的经济支柱,你想想,谁有胆子说蓉洱茶不好?说它比其他茶叶差?所以说,我们还有很多一段过渡期。”

 马春华继续装傻,问道:“那你的意思是不用担心?”

 熊致远笑道:“当然不用担心。我现在已经联合了几个朋友,准备过几天就回绍城市,等蓉洱茶地价格出现徘徊时,我就马上砸下去。然后我就…,呵呵。不过,这时候你们也要跟上,这样气势才大,价格才能抬得起来。至于什么时候出货,你们等我通知。”

 马春华认真地说道:“好的,我是希望你早一点来稳定大局。”

 熊致远说道:“现在你地事就是一个,保证不让外地的茶叶流入绍城,让贾总手里的土地慢一点放出去就行了。”

 马春华没有了王展的帮忙,现在的公安局长是王新民,与他完全不到一壶,他哪里能保证不让外地茶叶进入?但他说道:“熊总,这个你不用担心。呵呵,不过,我现在能保证的也就是这二个事了。”

 放下电话,二人很默契地说了同样一句话:“哼,跟我玩?你还嫩了一点。”

 不说熊致远开始安排新的计划,马春华也马上给他的外甥贾永明布置任务:“永明,现在情况有点变化,你马上着手二件事。”

 贾永明急忙问道:“舅舅,发生什么事了?”

 马春华没有回答他:“你马上把你近段时间收购的茶叶全部抛出去。第二件事就是把你手头的土地低价卖掉。动静不能太大,但动作要快。”

 贾永明连忙问道:“舅舅,怎么一下…,要不要通知一下熊致远?”

 马春华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蠢啊!谁要你通知他?就是不要让他知道!”

 贾永明嘀咕道:“不告诉他,这不好吧?茶价还有上涨的可能…”

 “你信不信我的,他熊致远是你的爹还是你爷?”马春华粗鲁地问道。说完,也不管贾永明怎么想,就一把把电话挂了,嘴里气得只粗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