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天伟听懂了谭政委的意思,看了看站在窗前背着对大厅,一动不动的李云天。

    见李云天并没有说什么,他便缓缓而坚定的站起身,向谭政委和李云天各微微鞠了一躬。

    “多谢两位老首长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给你们添了不少的麻烦,天伟以前有做的不到之处,还望两位老首长不要跟我这小辈一般见识。”

    说罢,安天伟再直起身,打了个标准的军礼,用标准的军姿将身体转动了一百八十度,用一个军礼完成了对李门二老的敬礼。

    礼毕之后,安天伟大踏步的走出了李家的院落,头也不曾回一下。

    安天伟的背影落在站于窗前的李云天眼里。老将军一直看着安天伟的背影消失,依旧动也不动。

    “老李,我知道你心里有火。依你的脾气,也不会赞同我这么做。可是现在我们也身不由己。我们不是在战场打仗,捋起胳膊就可以跟敌人拼刺刀。世族的规则,我们不能破坏。这一次只能说黄守仁谋划深远,打了我们一个促不及防。”

    李云天依旧不动,也没有吭声。此时,他目光中的安天伟已经拐过了一个拐角,从他的视线所及的范围内消失。

    安天伟走的毅然决然,一点留恋都没有,李云天能看的出来,每大跨出去的一步里,都蕴含着这个年轻的特种兵的决心。

    孤军奋战了吗?

    这像是一线的陆战部队正在进行攻城,而后方这里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和综合考虑,断了前方将士的粮。

    失了他李家这道最大的依仗,后面安天伟的仗还怎么打?这不是一个明摆着的结果吗?这么深的一个火坑,却任由着安天伟往里跳?

    李云天此时的脸已经乌黑。自叶铭龙的事情之后,他的脸还没有哪一次黑到这种程度。

    谭政委见李云天不搭腔,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

    她做任何事,本着的都是为了让李家能够利益最大化。安天伟虽然不错,又是李云天带来京里,但与世族的利益比较起来,这些东西真的不值一提。

    龙首棍里剑是落了老李的面子没错,但是黄家这次其实还是很够意思的。用黄守仁的话说,只要这次事情里,李家能够旁观,黄家不惜在以后的某些事情上,暗地里助李家一臂之力。

    有些事,世族之间的联合,是非常必要的。谭政委权衡再三,终于点了头。这个决定她暂时还没有告诉李云天,她知道李云天的脾气,不会同意她这么做。

    但她有自己的办事原则。李云天的脾气发过就过了,只要木已经成舟,大概老李也不会太过于在这件事情上较真呢吧?

    不过李云天一直不说话的态度,让谭政委隐隐感觉到了一丝不妙。

    “老李,你看,我也已经答应了小安。虽然就这么将小安推出去有些不仁义,但是我也答应了他,不管出什么事,我们李家都会保他!”谭政委继续说道。

    站于窗前的李云天,身体终于微微动了动,将脸转朝向了大厅。

    他的脸乌黑,连眉尖都有些微微的抖动,这是盛怒至极的信号,看的谭政委大吃一惊。

    这么大的火气,李云天这辈子前面只发过两次。

    让谭政委记忆最深刻的一次是过去打仗时,部队打到了敌人的心脏地带,却被严令要求撤兵。只要再坚持两天,不,只要再坚持一天,这个命令不下来,敌人的老窝就得给一锅端了。

    那个命令下的太及时,而且是加急,必须严令执行。

    李云天当然无条件的执行了那个命令,但是回到地方上时,将迎接他的一位高层领导直接摔翻在地,丢下了一句狠话道:“想要罢我的官,尽管罢!”

    最后,李云天的官只降了半级,上面给了个意向性的惩罚,也没有实际把他怎么样。也因此一怒,李云天的大名震动京都。

    那一次发火,谭政委已经能够和李云天一起随军,级别到了那个份上时,是有这个权利的。谭政委记得,当时接到那份加急电文时,李云天的脸便如现在这么黑。

    “老李……”

    李云天举起手,竖起手掌,掌心朝着谭政委:“你告诉我,黄家给了你多少好处!”

    “老李,你这话什么意思?”谭政委一听也爆了。

    “我们都是明白人,你直说。”李云天的语气不重,但是声调却坚韧异常且有些冷。

    谭政委不由的心里打了个冷战。她知道李云天虽然平时看上去风风火火,逮着谁都开炮,无拘无事的,实际上李云天能到这么高的位置,不可能一点分寸没有。真正要怒极时,便会像现在这样,隐而不发。

    “是!我是和黄守仁达成了一些协议。不过我的本心是为了李家,为了整个家族。你呢?你敢不敢对我说,你没有私下调查延平?没有私下去查胜利?你敢对我说吗?既然敢做,为什么不敢跟我说?”

    谭政委指望着拿出这样的杀手锏,能够镇住李云天。一般情况下,李云天有错在先时,一旦被逮着错处,认错倒也干脆。

    这是谭政委事先就准备好的,为的正是这一刻。

    可是李云天的脸色却没有一丝改变,而是双眼瞪的很大,大眼里带着些血丝。

    “我们李家的人是人,安小鬼就不是人?谭华容,我告诉你,背信弃义的事情我李云天这辈子都没有干过,临老了,你要将我推到不义之地里去?”

    谭政委的心里如遭重击。

    谭华容,这个名字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从李云天的嘴里喊出来。这三个字被李云天嘴里冰冷的语气裹着,让整个大厅里的气温陡降。

    “李云天,你什么意思?”谭政委心里有些惊惧,但嘴上却毫不示弱。

    “敌未攻,己先乱!做了一辈子的政工工作,到老了竟然犯这么大的糊涂!是不是黄守仁卖你人情,说是以后能帮着胜利?”

    “是,又怎么样?”

    李云天平竖着的手掌忽然有些颤抖了起来。改掌为指,手指点着谭政委。

    “你……你……浑淡!”李云天突然一把掌拍向了明净的玻璃茶几。

    厚实的茶几几面,被李云天一掌拍的四分五裂,碎块到处乱飞乱窜,有碎块擦着坐在沙发上的谭政委脸面过去。