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位副省长的评价燕灵韵并不是很高,会说是守成有余开拓不足,为什么要这样说呢,从他担任副省长分管全省的工业经济开始,就没有多少有魄力的创举,做任何事情都是小心翼翼的,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可能就是他最好的写照。

 所以,每一次遇到国家政策变动带来的重大机遇,岭南实施的时候总是慢了半拍,曾经有位领导说他是愚公移山精神的现实写照。后来这个外号也就在岭南流传了起来,傻子都知道,这是一句贬义的说法,讽刺张新克做事慢吞吞的,不急不躁不温不火,能把在一边看得人活活急死。

 能够成为副省长,张新克不是没有能力,对岭南的经济建设他也是有功劳的,岭南的工业经济虽然没有太大的起色,可也形成了以机械制造、金属加工、制糖业、医药业、建材业和卷烟等十大支柱产业,这一点是不可否认的成绩。

 燕灵韵为难的说道:“张省长,省纺织集团总公司的情况我也知道一点,可这次的工作是省委省政府主抓的,民工也打电话投诉到了市政府,捂是不可能捂住的。我这边倒是没有问题,但那些得不到工资的民工闹起来,传到老板们的耳朵里,事情怕是没有办法收场了。”

 张新克笑着说道:“我不会让你难做的,燕家和赵家的关系那么好,我们也是一条战线上的人,彼此要多照应理解。省纺织集团总公司的人已经快要到分公司了,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商量的。民工们也不想失去这份收入。现在能找到这样的工作就不容易了。现在企业是遇到暂时的困难发不出钱来。而不是故意拖欠着不发钱,过段时间房地产公司的楼盘卖完,财务情况就会得到明显的好转。”

 然后说道:“刚才他们已经向我承诺,先给大家支付一部分回家的钱,不能让我们的民工因为这件事过不了年。总公司的财务直接带着现金过去,还想继续留在纺织公司工作的,就领三分之一的钱,过完年回来的时候最多到三月份。就能结清所有的工资。想要离开公司不再续合同的,就全额发给工资,这样一来,事情就圆满解决了。”

 民工们会选择哪种方式呢,燕灵韵自然可以猜得到,肯定是第一种!现在找份工作真的不容易,特别是农村出来的女孩子们,没有学历也没有技术,来到大城市的花花世界,早就被现代化生活砸晕了。谁还愿意留在贫困的山沟里生活,更多的还是因为虚荣心作祟。也算半个城里人不是?

 走的人肯定有,但少数一两百个能有多少钱?省纺织再穷,拿出这点钱还是轻而易举的,何况楼盘已经开始销售了,账面上不可能没有钱的,多少的问题罢了。而且这样做谁也不能说什么,省纺织的情况,省领导们心里都有数,似乎也只有这样的办法才能解决目前的困境。谁要是多嘴,那好,你来解决这个问题,没事找事嘛!

 投诉中心的工作人员从市委书记燕灵韵的办公室回来后,急忙汇报了市长罗明军,作为领导小组副组长的他看了看,对办公室等待处理结果的副市长林梦雅说道:“这样的招数都能想得出来,真是够缺德的,明明是欠着民工的工资,反而把事情提升到省纺织的战略规划,和企业改制的高度上了!拿着工作当威胁手段,用长远的工资收入做诱饵,民工们怕是不得不妥协啊。”

 林梦雅是分管劳动和社会保障工作的副市长,皱着眉头说道:“可是除了这样的办法,我还真是想不出别的方案来,省纺织没有钱这是事实,投资房地产那是个天文数字,等卖完楼挣了钱,把工资全都补上,这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罗明军说道:“我们可以简单的计算一下,按照八千人的民工基数,一个月两千元的工资,一个月下来也就是一千六百万,半年六个月顶多一个亿的资金。据我所知,省纺织与省房地产投资建设公司合作一起来开发楼盘,主要投入的可是地皮,资金几乎没有,根本就对财务形不成太大的压力。”

 接着说道:“省纺织原来的几个老厂址,都在省城的黄金位置,加上省房地产投资建设公司的实力和市场操作经验,一期的楼盘卖的非常好,省纺织至少分了有一个多亿的收益。现在二期的楼盘也已经开始销售了,资金完全可以循环的过来,不差这点钱!”

 随后又略带嘲笑的语气说道:“全球纺织市场的大气候逐渐在回暖,这半年省纺织并没有停止生产,从销售数据上看也不是赔钱的,什么大环境因素的影响,什么资金断流的影响,这样的借口只能骗傻子,骗那些民工们,骗我们那位燕书记!换句话说吧,要是这些他们这次对着的人是高省长,我敢说这种话一个字都不敢讲!依我看,燕书记这位哈佛的工商管理硕士,水平也不过如此而已!”

 林梦雅不是那种靠关系上来的领导干部,也是靠着成绩拼杀出来的,她听出了罗明军话里的深意,笑着说道:“只有在第一线工作过的领导们,才会知道其中的奥妙所在,企业可以动的手脚太多了,燕书记虽然工作效率很高,毕竟没有实际的操作经验,光有理论是远远不够的,很容易被蒙蔽。高省长从流星桥镇开始就抓经济抓企业发展,海州市的那两个千亿元级别的经济园区,都是他一手创建的,还主持完成了海州市的国有企业改制工作,对这里面的那些小动作了如指掌。”

 罗明军微微一笑,说道:“听起来你对高省长很崇拜啊?”林梦雅遗憾的说道:“那是,高省长对我来说是个传奇,可惜我没有那样的机会。可以近距离的向他请教一些问题。要不然我们市的国有企业改制工作。我也不至于心里没底了。上帝之手,点石成金,我真希望可以得到他的指点。”

 罗明军从桌子上拿起烟点了一支,说道:“我们两个是同学,所以有些事情就不瞒你了,今天晚上我就要去一趟岭河市,目的就是拜见高省长。你既然有这样的心思,就跟我一起去吧。但是能不能进入他的法眼实现你的心愿,就要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林梦雅惊奇的看着这个老同学,有些不满的嘟起了小嘴,很有少女时代的风情,当然,现在是一种成熟的魅力。她从来没有听说过罗明军居然能够认识高省长,这家伙的嘴巴也太严了吧!

 市政府秘书长田光辉急匆匆的跑来,说道:“罗市长,又有大麻烦来了!”罗明军平静地说道:“老田,你先不要慌。天塌不下来,说吧。又出什么纰漏了?”

 田光辉拿着记录本说道:“我们市招商引资来的科讯激光电子有限公司,欠了六千多名职工多达三个月的工资,现在职工们选出来的代表找到投诉中心了。”

 罗明军不慌不忙的说道:“老田,按照市委市政府的规定,马上责令劳动监察部门赶往这家公司,出具处罚通知书,给他们四十八小时的时限,必须在工作组的监视下发完所有的拖欠工资。还有,取消这家企业所有的免税优惠政策,由电视台和报社进行曝光。”

 等田光辉走后,林梦雅说道:“这好像是燕书记招商引资的成果吧?你这样做,不怕她出手干预吗?”

 罗明军笑着说道:“我知道她会出手干预的,但是我要的就是让大家都看到,书记出尔反尔,把市委常委会的决定当作儿戏,公然对抗省委省政府的通知精神,在市电视台发表维护民工权益的人士她,破坏规则的人也是她,这出戏可就有意思了。”

 燕灵韵在办公室里气的话都说不出来,手机很无辜的躺在地板上,似乎在嘲笑她的火气。她不能为这个事情责怪市政府,责怪罗明军,处理办法是她提出来的,得到全体市委常委的一致赞同,已经形成文字下发给各单位和各大企业。

 这家电子公司主要是为国外的企业生产电子元件,也算是省级高新技术企业,公司奠基的时候连省长都亲自参加了仪式,号称岭南最大的电子元件制造公司,出口金额高达两亿美元,是创汇企业。

 接到投诉中心的汇报,燕灵韵登时勃然大怒,还没有等她找这家企业的经理,京都的电话就追过来了,对方很不满的说道:“灵韵,你们市政府的人是怎么做事的,卸磨杀驴是不是?当初我们公司建厂第一选择可不是你们凌沙市,咱们都是京都家族的人,也是为了帮助你出成绩,我这才把钱投到你们那里。受金融危机的影响,电子产品的出口受到影响很大,利润也缩水了很多,我们正在和外企积极协商解决办法,你这样一来,谈判的时候我就处于下风了,会坏了我的大事的。”

 燕灵韵无奈的说道:“我知道你对我的支持,这件事我一直都放在心里的,其实我也不想这样,是你们企业的职工告到了市政府的投诉中心,要求市政府的工作组清理拖欠工资。我们省委省政府两位老板,对这件事很重视,而且赵家的赵东辉主抓这项工作,要是被人捅出去让他知道了,我们都有大麻烦,赵家再不济,想对付我们还是轻而易举。”这样的关系不能闹僵了,但工作必须要做,燕灵韵只好把赵东辉抬了出来。

 对方根本不接这茬,淡淡的说道:“赵东辉不会管你们凌沙市的事情,省长看的是全省的大局,不会注意到一个地级市的个别问题,自己的地盘最终还是要由你来拍板,以前是我在帮助你,现在你也要帮帮我。只要这次和外方的谈判成功,我获得的订单将会是个天文数字,凌沙市不会只有这一家分公司的,第二分公司也要落户你们市,这也是你的成绩,出口创汇的公司在凌沙市还不多吧?”

 燕灵韵看着手机气不打一处来。随手就扔了出去。多大点事。不就是几千万吗,她就不相信对方拿不出来,在赌场少赌一晚上也不止这个数!

 秘书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捡起手机,没有想到还真挺结实的,居然没有摔坏。紧接着又来了个电话。燕灵韵接过手机一瞧,是弟弟打来的,就有些不耐烦的说道:“我这里正有麻烦呢,有话快点说!”

 她的弟弟说道:“刚才陈哥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燕灵韵说道:“是啊。刚挂了没有多久,怎么,你和他在一起?”

 弟弟说道:“陈哥的日子不好过,你能帮就帮他一把,这两年他都要资不抵债了。”燕灵韵惊奇的说道:“怎么回事,他的身家可是十好几个亿,怎么落到这样的地步?”

 她弟弟说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好像是他去年和几个家族的子弟,联合做了一笔什么投机的生意,结果被人在背后阴了一把。差点破了产,现在手里的确没有多少钱。最近正在和几个棒子洽谈电子元件加工的订单,想着要翻身呢。”

 燕灵韵放下手机,心里有些难受,她和他之间还是有那么一段感情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对方居然不和她说,无论如何,自己不能再给他添麻烦了。

 罗明军接到了燕灵韵的电话,她说道:“明军同志,我刚才和科讯激光电子有限公司的总经理,协商过这次的拖欠工资如何解决,因为外方受到金融危机的冲击,订单量明显减少,利润也压得很低,所以导致他们的资金遇到暂时的困难。现在双方正在对明年扩大加工的合作内容,展开艰难的谈判,这家公司的总经理向我保证,一旦谈判取得成果,将会在我们市增加一个分公司,规模不会低于现在的这家。”

 然后说道:“明军同志,我们对投资商也要体现出诚意和关怀,就如同高省长说的,只有我们切实保障了投资商的利益,投资环境才会得到企业的认可,为了长远的战略目标,我们要主动为企业排忧解难。”

 罗明军不动声色的说道:“燕书记的思路的确高瞻远瞩,政府也有这样的义务为投资商排忧解难,这对我们下一步的招商引资很有利。可是现在是年底,我们市的财政方面资金也很紧张,各单位都在伸手要钱,科讯激光电子有限公司的六千名职工,三个月加在一起就是将近四千万,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几百万元的补贴财政局眼下还拿得出来,但是几千万元的确有困难。”

 燕灵韵不是不知道凌沙市的家底,一次调动四千万的资金不是挤不出来,确实有一些困难,而且会压缩很多单位的费用,她说道:“我也不准备按照四千万的全额进行补助,就按照省纺织公司这次的办法来做,电子公司的问题估计两千万就可以处理完。压缩其他的开支有些不现实,我记得咱们市财政的账面上,还有一笔企业扶持资金,年前暂时用不到,先动这笔钱吧。我坚信,以后我们得到的将会是两个亿,甚至有可能会更多。”

 两千万对一个普通的老百姓是很多,可是对一个地级市的财政,对一个市委书记和一个市长来说,屁大点的事而已,只是个数字,没有更多的实际意义。只是这个办法,还是有点缺德!

 罗明军为难的说道:“燕书记,我们市财政的这笔资金,可是用来进行国有企业改制的,两千万元说多虽然不多,说少可也不少,特别是这笔钱的性质很特殊,这么大的事情你我都不能做主,下午我们召开常委会研究一下吧!”

 燕灵韵心里知道,罗明军是要推卸责任,常委会是她掌握着话语权,将来出了什么事情省政府要追究的话,也不会找到市长的头上,因为他必定是要投反对票的。

 罗明军放下电话,对旁边的林梦雅说道:“看到没有,仿照省纺织的办法,还是损害民工的利益,缺德是会传染的!她自己导演的大戏开幕了,居然用市财政的企业扶持资金,来处理这样的事情,我不知道她是聪明还是愚蠢!自己挖坑自己填,将来燕灵韵一定会吃到这枚苦果的。”

 又说道:“仅仅四千万的工资都要拖欠,还要靠市财政来帮助渡过难关,这证明这家企业的资金已经枯竭了,我们给企业补了这笔钱,多半是要不回来的,所以,绝对不能无偿的进行扶持。无息贷款也可以,打借条也行,想要白拿,门都没有,就是支持燕书记的常委们,也不敢担这样的责任!”

 林梦雅极为气愤的说道:“省政府已经下发了相关的文件,从明年初开始,各地市全面展开改制工作,没有钱,我拿什么来处理过程中遇到的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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