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山让老婆和儿媳妇弄了一大桌菜。

 知道楚平要来,郑山让村子里的民兵连长丁尚山带几个民兵,去山上打了一天野味,就这样做了整整一桌野味,正好就着楚平带了两瓶茅台,还是别有一番风味的。

 这茅台,这可是自己给夏闻天当秘书时,电力局长送的,自己请王爱军吃饭都没舍得拿出来,今天出门的时候,想想还是带上了。

 “好,楚乡长够朋友。”郑山看到楚平从包里掏出的两瓶酒,眼睛一扫发现是茅台,这眼睛就亮了起来,粗声说着,挥手让老婆和儿媳妇出去。

 这郑山完全是一个大家长大男子主义者,这丰盛的一桌子野味,只有他们两人才能享受,女人只能在灶房里吃。

 还别说,这林英在白一丁面前说一不二,甚至都不把楚平这样的副乡长放在眼里,可在郑山面前,那真个是低眉顺眼,郑山让她向东她不敢往西看一眼。

 “楚乡长,看不出去啊,文文气气一个年轻人把宋恩庆整得没**话说。”郑山说话一向是不能没有粗话,“这小子在村里风头正劲,在县城也有些本事,没想到却折在你手里,真是痛快,痛快,来喝酒。”

 “还不是你郑大哥支持。”楚平知道,上山村的工作,如果郑山反对,或者使伴子的话,那就别想开展下去,所以他当初上山之前,就去医院看郑山,而且是和赵三兵一起去的。

 当年丁副乡长,也就是现在县委组织部的丁贯丁部长想一灭上山村的威风,带着一帮民警上来收上缴,不交的就抬东西,要闹的就抓了送去县城关起来,扬言乖乖的交了上缴,由村里拿钱去取人,这一次抓了八人。

 没想到过两天,郑山带着一百人,从上山村一路拿着锄头喊着口号奔往湖山乡政府,要丁副乡长放人,不放就这一百人就往县里去。

 丁副乡长叔叔是县政法委书记,接到丁贯电话后,立马拍县刑警队来抓人。

 抓了十几人回去,把郑山也抓进去关了。

 第三天一早,这上山村老少五百多人,无声无息的在县城出现,浩浩荡荡直奔县政府而去,吓得县委书记连忙放人,从此以后这南湖县的干部,谁也不敢在上山村来硬的了。

 这也是那天宋恩庆绝不会想到楚平会来硬的原因。

 郑山在湖山谁都不怕,就对赵三兵有点怵,这赵三兵不但当过兵,还上过朝鲜战场。而且郑山当兵的部队,就是赵三兵曾经战斗的连队,当初还是他老丈人托赵三兵的关系送去部队的。

 特别是郑山退伍回来当上村长后,年轻气盛的郑山天不怕地不怕,带着一帮年轻人修水库,没想到修水库的时候碰到泥石流,被围困在一隅之地,是赵三兵闻讯赶去,冒着生命危险,凭着多年的经验,不但救他的命,还救了村里七八个壮小伙的命。

 在女人作风问题上,谁人都不敢在郑山面前提一句,就连老丈人说他,郑山也会暴跳如雷的骂老丈人让他戴绿帽子,老丈人心怀愧疚只得由他。只有赵三兵,不但见一次说一次,好几次还出手打他一顿,并扬言再要乱搞下去,老叔我就切掉你那玩意,也正是因为赵三兵,郑山这才收敛很多,没有弄出什么收拾不了的大乱子。

 有了赵三兵这个大叔在,郑山和楚平的关系自然不要说了,加之楚平去上山村抓计划生育,首先要抓的是宋恩庆和赵怀这两人,对这两人下手,下这两人的威风,郑山一千万个乐意。

 这宋恩庆和赵怀这两人,这近几年在外面赚了些钱,慢慢的在外面搭上了一些关系,翅膀就硬了起来,开始有事没事的想逃出郑山这个大霸王的控制了,在村里开始拉帮结派了。现在有个人楚平这样的人帮他修理修理他们,那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更不要说是三叔交代的事情了,在湖山乡谁的面子都可以不买,赵三叔的话可是一句顶两,哪怕要他的命也没话好说。

 这或许就是白一丁唯一的失误,也是楚平能在上山村把这计划生育抓下来的最主要原因。白一丁认为按照郑山的性子,只要不是他白一丁上山,这人就别想把上山村的计划生育抓下来,即使是他白一丁上了山,没有郑山的点头,这上山村的工作,他也拿着无可奈何。

 楚平这样的毛头小子,郑山最不要看了,这下有的他苦头吃。在党委会上拍板让楚平去抓计划生育工作的时候,白一丁心里早就笑了出来,你个小东西,这湖山乡从来都是我老白说了算,何时轮到你这个毛都没张齐的小家伙。

 特别是知道楚平带工作组去上山村后,白一丁当天还让党政办的李杰弄点小酒,自个一边喝小酒一边哼几句久违的样板戏《沙家浜》里面的词,让李杰在外面听着直觉得奇怪。

 “政府的工作我这做支书的肯定得支持,更何况是你楚老弟的。”喝了几杯酒,这楚乡长就变成了楚老弟,两人关系算是更进了一步。

 “郑大哥,你啊,是个汉子,小弟我敬你。”两人已将两瓶茅台干下了肚,舌头都有些大了,现在喝的是郑山自己酿的稻谷酒,口感虽然没茅台好,可比茅台更够味。

 “你别,别,别夸我,我知道,我知道,这,这乡里干部,都,都看不起,看不起我。”郑山这次真喝了不少,说话不但舌头大了,还开始有些伤感起来,楚平甚至能从他眼角看到老泪的痕迹,“我头上戴着,戴着绿,绿,绿帽子呢,要不是三叔让我不要,不要闹,老子,老子早就捅了,捅了┄”

 “戴着就戴着,你郑大哥不是也给别人戴了那么多绿,绿帽子。”要是平时,这话楚平肯定说不出口,也不敢说,今天两人还真都喝多了,自己说啥话都不受脑子控制了。

 “是,是,还是老弟,老弟你说的对。”说到这,郑山又明显兴奋起来,端着酒和楚平碰了几下说,“喝,喝┄”

 来上山村之前,楚平听说这郑山自幼无父无母,也没有其他亲人,是这林老支书一手带大,后来去部队当了七八年的兵,提干无望才退伍回来,和着林英也算青梅竹马,其实感情很好,这林英也只是少女发春时期一时失足被白一丁给勾引了。

 郑山回来之后也并不知道这林英和白一丁的事情,村民们怕林老支书的虎威,自然不敢和他来嚼舌头。

 娶了林英后,这事情自然就知道了,心里就憋着一肚子的气,成天看着林英不顺眼,不是这事情不对,拿柳条抽两下,就是看着那事不顺眼,拿笤帚拍她几下,林英和林政良也觉得亏欠他的,所以也就都忍了来。

 当时,年纪轻轻想找白一丁大干一场,但被老丈人和赵三兵给骂了回去,后来接替老丈人当上村支书后,就开始发飙起来,这男女作风问题,就成了吃饭夹菜一般的方便,不过唯一的好处,那就是他还从不用强,只有人家心甘情愿送上门来,他才解开裤带。

 不过这样一个荒唐的村长,倒也有他不荒唐的一面,上山村的黄花闺女,他从来不碰,哪怕有人送上门来,他一个手指也不碰,还要将这黄花闺女的父母痛骂一顿。

 “你,老哥是汉子!”楚平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一口喝完说,“就冲着你不动人家黄花闺女这个规矩,小弟我,我,我敬你!”

 楚平虽然不齿郑山的为人,可来之前详细分析过了,这郑山实际上是一个标准的粗人,他那样的性格和行为的形成,有其一定的历史根源,想必相比于白一丁来说,还算高尚一些。而且自己即使很讨厌他,也还是不能得罪他,最好能让他真心把自己当朋友才行。

 想来想去,死了不少脑细胞,这才找出一个能让自己对他有点好感的东西,那就是他从不强迫女人,更不碰黄花闺女。楚平知道郑山实际上是心理有些扭曲,因为林英让他戴了绿帽子,所以他这男人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扭曲,一方面也有些可怜他。

 “喝,喝。”楚平虽然意识有些糊涂,可还是能清晰的看到郑山眼中的泪水,知道这个平时在上山村土皇帝一样的男人,内心积压着的痛苦没地方说,也没法说,这一刻只怕已经全部释放出来。

 郑山的酒量真好,一瓶茅台,半斤稻谷烧下肚,虽然很是动情,但脑子还是清晰。还好楚平上山的时候,就已经作了一些准备,找医生配了一些能解酒的药提前吃了下去,虽然没太多用,但多少对胃还是有些用处。

 “大哥,我年轻气盛,和你说实话,原来有些,有些看不惯你这样的行为,现在也不是,不是,很看的惯,可今天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楚平大着舌头说,手里的酒杯又和郑山碰到了一起。

 “交定,定了。”郑山也端着酒杯和他碰了一下,仰头喝完。

 “大,大哥,我也不怕你生气,我们古话说,淫人妻女者,妻女必被人淫,以前我和你不熟,现在我就要说,要说了。”楚平也真是喝多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居然说到这话上了,“你还是少,少,少做些缺德事,老婆是你自己的,你做男人的就应该疼,疼她,别人的女人,也是娘,娘生的,哪个不心疼,疼的。你要干,干,也是冤有头,头,头,债有主┄”

 扑通!

 楚平这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扑通倒到了后面,醉了!

 郑山也差不多了,端着酒杯,看着酒杯喃喃的说,“和你们读书人喝酒就是不爽,要用什么酒杯,用碗多好啊。”

 说完,郑山把酒杯中的酒倒入饭碗里,有拿起瓶子加了一下,端起碗大喝一口,红着眼睛大着舌头说:“你小子,小子,太,太不行了,喝这么点就醉,醉了。”

 “狗日的,干他个主,主┄”一个人喝酒可能没意思,郑山又倒了半碗酒,正准备往嘴里送的时候,人也扑通一下趴在了桌子上了。

 第二天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楚平头疼的要命,挣扎着起来,出门一看,郑山也正用毛巾包着头,吸着旱烟。

 “醒啦,你老弟真厉害,喝了几十年酒,还没人能一个人放倒过我。”郑山酒量好,在湖山是出了名的,一斤白酒小意思,两斤白酒刚刚够,昨天晚上其实两人都没喝到两斤,或许是因为楚平说到了郑山内心最软弱的地方,所以他才也跟着楚平醉了。

 “再也不和你喝了,我这头好像被谁用斧子劈开了一样。”楚平苦笑着说。楚平依稀记得自己昨天晚上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刚醒来的时候,还真怕郑山生气,现在看来,郑山没有生气的意思,和自己的关系倒是从没叫楚乡长可以看出,已经更近了一步。

 今天的晚饭楚平没在郑山家吃,而是去住在村部的工作组吃,和郑山沟通好了,就得在工作组统一思想了。

 正要走的时候,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走了进来,看了一眼楚平,很奇怪的站住。

 “苗苗,叫叔叔。”郑山朝着女孩说,楚平到郑山家多次,却没见过这个女孩,估计她就是郑山的女儿郑苗苗,笑着朝她点了点头。

 如果说除了赵三兵,郑山还有怕的人,那就是这个女儿郑苗苗,小姑娘承袭了母亲林英的长相身姿,虽然现在还没发育完全,却已经是一个标准的美人胚子。

 郑苗苗小时候就粉雕玉琢,很是逗人喜爱,和众多的乡下小孩完全不一样,郑山自然对她疼爱有加,真个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里怕摔。可不知为何,自她从懂事之起,对郑山却是冷漠有加,看到父亲打母亲的时候,她还会用训斥的口气骂郑山几句,当郑山举起巴掌要打她时,她从来不怕,伸出脸去让郑山打,弄的郑山也没用了脾气。

 “这娃,真是气死老子。”郑苗苗理都没理郑山和楚平,转身进屋去了,郑山气的要跑进屋去打她,被楚平拦住了,两人说了几句话,楚平回工作组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