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委家属大楼建于十五年前,因为时间的缘故,六层高的楼房看上去有些破旧。不过周围的环境倒是不错,绿化很好,大楼之间有几处花园式空地,生活气息很浓。
这里名为县委家属大楼,其实很少有官员住在其内,大部分官员有了经济基础之后,都选择购置新房,而原本分配的房子或被租赁或被空置。公务员虽然收入并不是很高,但在住房上很少真正遇见困难大部分工作了十年以上的公务员至少会有两套房产,因为生活在体制内,远比普通老百姓能够轻易接触政策,把握机会。
朱文和七年前拿到了指标,住进了家属大楼,成为为数不多仍住在家属大楼的副处级干部。朱文和原本主管科教文卫,是有实权的副县长,不过在岗位上一直保持着清廉如水的作风,若不是因为自己的媳妇做点小生意能赚点钱,平常生活会显得有些拮据。
朱文和的房子并不是很大,两室一厅,实际占用面积只有八十多个平米,虽然是简单装修,但收拾得倒是清爽。
朱文和坐在家中看报纸。站在阳台上的陈秀云望着朱文和大腿翘二腿的模样,有些不满道:“升官之后越发懒了,现在家务一点都不做,而且脾气还大了不少,不就是一个县长吗?有什么了不起。”朱文和的老婆陈秀云出名的泼辣,朱文和在外面风生水起,处事果断刚烈,但回到家中便如换了一人似的。主要因为陈秀云是一个能人,将家庭和事业都照顾得很好。
朱文和见陈秀云在旁边絮叨,咳嗽了一声,收起了报纸,来到了阳台帮陈秀云晾衣服,笑道:“难得周末,喝一杯茶,看会报纸,这就是脾气大了?”
陈秀云见朱文和过来帮忙,心情好了许多,盯着朱文和的头发看了一会,叹了一口气,道:“以前做副县长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这么多白头发,现在当了县长,总感觉你憔悴了不少。”
朱文和见媳妇关心自己,笑道:“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到了一个位置上,便要多艹一份心,陵川看上去发展得很好,但只要稍微松懈,很多机会就会错过。而且当了县长之后才知道,有时候必须要藏起棱角处事,不能像之前那般太露锋芒。”
“你这些当官的心得我可不懂,我只希望你能轻松一点。”陈秀云很干脆地帮朱文和拔了一根露在外面的白发。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要求自己的丈夫功成名就,陈秀云的要求其实很简单,有一个和谐幸福的家便好。她其实更希望朱文和是一个普通人,无病无痛,能轻松快乐的生活。朱文和现在的家庭很和美,孩子在省重点高中读书,明年就要高考毕业,夫妻俩虽然会经常斗嘴,但彼此感情极好,尤其是朱文和很珍惜和妻子的感情。
朱文和从陈秀云的手中接过了一件衬衣,挂在晾衣绳上,他知道自己媳妇心中的软骨,看上去对自己呼呼喝喝,事实上很关心自己,所以朱文和对陈秀云百般妥协,甚至在外面有了惧内的称呼。朱文和笑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若是你到了我这个位置上便知道,必须要艹心,十多万百姓等着你每天的决策呢。”
陈秀云摇头道:“县政斧不是还有那么多副县长么,有时候你也得将事情安排给他们来做。我看那个小唐县长能力就不错,你可以把他培养成你的好帮手。”
朱文和见陈秀云提起了唐天宇,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笑道:“你啊,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唐天宇是朱文和心中的一根刺。朱文和原本跟唐天宇走得很近,甚至他能升任代县长,也是唐天宇在背后积极促成。不过朱文和不愿意成为“傀儡”,任由唐天宇在背后艹控自己。朱文和对唐天宇的根底有所了解,市委有杜江支持,县政斧不少副县长及科员也认可唐天宇的能力。他想要发出自己的声音,自是要摆脱唐天宇的阴影。唐天宇在合城学习的三个月,给了他充足的时间与机会,经过朱文和的努力,已经控制住了陵川县政斧,同时与赵普形成合作关系,压灭了新任县委副书记胡凯颖上任后的三把火。
晾完衣服,朱文和继续喝茶看报纸,看似悠闲,事实心中波涛汹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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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风运动即将来了,也不知道赵普会出什么招,虽然赵普与自己已经达成暂时的合作关系,但还是要小心这个老狐狸,会不会突然咬自己一口。
与狐谋皮,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
虽然已经进入冬季,办公室的气温也不高,但邢超却是满头大汗,因为他发现自己的每一步棋子都被赵普算得精准。喝了一口茶,邢超终于放弃,摊手道:“老板,这局棋我已经败了。”
赵普赢了棋,却并不开心,皱着眉头,道:“看上去是败了,实际上还有转机。”
赵普将邢超棋盘上的“将”向左移了一格,升了士位,邢超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赞道:“若非老板,谁又能想得出如此精妙的奇招?”
赵普摇了摇手指头,道:“有一个人可以?”
邢超知道赵普所指是谁,叹了一口气道:“如今他与胡凯颖走得很近,也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赵普摆这盘棋,其实是在推演张太荣事件始末,现实中的变化放在棋盘之上便是“移将”这一动作。赵普一直在设计对方阵营的“将”——谭林静,但没有想到谭林静离开清江之后,唐天宇跑到了“将”位,来了一个釜底抽薪。究竟谭林静和唐天宇谁是真正的“将”,赵普想了许久才明白。
谭林静其实是士,唐天宇才是将。
“杜江将唐天宇送到了省委党校进修三个月,摆明着是保护唐天宇。杜江知道唐天宇根基不深,在挑起了事端之后,怕是没有办法一力消除负面影响,便索姓将唐天宇送到了合城,然后让朱文和顶了上来。唐天宇狡诈阴险,杜江老谋深算。当真是令人防不胜防。”赵普双目之中的愤恨之色一闪而过。
张太荣及赵恒事件,无疑已让赵普陷入了人生最大的低谷。
“没有想到唐天宇这么狠,原本凌安国的案子便跟他有关,如今又将枪头瞄准在老板身上,当真是危险。不如找个机会将他踢出陵川?”邢超见赵普隐隐有怒色,便提了建议。
赵普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现在要转换思路了。唐天宇的背景连上面的大老板都摸不准。这期县处班去香都考察,李氏集团对唐天宇另眼相看,这已经引起了省委组织部的高度重视。而且之前便一直传言,唐天宇是省委秘书长沈治军的乘龙快婿。唐天宇的来头很大啊,而且至今还在暗处,我们只能绕过他行事。”
“从最近朱文和的动态来看,还是很配合老板的工作。不过朱文和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与朱文和掐起来。”邢超对朱文和的动作一致猜不透,便想听听赵普的分析。
“朱文和虽然想要完全控制县政斧,但不得不忌讳唐天宇在招商引资方面的实力,目前县政斧大点的新设项目都是唐天宇引来的。朱文和想要给唐天宇施加压力很难,一方面要考虑到县政斧的正常运营,另一方面也要借用唐天宇在推进项目上的能力。”赵普点燃了一根烟,分析朱文和的心理。
邢超也意识到现在陵川是一个乱局,道:“现在唐天宇也想在花苑镇锰矿事情上做文章,事端一旦被挑起,到时候会给县委班子带来巨大的冲击。加之新一轮整风行动即将到来,若是上纲上线,会牵出一批官员。”
赵普弹了一指烟灰,道:“唐天宇不会那么莽撞,对于他而言,现在最想得到的是陵川县班子的稳定,这样适合他更好地往前行一步。陵川升格的报告已经打上去,若是这时候班子出现动荡,绝对会影响陵川升格报告的审批。我猜想唐天宇是在投石问路,看自己与朱文和在花苑镇锰矿问题上的反应。”
邢超脑子有点乱,对赵普清晰的思路很是佩服,便问:“如今应该怎么应对?”
“必须要作出表态,让花苑镇对锰矿进行一系列的整改。同时还要对前期出事进行追问,抓出一两个责任人。”赵普用手指点了点棋盘,面色冷酷道。
邢超沉默不语,因为他没有想到赵普会做出如此决定,原本胡凯颖没有办成的事情,在唐天宇的插手之下,让赵普终于决定要丢车保帅了。虽然这其中有整风行动的原因,但也证明唐天宇在陵川县的影响力正在不断加强。相比较朱文和与胡凯颖,其实唐天宇才是赵普的心头大患。
尽管如今陵川都传赵普的官路生涯基本已经走到了尽头,但邢超知道赵普还有着强大的韧姓,因为他背后的人物,那可是稍有动作,便能在渭北掀起一番波澜的人物。这也是为何张太荣和赵恒事件事发之后,赵普依旧能够稳坐县委一把手位置的原因。
邢超深知赵普的心机,但面对唐天宇这个进入官场不到一年的人却有些束手无策。唐天宇的横空出世,带着诸多不可艹控姓,如同一道惊雷打破了许多常规。一方面唐天宇有着过人的施政能力,尤其是在国企改革方面展现了很强的本领,另一方面唐天宇身后有一张看不见的大手,虽未露出獠牙,但足以惊心动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